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七爺直把殷陶堵在門口:“別送了,盛京不比咱們京里頭,天涼著呢,快回去吧?!?/br> 看著七爺遠去的背影,殷陶突然覺得幾個兄弟都挺不錯的,除了直郡王不大愛搭理人,九爺嘴上不饒人些,其他幾個都能處得來。 時至三月,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十王亭附近的桃花開了幾枝,紅粉的花瓣卷著嬌嫩的花蕊,綻放得恰到好處,重點是枝丫也長得頗有意趣。 康熙批完奏折出來轉(zhuǎn)轉(zhuǎn),看到那桃花也贊了幾句,轉(zhuǎn)頭正碰上殷陶出來散步消食,想起許久沒跟這個兒子手談一局,便叫了他來亭子里下棋。 不遠處一陣吵嚷聲起。 康熙不由皺起了眉頭:“出什么事了?怎么這樣鬧哄哄的?!?/br> 梁九功使了個眼色,有小太監(jiān)快步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復(fù)命道:“九爺吃醉了酒,跟三爺理論起來了?!?/br> 殷陶看著康熙即刻便皺起了眉頭。 九爺?shù)那闆r和十四其實是有相似之處的。他兩個都是高位嬪妃的小兒子,前頭兒子送出去養(yǎng)了,這個是養(yǎng)在身邊的第一個孩子,難免嬌慣一些。 三爺這般跟喝醉酒的九爺爭執(zhí)起來,九爺?shù)故菦]什么,但三爺難免在康熙心中留下不穩(wěn)重的印象。 果然,殷陶聽康熙沉聲道:“老三最近的確是浮躁了些。” 殷陶不說話??滴蹩梢栽u價兒子,但他作為弟弟不能隨意評價哥哥。 三爺最近的確心里頭是很有些不爽的,原因跟直郡王也差不多。 明明他才是郡王,老四和老八只是貝勒,可為什么這次皇阿瑪東巡,把老四和老八就留在京里輔佐太子參與政事,怎么偏生他就不行? 這幾位平日里頭都是爺,心情郁郁后難免做出一些不羈之事出來,只是三爺沒想到自己運氣竟然這么差,正好就被康熙當(dāng)場給撞見了。 康熙眼睛透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殷陶不由暗中替三爺捏了把汗。 康熙接下來還要去塞外會一會蒙古的各部落首領(lǐng),太后的意思是想留在行宮里頭,不跟著過去給皇帝添亂。 這日殷陶過來給太后送上街買的各種土特產(chǎn),正碰上康熙過來同太后商議此事。 今日來陪太后說話的還有三爺、五爺和兩位公主。 五公主率先表態(tài)道:“皇阿瑪,兒臣舍不得皇祖母,愿意留在行宮陪著皇祖母說話。” 一旁的四公主也連忙表態(tài):“兒臣也愿意留下侍奉皇祖母。” 康熙卻對四公主堅持道:“小五一個留下來陪著太后也就是了,喀爾喀那邊風(fēng)光正好,你就跟著皇阿瑪去塞上看看吧。” 五爺有些想不通,為什么五meimei能留下陪伴太后,四meimei卻要跟著去塞上,都是女眷,留在行宮有何不好? 殷陶則是瞬間就明白了康熙的潛臺詞,他這是要帶四公主去喀爾喀部賜婚了。 四公主也知道了康熙所指,她在一眾姊妹當(dāng)中一直還算膽子不小,平素好讀史書也頗有見識,自覺若是個男兒并不比幾個兄弟要差。 身為大清公主,她知道自己終究要走上和親的道路,甚至對康熙此次帶她出門的用意也猜到了幾分。 但冷不丁聽到康熙這話后,四公主依然感覺非常突然,臉色瞬間也有些發(fā)白,但還是強撐著應(yīng)道:“兒臣謝皇阿瑪恩典?!?/br> 屋子里面瞬間安靜了下來,眼看著就到了晚膳時間,太后開口打破了沉默:“今兒膳房準(zhǔn)備了烤全羊和八寶飯。我一向吃得慣吃莜麥面和哈達餅,正好這里有個科爾沁來的廚子,便也叫著做了一些,皇帝可要留下來嘗嘗?” “正巧朕這幾天吃牌子菜吃膩了,那就留在太后這里嘗嘗鮮了。”康熙應(yīng)了下來,轉(zhuǎn)而又對殷陶幾個道,“你們幾個也一起坐吧,人多了熱鬧,吃起飯來也香甜一些。” 康熙發(fā)話了,殷陶幾個自是要留下來用晚膳了。 這是殷陶第一次和康熙坐同一個桌子吃飯,心里有些犯怵。 好在太后這邊桌子夠大,幾個皇子公主按著年齡排序,算起來他距離康熙應(yīng)該不近,問題不大。 三爺則是對著康熙建議道:“兒臣記得盛京行宮的千里酒極好,倒比咱們御膳房里釀的更好一些,不如叫他們進一壇上來給皇阿瑪嘗嘗。” 殷陶給了三爺一個眼神,出言打斷了他的話:“從前在宮中時候,皇祖母便同兒臣說過,這蒙古的哈達餅的筱麥面最有滋味,承蒙皇阿瑪和皇祖母厚愛,今兒我們可算有口福了?!?/br> 三爺不悅地看了殷陶一眼,十二最近有點飄了啊,怎么連兄長說話都敢打斷了。 接下來便聽康熙道:“今兒桌上便不必用酒了,梁九功,著人取些果子露來罷,兩位公主也可用一些無妨。” 三爺覺得奇怪,他們一起在太后這里用膳,怎么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家宴了,怎么皇阿瑪就說要把酒水停了呢? 殷陶趁著眾人落座之間,對三爺?shù)吐暯忉專骸叭缒汶y道忘了前兒咱們?nèi)ブ]陵之時,皇阿瑪說過的話了么?” 就在三日前,戶部上了折子,說是湖廣、江西、江南、浙江、廣東、廣西、福建、陜西、山西幾個省份米價一夕之間都貴了不少,甚至有的地方出現(xiàn)了有價無市的情況。 康熙為了顯示朝廷對這個問題的重視,更是為了穩(wěn)定米價,當(dāng)即下了旨意,這幾省從即日起嚴(yán)禁造酒,直到米價降至康熙三十六年水準(zhǔn)后方可恢復(fù)。 也不知道三爺最近在想些什么,做什么都如此心不在焉。 被殷陶這么稍稍一提醒,三爺才幡然醒悟。 之前陪同康熙謁陵之時,康熙提起此事,三爺也就僅僅聽了那么一耳朵,壓根兒沒往心里去。 如今想起這事后,三爺不免暗中捏了一把汗。如果方才不是殷陶打斷,他若繼續(xù)說下去,惹得皇阿瑪不快……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三爺給殷陶一個感激的眼神。 雖然十二弟如今并沒有明確表現(xiàn)出要追隨他的意思,但依然還是對他很關(guān)心的。 即便十二弟并無結(jié)黨的心思,他也要多多關(guān)心這個弟弟,多多與他交好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神經(jīng)蛙、羨機的地雷,麼麼噠~ 28、鹿rou 安頓好太后和眾位嬪妃后,康熙又帶著一眾皇子皇女啟程前往塞上。 騎馬趕路是個體力活兒,等到了晚上,康熙叫停后才開始安營扎寨。 勞累了一天的殷陶決定早些洗漱休息,卻不想晚膳還沒用完就接到了魏珠的指令:萬歲爺請十二阿哥過去一趟。 殷陶匆匆洗了個臉,拿濕毛巾將頭上浮散的塵土又擦了一遍,確定儀容規(guī)整衣裳得體后,這才隨著魏珠去了康熙御帳。 康熙的帳子同他們這些皇子又是不同。 燈火明亮,地毯松軟,熏香的味道也極是好聞,一應(yīng)家具擺設(shè)十分齊全——簡直就跟宮殿沒什么兩樣,不管是空間上還是布置上。 果然統(tǒng)治者不管在哪個時代都過得不會太差,難怪有那么多人都想要當(dāng)皇帝呢。 不遠處的燭火當(dāng)中,康熙對著殷陶招手:“朕聽太后說你喜歡食用鹿rou,這幾日趕路,瞧你也沒怎么好好用膳,臉都瘦了一圈,正巧今兒膳房弄了一些麻仁鹿rou串,一起過來坐下用罷?!?/br> 麻仁鹿rou串也是宮里頭的牌子菜,首先將鹿rou切好腌制,拿方巾搌凈rou上的調(diào)料后裹上熟芝麻仁,再將掛好芝麻仁的rou串?dāng)R至烤架上燒烤,等鹿rou烤好后最后撒上椒鹽便可食用。 由于宮中這道菜用料考究,廚師技藝精湛,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做出的烤rou串倒比殷陶前世吃過的燒烤更有滋味。 看著這盤幾乎沒有動過筷子的麻仁鹿rou串,殷陶突然之間意識到,康熙也是一個愛護孩子的父親。 只不過他膝下的孩子實在太多,且有太多需要處理的政務(wù)占據(jù)著他的腦子,是而康熙只對他喜歡的孩子才會上心。 就在昨日,留京的四爺送來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道是渾河河水泛濫,百姓遭受水災(zāi),情況比之前想象得嚴(yán)重,望皇阿瑪明察后早做決斷。 看著低頭吃rou的殷陶,康熙突然又想起了這茬兒。 十二幾個眼看著就到了娶福晉的年紀(jì),日后也是要入朝的,提前叫他們熟悉一下這些事情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康熙把四爺奏折上的事情同殷陶一說,而后對著殷陶詢問道:“渾河距離咱們營地倒也不遠,你覺得朕該不該繞路過去親自看看災(zāi)情如何?” 殷陶記得從前在a大經(jīng)濟學(xué)院念大學(xué)時候,同樣是推行新政策,學(xué)院一把手和學(xué)院二把手想出來的點子,推行力度就不一樣。 在政事上更是如此。 雖然就殷陶自己而言,是不愿意多趕路的。但就這件事情上,康熙親眼去看過的河堤意義上終究是不同的,當(dāng)?shù)毓賳T修筑河堤的力度和用心程度也是不一樣的。 他們不過繞上一段小小的路程,受益的卻是萬千百姓。 殷陶想了想,把剛才的論點稍稍拓展后組織語言做了說明,而后給出了肯定答案——兒臣認為理當(dāng)要去。 康熙欣慰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天康熙又召見直郡王、誠郡王和五貝勒,將昨日問過十二阿哥的問題再次同幾人一說,依然詢問幾位皇子要不要拐道去渾河看看。 這時候自然是大哥直郡王先來。 直郡王不大懂康熙是什么意思,他這幾年在軍隊里待得時間更多一些,極少思考這些同政事相關(guān)的問題。 直郡王隱約覺得,康熙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且渾河距離營地的確不遠,過去看一看也是應(yīng)該的。 但他又轉(zhuǎn)念一想,萬一皇阿瑪心中其實不想去,就是想借著他們的嘴說出來,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再說了,蒙古幾位王爺都在等著接見,脖子都望長了,在盛京行宮當(dāng)中已經(jīng)拖了幾日,再拖拉上好幾天才能抵達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 還是依著皇阿瑪?shù)南敕ㄗ钍欠€(wěn)妥些。 想到這里,直郡王回答道:“皇阿瑪是萬民之主,英明決斷,兒臣不及。一切但憑皇阿瑪安排,兒子只聽皇阿瑪吩咐?!?/br> 康熙臉上表情不見變化,轉(zhuǎn)頭看向三爺:“三阿哥,你怎么看?” 三爺內(nèi)心想法和直郡王差不多,既然大哥已經(jīng)定下了調(diào)子,照著做下去總是無功無過。 “一切但憑皇阿瑪做主?!?/br> 五爺也跟著道:“還請皇阿瑪圣裁。” 面對著如此拿不定主意的三個孩子,康熙突然懷念起了務(wù)實的老四,若是胤禛此時在這兒,定然會勸他以百姓為先。 說起來,十二這孩子也是個好的,起碼有自己的想法,心思單純,也知道心疼百姓,日后培養(yǎng)起來給太子做個幫手也不錯。 最終康熙還是決定親自去渾河看看。 等到康熙下旨繞路行進渾河后,三爺才又品出了些味兒來。 趕路途中,三爺有些不確定地問五爺?shù)溃骸澳阏f皇阿瑪是不是原本就定下了主意,那日尋我們并不為詢問我們意見,而是想要考驗一下我們?” 五爺早把那事兒拋之腦后了,反正從小到大這么多年他從來都沒考好過,所以覺得沒差。 “三哥別想太多,皇阿瑪估計就是收到折子心里有事,所以叫我們來問問,既然皇阿瑪如今拿定了章程,咱們只管照著他的吩咐去做也就是了。” 三爺望著前頭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官道搖了搖頭。 真的是這樣嗎? 四爺折子當(dāng)中所言不錯,渾河災(zāi)區(qū)的情況的確非常不樂觀,康熙就地考察后,發(fā)現(xiàn)百姓因為水災(zāi)沒有收成的緣故,竟然以水藻為食。 康熙不顧周圍人勸阻,親嘗水藻后感嘆百姓艱苦,即刻下令著于成龍、王新命前來渾河修壩賑災(zāi)。 康熙今年巡幸塞外比往年時間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