第69節(jié)
“為什么這么問?”顏桃桃打量著他的表情,“夏佑,你在自責嗎?你沒有做錯什么,不要自責。” 可他真的沒做錯什么么? 羅章超是因為他受傷的。 顏桃桃繼續(xù)安慰道:“你不是弱,是因為你現(xiàn)在年齡小呀,夏佑,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才三歲半啦?” 夏佑垂首,幾秒后他再次抬頭看向顏桃桃,緩聲道:“我以后,會保護你們。” 他要變得強大。 這也是承諾。 顏桃桃只是不以為然的揉揉他的頭,不潑他冷水的應和了聲,“好?!?/br> 第38章 當天下午, 老師通知了五個孩子的家長,夏佑、羅章超、和那三個三年級的學生。 小學生的課程不多,下午兩節(jié)課, 一節(jié)四十分鐘,下午四點就放學了。 考慮到工作日學生家長都要上班,老師電話通知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半, 五個孩子加上顏桃桃, 一放學就被各自的班主任拎到辦公室了。 最早到的是夏佑的家長, 夏佑的奶奶朱荷。 朱荷一身藏青色的長款旗袍, 從盤發(fā)到手包以及手腕的玉鐲, 處處透著低調(diào)的講究。 她下午和自己的閨蜜們有個局, 接到電話后,立刻趕了過來。 入了辦公室, 夏佑的班主任立刻起身,下意識的俯身, 主動出聲招呼道:“夏老夫人, 沒想到您會親自過來, 沒打擾到您的正事吧?” 事情的發(fā)展經(jīng)過, 老師們也都了解過了,區(qū)分責任,怎么看夏佑都是“受害者”,會通知夏佑的家長,一是因為夏佑自己本人很堅持,二也是怕夏佑回家后, 轉述不好事情的經(jīng)過, 到時候?qū)W校反而落了個不負責任的名聲。 畢竟是市、委\書記的親孫子, 沒人敢隨便怠慢。 “我手頭哪有什么事會比我孫子正式上學的第一天, 就和人打架的事情重要呢?”朱荷噙著笑,語氣也沒什么起伏的回了句,慢慢的邁進來。 言下之意:這件事一定要嚴肅處理。 小孩子都很會察言觀色,班主任們對朱荷的態(tài)度,再加上自己家長平日里的囑咐,三個三年級的小朋友,在朱荷進來后,就一直低垂著頭,躲避著目光。 害怕、擔憂……瑟瑟發(fā)抖。 朱荷目光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夏佑,沒見到什么明顯的傷口后,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又確定顏桃桃沒有受傷后,將注意力落在一旁的傷痕累累的羅章超身上。 “怎么傷成這樣?”朱荷滿眼心疼,想伸手碰碰,又怕弄疼了羅章超,俯身去打量,“章超,讓奶奶看看?!?/br> 夏佑適時的出聲,“為了保護我,章超哥才受傷?!?/br> 簡單的一句話,挑明了事情的發(fā)展經(jīng)過。 羅章超抬起頭,經(jīng)過醫(yī)務室醫(yī)生的處理,他原本腫起來的右臉已經(jīng)消腫,變成了青紫色,但眼角的擦傷,還是影響了他眼睛的大小,面對朱荷的關心慰問,他睜著一大一小的眼睛,想樂呵呵的笑笑,結果一咧嘴,嘴角的傷口又撕開,疼得直抽氣,“沒事……” 他是大哥哥嘛,保護夏佑應該的,受了點傷就喊疼,一點都不男子漢了。 “章超哥哥傷得最重,卻說自己沒事……”顏桃桃為羅章超鳴不平,掃了眼在朱荷進來前,還在跟老師們哭訴自己多慘的三人,道:“可他們不僅欺負人,身上都沒明顯的傷口,還說自己傷得嚴重?!?/br> 他們就是欺軟怕硬,敢嘲笑譏諷夏佑,但是不敢對夏佑動手,把羅章超打成這樣,還拒絕跟羅章超道歉。 顏桃桃都快氣死了,眼巴巴的望著辦公室門口,就是希望羅南平可以早點到。 當小朋友的局限太多了,例如現(xiàn)在,她再生氣也只能等著大人們來處理,沒辦法也以暴制暴的,把那三個人的頭按在地上,讓他們好好跟羅章超道歉。 夏佑的班主任給朱荷找了把空椅子,朱荷落座后聽著羅章超的班主任和三年級的班主任一言一語的轉述著從小孩子嘴里聽到事情經(jīng)過,朱荷表示了然的點點頭,不緊不慢的開口:“章超的事情既然你們聯(lián)系他爸爸了,我沒有立場,就不多說了,該怎么道歉等他們雙方的家長來談論吧。” 朱荷很心疼羅章超,但既然已經(jīng)通知了羅南平,也不該是她來做主。 但一句“該怎么道歉”也表明了她的立場。 這些人,必須向羅章超道歉。 夏佑班主任忙出聲道:“夏老夫人放心,醫(yī)務室的醫(yī)生檢查過了,夏佑沒受傷,這幾個小孩子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愿意跟夏佑道歉,如果夏老夫人有事要忙的話,可以帶夏佑走了?!?/br> 從知道老師們通知了家長后,幾個小朋友就慫了,尤其在顏桃桃在三個班主任面前,把他們說夏佑的那些話,一字不落的重復了遍后,他們立刻表示,知道錯了,不應該亂開玩笑,可以跟夏佑道歉。 現(xiàn)在在老師們的眼里,覺得主要矛盾還是在羅章超和三個小朋友身上,夏佑雖然是□□,但和夏佑的關系已經(jīng)不大了。 朱荷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一直面上帶笑,素養(yǎng)極好的樣子,也沒去指責和沖小孩子們發(fā)火,回道:“不急,我倒是想見見他們的家長,來得來了,就聊兩句吧?!?/br> **歲的孩子出言不遜,有錯,但家長責任更大。 朱荷早就知道小區(qū)里有小孩子常常嘲笑議論夏佑,但她既不在現(xiàn)場,又覺得小孩子之間的事情,由大人出面失了風度,何況還有小張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夏佑。 但現(xiàn)在到了學校的圈子,他們沒收斂,反而更無所顧忌了,朱荷不能坐視不理了。 拋掉市委\書記夫人的頭銜,她也是個疼愛孫子的奶奶。 憑什么,她的孫子要一直被人欺負。 說完朱荷又補充道:“不過老師呀,有句話我還是要說一下?!?/br> “您請說?!?/br> “受沒受傷也不是就看生理上的,我覺得吧,心理上的傷更棘手也更難痊愈,兒童心理這塊,你們搞教育的肯定比我了解得多了,我不多說,你們肯定明白的,有時候言語上的霸凌,對小朋友造成的傷害,會伴隨他們成長,甚至一生的?!?/br> 老師們對視了一眼,額頭冒汗,連連附和道:“明白明白,您說的是,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好好處理,絕不縱容校園霸凌。” 朱荷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都表現(xiàn)得和和氣氣的,但三言兩語和堅持不走,就讓老師們知道,即便受傷慘重的是羅章超,她也沒打算就讓三個小朋友簡簡單單的道個歉,事情就過了。 顏桃桃在一旁把朱荷話里的意思聽得明明白白,要是條件允許,她都想給朱荷鼓掌了。 言語有時候就是比真切的拳頭更傷人。 緊接著趕過來的是羅南平,羅南平呼吸微喘,顯然是一路快步走來的。 進了辦公室后,他先是跟老師們以及朱荷一一問好,“真是不好意思,接到電話后,處理了點手上的工作,立刻請假過來了,路上有點堵,遲到了十來分鐘,很抱歉啊?!?/br> 道完歉羅南平才去看羅章超,見他跟鴕鳥似的低垂著頭,只差把腦袋埋進土里了,他不贊同的蹙眉,沉聲喚道:“羅章超?!?/br> 羅章超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身體rou眼可見的抖了下,把頭埋得更低了。 他腦子很亂,雖然知道老師在電話里肯定把他打架的事情告訴羅南平了,但此時此刻他就是覺得,只要他把受傷的臉藏起來,可能羅南平就不知道他打架了。 可惜羅章超藏了臉,卻忘記藏自己的手臂膝蓋,上了藥水的傷口,顯眼又滲人。 “羅叔叔?!毕挠雍苤鲃拥某雎?,替羅章超解釋道:“章超哥,是因為看我被欺負,才跟人打架?!?/br> 一旁的顏桃桃看著,她察覺到了夏佑的改變。 夏佑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她認識的夏佑,是遇到任何事都不言不語的,可能是習慣了身邊總有人為自己總結情況,陳列發(fā)言,無論是自己受了委屈,還是目前處在困境里,夏佑都只會沉默的聽著別人去陳述整件事,自己再給予反應。 可從進了辦公室,他就一直很主動的在發(fā)言,和老師們說情況,在朱荷和羅南平進來后,第一時間為羅章超發(fā)聲。 腦海里回響著他在醫(yī)務室說的“我以后會保護你們”,顏桃桃心里很暖很暖。 夏佑在改變,他在保護羅章超啊。 聽到夏佑說的,羅南平余光仍在打量自己兒子裸露在外的傷口,壓著心疼,故作平靜的詢問夏佑和顏桃桃有沒有受傷。 夏佑:“有章超哥,我才沒有受傷?!?/br> 三個小朋友:……胡說,沒有他我們也不敢動手打你好嗎?! 顏桃桃也幫腔道:“章超哥哥超級勇敢,他一個人對抗三個比他大那么多的壞小孩,受傷了都沒有哭!” 朱荷:“羅部長,真的要好好感謝章超了,不然夏佑這個小身板,這會可能就在醫(yī)院了?!?/br> 三個小朋友抖得更厲害了,夏佑和羅章超的家長都來了,他們根本不敢說話,既盼著自己的家長趕快來,又害怕家長來了不給撐腰,反而一通爆罵。 即便大家都在幫腔和解釋,面對著羅南平,羅章超還是不敢抬頭。 他答應過爸爸不打架的,他沒有做到。 心很虛。 羅南平看了羅章超好幾眼,把關心的詢問先壓了下去,主動去和老師們聊起了事件的具體經(jīng)過,全程也教養(yǎng)很好的,沒說過那三個小朋友什么。 直到五點出頭,三人的家長才相繼出現(xiàn)。 一進門先是觀察了下自己孩子的傷勢,繼而就開始關切的詢問夏佑有沒有受傷,完全沒把羅章超看在眼里。 羅南平的目光沉了又沉。 朱荷擺擺手,淺笑道:“三位好忙啊,老師說的時間是四點半,這遲到的可不止一點半點啊,工作是很重要,孩子的教育也不能忽視啊?!?/br> 言下之意:平時沒教育過孩子吧? 有家長訕笑出聲:“是啊是啊,那指定不能忽視,夏老夫人都親自過來了,幸虧夏佑沒受傷,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看蠹叶甲∫粋€小區(qū),孩子們也都互相認識的,不至于動手打人啊。” 夏佑沒有明顯的傷口,他們就放下心來了,要有傷口他們跑不掉要負責,沒有傷口,再弄得聲勢浩大的,就像是“找茬”了。 家長的話給了孩子勇氣,立刻抬起自己被夏佑咬的胳膊,委屈道:“我們真沒動手打夏佑,而且……夏佑還咬我,mama你看……” 一看到兒子手臂上的牙齒印,家長眸光閃爍了下,雖然不敢跟朱荷嗆聲,但越發(fā)覺得夏佑不占理了,故意道:“夏佑肯定不是故意咬你的,你比夏佑大了個四五歲,夏佑是小弟弟,咬就咬了,他還不懂事,你當哥哥的,不要斤斤計較?!?/br> 這段話明面上是站在夏佑那邊,卻句句都在表明自己的兒子有多委屈。 “夏佑不懂事?”朱荷的斂了笑,眸色漸冷,沉聲道:“夏佑不懂事,你的兒子就能隨便取笑他,說他又聾又?。坎粌H平日在小區(qū)嘴碎,現(xiàn)在來了學校,還說出了學校招收聾啞人這樣的話?你兒子可真懂事啊。” 家長面色紅了紅,強扯著一張笑臉,“這、這不可能吧……夏老夫人,這一定是個誤會啊,我相信我兒子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他們在家里早就交代過了,不要招惹夏佑。 家長說完,忙給了另外兩個家長眼色,示意他們一起幫腔。 “我也覺得應該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他們哪知道什么聾啞人啊?!?/br> “對的,一定是誤會吧,夏老夫人,他們才多大的孩子啊?!?/br> 朱荷抬眸:“是,可能是誤會,我愿意相信人性本善,小孩子說不出這么惡毒的話來,那么……他們是平日里在家里耳濡目染,跟大人學的?” 她留在這里,本來就不只是為了苛責三個小朋友,更想會會他們的家長。 三人臉色一變,瞬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笑容逐漸僵硬。 朱荷又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們?yōu)槿烁改傅?,也不懂事嗎??/br> 明擺著就是這三個小孩子做錯了,就因為夏佑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他們言語中一句對孩子的責罵都沒有,全部是維護。 “不是誤會?!鳖佁姨抑鲃影l(fā)聲,“我聽到過兩回,一次是在小區(qū)樓下,他們說夏佑是個聽不到的啞巴,還說了很多很多過分的話,今天早上,在上樓梯的時候,他們說夏佑是聾啞人,我們班主任當時在教室門口,有看到的,然后中午在食堂門口,他們再次出聲嘲笑夏佑,逼迫不想說話的夏佑開口說話,章超哥哥看不下去,雙方才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