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點，我準時推開四樓牡丹廳的大門。

    一張大圓桌子呈現(xiàn)在眼前，桌上陳列著雪白的碗盤，中間是扎成各種造型的暗紅色餐巾。墻壁上包著實木條，上面做了大朵大朵的牡丹造型，絢爛的彩繪，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黃江海已經(jīng)在了，見我進了門，他馬上對其他人說到：“這是我們在水一方娛樂中心的總經(jīng)理，周總?！?/br>
    隨后走近了我，拉我坐在了他的旁邊。

    “今天我冒昧來到大家的戰(zhàn)友聚會，打擾了?！蔽铱蜌獾恼f著場面上的話。

    “哪里，老弟，你這是青年才俊啊。這么年輕做到了總經(jīng)理，一定有著過人的本事。哪像我們，各個都白了少年頭。哈，哈”

    其中一個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圓臉上，長著一雙小眼睛，大著嗓門說。

    “這位是民政局鄧局長，分管老齡工作?！秉S江海介紹到

    “鄧局長，以后多多仰仗?！蔽亿s快接口到。

    分管老齡工作？養(yǎng)老院、離退休干部是歸他管吧。也許我們可以開個老年人專場，給孤寡老人送溫暖，也算是盡了社會責任，給洗浴中心樹立個好的社會形象。

    我琢磨著回去安排黃江海擬個策劃方案，跟老齡委的工作結(jié)合一下。

    “這位是我的老班長，市總工會董主席。”他手擺向的方向是坐在主座的那位，此刻正對著我們，笑呵呵的點著頭。

    這不正是剛才打著電話，從我身邊走過的那位父親嘛！

    現(xiàn)在一臉祥和的他和剛才焦慮的他，簡直判若兩人。這就是男人，不管心里有多苦，有多大的事情發(fā)生，都要笑著面對世界。我不由得深深的同情起他。

    “董主席好。”我趕緊打個招呼。

    “別叫主席了，那都是官稱，咱們兄弟在一起，你跟著我一起叫，老班長?！秉S江海已經(jīng)站到了莫主席身邊，正在給他倒酒。

    “是啊，小周啊，是江海兄弟，就是我兄弟，就叫班長挺好?！彼徽f話，語速比一般人慢，很像開會做報告的樣子。也許當官當久了，人都會變得沉穩(wěn)，聲音平靜得就像一湖清水，沒有一點波瀾，讓人激動不起來。

    “好，老班長，那小弟先干為敬了。”我說著一仰脖，把杯子里邊的酒一掃而光。

    “不急不急，年輕人就是有血性啊，哈哈”他說著，慢慢舉起杯，喝了兩口，之后又慢慢的放下杯子。

    我坐了下來，其他幾個人，紛紛自報家門，有日報社的，有文明辦的。

    好家伙，這一大桌子人分量確實夠重。我暗自核計，把這些人關(guān)系拉好了，將來都用得著。

    我嘴里吃著菜，看著這一桌人，就數(shù)我歲數(shù)小了，他們大多五十歲上下，正是仕途的高峰期，他們談?wù)撝敱鴷r候的趣事。

    “你小子，還記得咱們一起拉練那回。我身上背著咱們班的裝備，可把我累得不輕。你倒好，把水壺走丟了，硬是來分我的水喝，把我給渴得呀。”酒過三巡，文明辦的那位，跟黃江海調(diào)笑到。

    “哎呀，老兄，我跟你陪個不是，還不行嗎？哪回聚會都要說這一句?！秉S江海也已經(jīng)喝紅了臉，也不知道是被人家揭了短，氣急敗壞紅的，還是喝酒上臉紅的。

    “你說你勁兒大，來咱掰掰腕子試試，當年掰不過你，現(xiàn)在你可不一定是我對手。”老黃還來勁兒了，跟他叫陣。

    “試試就試試，我這回讓你徹底服氣。當年、現(xiàn)在、以后，你都別想掰過我?！蔽拿鬓k的毫不示弱。

    老黃換了座位，他倆坐到了一起，握住手，暗自發(fā)力，準備開始。

    “預(yù)備，開始！”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全桌人都站了起來，屏住呼吸，盯住他們的手。

    頓時他倆的手抖了起來，互相握住的部分，已經(jīng)被對方掐得沒了血色，文明辦的臉上血往上涌，血管青筋暴跳；老黃則咬著牙，腮幫子鼓了起來。

    看熱鬧的人，也分成了兩個陣營，有給老黃加油的，也有給文明辦的鼓勁兒的。

    我觀察著工會董主席。他也隨著雙方的較勁，緊張起來。站在桌前，向前傾著身子，眼睛瞇瞇的笑著，還是保持著一慣的穩(wěn)扎穩(wěn)打態(tài)勢，并沒有為任何一方叫好。

    比賽白熱化了，眼瞅著老黃的胳膊抖得厲害了，越壓越低，最后終于被文明辦的，給死死壓在手下。

    老黃這面子可是丟大了。是他自己主動挑起來戰(zhàn)斗的，結(jié)果還輸了。

    董主席看到結(jié)果，輕輕嘆到：“哎呀?！边屏艘幌伦欤荒樳z憾和心疼的瞅著老黃。

    我一陣驚喜，喜得是，董主席心里有老黃，雖然沒有明確站在老黃這一邊，但是看見他輸，就心疼了，說明在他心里，老黃明顯比文明辦的那個要更親近些。

    我趕緊來到老黃身邊，拍拍他肩膀，端起他酒杯，老黃這時正在揉著胳膊。

    “黃哥的酒，我替他喝了。他在我們娛樂中心永遠是第一鐵腕?！蔽耶斎灰尷宵S扳回面子，雖然沒在娛樂中心比過，但我隨口一說，就封了他這么個“第一鐵腕”的名號。

    “第一，第一”大家隨聲附和著，說著鬧著。

    這下，文明辦的雖然贏了比賽，但是輸了陣勢。所有人都同情弱者，再加上我及時出來力挺老黃，場面形成一邊倒態(tài)勢。

    “咱們師部旁邊那個小餃子館，里邊的漂亮嫂子，你們可都沒少惦記?！?/br>
    董主席及時轉(zhuǎn)移了話題，避免了尷尬。這就是人家當領(lǐng)導的覺悟，決不讓一個人不舒服。

    “哈哈哈?！贝蠹矣忠黄鹦α恕２还苁裁磿r候，只要拿女人說話，氣氛就會很輕松。

    “要說惦記，人家還就惦記你的多，給你的餃子總是大個兒的?！币膊恢勒l喊出這么一聲。

    “餃子館兒的嫂子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她家生意還開著吧?！?/br>
    “回來好多年了，還就覺得她包的餃子最好吃?！?/br>
    一說到女人，大家七嘴八舌的敞開了聊。

    “嫂子，嫂子，借你一雙小手……”也不知道誰，起了個頭，這首《嫂子頌》就被唱起來了。

    他們一個個瞬間安靜了，特別專注投入地唱著，好像眼前還有餃子館嫂子的畫面。我是頭一次聽這首歌，太有年代氣息了，可能在他們那個年代比較流行，要不怎么人人都會唱。

    董主席放下筷子，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大概是想去衛(wèi)生間。

    我趕緊跟了上去。他管著全市工會，只要隨便跟哪個行業(yè)工會打打招呼，就能帶來不少客流，而且還是高質(zhì)量客流。單位上班的人拖家?guī)Э诘?，搞定一個人等于能帶來三個人次的消費，這筆賬我算得很清楚。

    “老班長，我跟你一起去?！背盟叩介T口，我扭身跟他一起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