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氣得跳腳，馬齊這一病，收債的擔(dān)子便全都壓到了他的身上。

    直郡王進(jìn)宮，對著康熙進(jìn)言，說是自己嚴(yán)重懷疑馬齊這是裝病的，畢竟十二管著制藥處呢，他們串通起來沆瀣一氣騙人也是有可能的。

    康熙聽了這話老大不爽，十二哪里就跟馬齊沆瀣一氣，你和老八才沆瀣一氣處處坑朕呢！

    不過話不能這么說，康熙對著直郡王避重就輕道：“老大，你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做個和氣些的兄長么？怎么總是事事針對老十二？”

    直郡王意外地覺得康熙這話有點(diǎn)熟悉，他默默思考了一下，終于想起來，從前他也總是跟老八說“你怎么總是針對十二”這話。

    看來老八說得還是有一點(diǎn)對的，康熙果然對這個小兒子沒有他們以為的那么不上心，竟然會為了十二三番兩次地說他。

    既然老爺子不愿意聽人說小兒子的壞話，直郡王便轉(zhuǎn)而說起了自己收債的不易，訴著訴著苦就剎不住車，話里話外都是這事難辦，辦不成是正常，辦好了才是奇跡。

    等到直郡王老大不爽地離開以后，康熙嘆了口氣，開始思考起老大手上的差事來。

    老大和老八看著厲害，實際上也就是外強(qiáng)中干，沒什么大的能耐。

    尤其是老大，本事不大脾氣不小，收個債都能把人家戶部尚書給弄病了。

    這么看來，這兩人也實在不合適干這件事。

    老大只會吆喝，沒本事。

    老八只想怎么不得罪人把錢收上來，不中用。

    既然他們兩個辦不成這事，少不得就要換人來做了。

    康熙第一反應(yīng)是想找太子接手這事，想了想后決定還是算了。

    一則，太子到底是他一手帶大的心疼孩子，這種吃力不討好還遭人埋怨的活兒，康熙不大舍得叫太子去干。

    二則，太子和老大勢同水火，叫他接手老大干過的“二手活”的確是有些不太合適。

    三則?？滴跤行┡绿釉俪鍪裁寸鄱曜?。畢竟太子本事大得很，連江南曹家和李家的錢都能拿到手，誰知道他會不會動庫銀的心思，拿別的什么錢給自己黨派的人填窟窿。

    這事兒，還得找個務(wù)實的孩子來辦。

    康熙想起了四爺，便叫梁九功將四貝勒請了過來。

    不出康熙的意料，四爺沒直郡王那么好忽悠，并不愿意接這個活兒。

    四爺給的理由也很現(xiàn)成：既然直郡王已經(jīng)花了這么多心力去收債了，他一個做弟弟的，并不想搶大哥飯碗。

    況且收債這東西本來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而老大明顯已經(jīng)把行情給弄壞了。

    如果一開始皇阿瑪想把這事兒給他，要他接下來也不是不行，但現(xiàn)在老大弄得這么坑了，他自然要討價還價了。

    康熙明白明白了四爺?shù)囊馑?，給出了高價，只要老四你把直郡王造下的爛攤子收拾好了，把錢給朕收上來，要什么條件隨便開。

    康熙原以為，老四會等過段時間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才會提要求，誰知四爺當(dāng)即便道：“兒臣的確想跟皇阿瑪求個恩典?！?/br>
    康熙坐直了身子。

    老四這時候就提要求出來，相當(dāng)于是立下了軍令狀，若是完不成到時很難收場。

    康熙也很好奇，老四會提一個什么要求？他這個貝勒封了也有些年頭了，難道準(zhǔn)備要個郡王不成？

    沒想到老四并沒有對這方面做什么要求，而是表示希望女兒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支配。

    四爺給了理由也很現(xiàn)成，溫憲婚后過得很好也很幸福，他這個做哥哥的很是欣慰。他不求女兒有多大志向，只希望跟姑姑似的平安喜樂。

    這也是到了關(guān)鍵時候，四爺腦子轉(zhuǎn)得飛快，能拿來的事情的都拿來說了——他這女兒身子也不好，他連出趟門都不放心，還巴巴兒把孩子放在了十二府上，就是因為十二跟太醫(yī)院打交道比較多，出了事情更好應(yīng)對。

    他有三個女兒，只留住了這一個，不能再承受女兒遠(yuǎn)嫁的痛苦了。

    四爺一方面覺得戶部借銀過度虧空鬧得不像樣子，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把國庫的銀子收回來，一方面又怕若是到時他把事情完成后，康熙不提恩賞這茬兒，或者隨便賞點(diǎn)東西糊弄過去，故而把要求提在了前面。

    也幸好直郡王先把事情弄成了這幅鬼樣子，他才有了討價還價的機(jī)會。

    康熙聽了四爺這話后，淡淡地“嗯”了一聲。

    老四沒有要什么權(quán)利和爵位，而是提到了兒女事，到底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作為一個阿瑪，他也是不希望孩子遠(yuǎn)嫁的，可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雖然宗室女遠(yuǎn)嫁是不可避免的，但既然孩子阿瑪替她扛下來了，給孩子另一番前程也未嘗不可。

    況且如果他答應(yīng)了這件事，想來老四會更加盡心辦差。

    對于四爺?shù)恼埱?，康熙最終還是應(yīng)了下來。

    四爺再次起身給康熙磕頭謝恩。

    不管怎么說，這是皇阿瑪給他的恩典。畢竟皇阿瑪是君主，就算他不答應(yīng)這事還是非要強(qiáng)勢叫他去收債，四爺也沒法子。

    最終，收債的事情還是落在了四爺?shù)念^上。

    四爺回來的當(dāng)日，殷陶便把孩子們送了回去，幾個孩子都對他很是依依不舍，就連一向少年老成的弘暉也都主動跟殷陶約好，等十二叔得閑的時候，他就帶著jiejie和弟弟過來再過去找十二叔下棋。

    殷陶故意逗弘暉三個道：“到時若是你們功課忙，不得閑，十二叔過來看你們也是一樣的。”

    弘暉幾乎是立馬擺手道：“不忙的，十二叔，我們會把功課學(xué)得又快又好，不會占用太久的時間，我們是小輩，怎么能勞動您過來看我們呢，正該還是要我們?nèi)ツ习菰L才是?！?/br>
    弘昀在一旁使勁兒點(diǎn)頭，二格格也表達(dá)了想時常去十二叔府里陪著十二嬸說話的想法。

    殷陶嘆了口氣，果然，相比于十二叔，還是玩具和游樂場的魅力更大一些。

    四哥剛剛回府也忙，更兼李側(cè)福晉還懷著身孕，殷陶便沒有過多打擾。

    等再見到四爺便是半個月之后的事，四爺這次去江南也認(rèn)識了不少人，江南那邊有不少時興的東西也送來了他府上。

    就在前日，四爺新得了一批新制的極品杭綢，便分了一半給殷陶府上送來了，也權(quán)作是謝他這幾個月照顧孩子們的情誼。

    殷陶收下禮物后，看四爺臉色有些不好，便對著他問道：“四哥可是近日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四爺便把康熙叫他收債的事情說了。

    殷陶：……

    這可不是個好活兒。

    康熙本人是個很注重表面功夫、要面子、比較注重要排場的人。

    這樣一個性格君主在位，早先幾位清朝皇帝又沒有打下很好的基礎(chǔ)，再加上前些年一直都在打仗，這些年朝中內(nèi)斗厲害，還有各種天災(zāi)需要賑濟(jì)，各處河壩需要修正……國庫自然豐盈不大起來。

    這次催還戶部債務(wù)也可以說是朝廷金融生態(tài)建設(shè)很重要的一環(huán)。

    殷陶性格也不適合催債，他一直都是那種“我看不上你我就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躲開你，但不會杠你”的性子。

    康熙最近又把十三給了四爺用，兩兄弟也正在發(fā)愁如何又快又好地收賬回來。

    殷陶覺得十三當(dāng)真有些可憐。不過是求上進(jìn)了些，康熙看他聽話，什么難辦的活兒都給他安排。

    殷陶雖然幫不上什么忙，但他和四哥十三兩個都交好，這是關(guān)乎到他兩個前程的大事，不能袖手旁觀。

    從前殷陶所在的世界里，國家出個新政策還要上新聞聯(lián)播呢。

    殷陶覺得，他雖然不能替四哥去沖鋒陷陣，但可以先幫四哥造勢一波。

    至于怎么造勢比較好……他還沒有想好，但既然康熙發(fā)話都不頂用，便說明這事只靠著從上而下的硬性要求是不成的，最好發(fā)動群眾力量。

    殷陶一直沒找到好方法，這日便出府逛逛找找思路，正值今日托合齊休沐，說是皇上覺得他這次留京辦差辦得不錯，賞了兩頭羊下來，他直接把羊領(lǐng)到衙門里來了，約著殷陶過來吃烤全羊。

    殷陶欣然答應(yīng)。

    殷陶提了兩瓶子上好的花雕酒過去，作為府上治安良好的謝禮，感謝托合齊這段時間對自己府上的費(fèi)心。

    托合齊忙道“不敢”，這些事情都是他應(yīng)該做的，十二阿哥不必放在心上。

    托合奇知道，只有十二阿哥好了，他才能好，若是沒有十二阿哥，皇上知道他是哪根蔥呢？

    所以十二阿哥的安全比他自己的安全都要重要。

    兩人邊吃飯邊聊天，聊著聊著，托合齊便說起了一件奇事。

    之前順天鄉(xiāng)試舞弊案時，托合齊曾經(jīng)找了一個窮秀才幫忙拖住了孔尚任，才使得事件沒有發(fā)展成不好收場的后果。

    那秀才的外祖家是祖?zhèn)髯雠Drou的，那次事件過后，秀才一直很是感謝托合齊，每次逢年過節(jié)都會送好多臘rou過來。

    今年那秀才找人過來送臘rou的時候，還說了一件奇事。

    孔尚任致仕后回到京城，和那個秀才成了朋友，兩人還合作寫了一個話本兒，據(jù)說賣得挺好。

    殷陶聽得不住點(diǎn)頭，這生活果然充滿了戲劇性。

    想到這里，殷陶大腦靈光一閃。

    不是想幫四爺造勢嗎？眼下就有個合適的人選擺在面前。

    孔尚任，就決定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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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交易

    康熙南巡歸來以后,京中總體來說恢復(fù)了太平。

    因著之前收債的事，直郡王或多或少得罪了幾個兄弟，這日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做東,請諸位皇子福晉們過來吃席，順便聯(lián)系一下感情。

    大福晉請客,原本八福晉是最該過來幫襯張羅的，可就在幾日前,宮里又給八爺指了兩個格格,八福晉近幾日有些神思郁郁，席上也看著沒什么精神。

    其實八爺也不是完全不碰妾侍,只是次數(shù)不多,事情又比較不湊巧,一直沒能有孩子。

    八爺沒有孩子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除了八爺對八福晉有些感情，不大去妾侍那里之外，還有一點(diǎn)就是他想的事情太雜，要干的事情太多，沒那么多精力再去管后院那些女人,覺得她們不能從情感上了解自己，說起話來都費(fèi)勁,不能產(chǎn)生靈魂共鳴,故而并不大侍妾們親近。

    五福晉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捧著茶杯在那里同大福晉談笑風(fēng)生,一點(diǎn)兒也看不出有什么愁緒，日日都過得歡快。

    五福晉有些像五爺，是個萬事不忘心里頭去的性子，她八福晉一樣，一直沒有孩子,但她不愛鉆牛角尖兒，也不愛跟自己過不去。

    這事擱在一般人身上肯定發(fā)愁，五福晉雖然心里不痛快，但也能想得開。

    五福晉明快的笑容在八福晉看來格外刺眼，在五福晉提到府上弘晊阿哥去了一趟十二府上后鬧著不想回來的事情后，八福晉忍不住出口刺了五福晉兩句。

    “五嫂可真是賢惠得很，即便是素來不敬于你的側(cè)福晉養(yǎng)的小兒子，也能當(dāng)心肝rou的疼著，難怪太后宜妃娘娘提起你來都是夸的，倒是襯得我們處處比你不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