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安安已經(jīng)到了上幼兒園中班的年紀,可以獲準在外玩兩刻鐘的時間,父女兩個在外堆雪人、打雪仗,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陪安安玩了一個小時過后,殷陶回到自己書房,蕭玉緊接著便呈上了一封帖子。 三爺?shù)奶永锵仁亲髁艘皇状蛴驮?又道雪景難得,這個天氣里賞梅品茶最有意境,他那里已經(jīng)一切準備妥當,一早兒便備下了極好的茶水和梅餅,隨時等候十二弟過去一同賞梅。 殷陶將帖子來回看了兩遍,心中暗自嘆了一聲。 這文人果然就是要在雪天賞梅有意境。 這賞梅賞雪也講究個時間,三哥雖說他隨時等候自己,但若再過一日,太陽出來雪停了,也就沒什么趣兒了。 在去三爺府上的途中,殷陶遇上了直郡王。 直郡王情緒并不大好,臉冷的程度和這冰天雪地有的一拼。 殷陶對于直郡王的臉色倒也不意外。 就在大約一個月前,康熙對太子的態(tài)度開始軟化起來。 況且在廢太子的當天,康熙明確表示,老大性格愚頑且魯莽,不適合繼承大統(tǒng),就算廢了胤礽,也不會讓直郡王成為儲君。 殷陶記得歷史上的直郡王曾經(jīng)對康熙進言,請求康熙誅殺太子以定民心。 定不定民心,殷陶不知道,但安了直郡王的心是肯定的。 直郡王一向性格沖動,話趕話趕到那兒了,一時上頭也在所難免。 歷史上的康熙四十七年原本也是非常瘋狂的一年。 這一年里,廢掉了太子、十三、直郡王和八爺四個最得圣寵的皇子,也牽連到了三爺、九爺和十四,數(shù)字軍團落下去一半。 殷陶基本也能猜到直郡王在想些什么。 他和太子兩人仇深似海,索額圖的死,直郡王和納蘭一系也出力不少。 太子上位以后,第一個遭殃的便是直郡王。 況且直郡王甚至?xí)X得,康熙不想立他,是因為心里還想著太子,有復(fù)立太子的想法,才會看不見他。 而今只有殺了太子,才能以絕后患,真正斷了康熙想要復(fù)立太子的念頭,他也才能有上位的希望。 殷陶估計直郡王沒跟八爺商量請殺太子一事,如果是八爺?shù)脑挘遣粫高@種低級錯誤的。 但也說不準,聽說他兩個雖然現(xiàn)在還在搭伙,但已經(jīng)是貌合神離。 因為八爺在追隨直郡王的同時一直都留著后手,那些被八爺拉攏來效忠直郡王的人,有很多都是表面跟著直郡王,背地里更加忠心八爺。 直郡王一向不是那寬泛的主兒,想來對八爺也不會太客氣,兩人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 換個角度說,就算八爺知道了直郡王的想法,估計也不會多說什么。 一則直郡王一向主意很大,未必會聽,甚至還會回懟于八爺。 二則直郡王去說這事對八爺沒什么不好,成功了固然好,反正八爺也不希望太子上位。若是失敗了犯了天顏,八爺還能撿漏,何樂而不為? 殷陶有心相勸,剛開口叫了“大哥”就被直郡王開口打斷。 “今兒不巧,我府上還有事,改日再找十二弟敘話罷。” 殷陶話梗在喉嚨里,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來。 沒辦法,直郡王不待見他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時候出口相勸,沒準對方還以為自己不懷好意呢。 只是不知,直郡王會不會就在這幾天犯事兒,他兩個還會不會有改日坐下敘話的時候。 三爺似乎心情不錯,在等待殷陶過來的時間里,還寫了詠梅和詠雪的詩,連帶著茶水一起拿來給十二弟品鑒。 好在殷陶這些年文學(xué)水平也上來了,對著三爺?shù)脑娨材苷f出個子丑寅卯,否則的話,這一趟就真的難熬了。 三爺這里茶煮得不錯,據(jù)說是梅花上的雪水煮的,殷陶喝起來覺得格外清心靜氣,不知道是水好還是茶葉好。 品茶過后,三爺又召來了幾個身著紅裙白襖的琵琶伎過來,彈了幾首梅花曲,也算是很全套的一站式服務(wù)了。 陪著三爺論詩賞梅聽曲過后,殷陶拒絕了三爺“一起吃個便飯”的邀請,轉(zhuǎn)而騎馬回府。 經(jīng)過十三府上時候,殷陶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從十三出事以來,十三府上一直都是大門緊閉,不見外人。 十三至今還是沒有放出來,京中關(guān)于他的傳聞也漸漸少了起來,十三福晉也就一直閉門謝客至今。 廢太子的事情完成后,十三便交由了托合齊接管。 殷陶覺得自己去看十三送東西送藥的事情瞞不過康熙,康熙既然又把十三從親兵手里交給了托合齊,說明對于他這種做法是默認或者說認同的。 殷陶對著托合齊做了分析,請舅舅照顧十三。 既能夠順皇上的意又能幫得上十二阿哥,這么劃算的事情,托合齊自然一口答應(yīng)。 據(jù)托合齊近幾日的反饋,十三最近腿已經(jīng)好得差多了,就是不大愛說話,總是喜歡看著院子發(fā)呆,但好在整個人也沒了之前的緊繃,很放松。 殷陶聽了托合齊這話后心中一嘆。 讓十三在里面再休息一段時間也好,畢竟若是出來之后,要面對太多的事情,養(yǎng)好了心態(tài)很是重要。 殷陶覺得,不管歷史上的十三還是他見到的十三,都是內(nèi)心很強大的人,自己便能開解好自己,不會因此沉寂下去。 十三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只要身體別熬壞了就行。 相信舅舅也會照顧好十三的。 三爺告別殷陶回到書房,便有留在書房的值守太監(jiān)來報,說是直郡王臨走之前還留了一封信,請他們轉(zhuǎn)交給三爺。 三爺接過信展開來看。 這封信寫得并不長,只是短短的幾個字,卻叫三爺覺得觸目驚心 直郡王已經(jīng)掌握了三爺有奪嫡傾向的證據(jù),并以此作為威脅要求他支持自己。 三爺只覺得渾身冰冷。 在這廢太子的當口,若是要是叫皇阿瑪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把他和十三一般對待…… 太子被廢了,直郡王也被康熙在早朝上書落一通,等于絕了他要繼位的可能。 三爺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奪嫡之路兇險萬分,他玩不過這些高端玩家,更玩不過皇阿瑪。 他其實已經(jīng)打算退了。 卻沒想到直郡王竟然掌握了證據(jù)要威脅于他。 既然這樣,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大拉下馬來,叫他再見不到皇阿瑪。 又過了幾日,道路上的積雪化得差不多了,九爺帶著一身寒氣過來了殷陶書房,帶來了今年的分紅和兩瓶洋酒。 殷陶聽九爺說了一通這酒的做法工藝,捧著那洋酒看了看,感覺像是后世所稱的朗姆酒。 殷陶也很久沒喝過洋酒了,對上九爺期待的眼神,殷陶叫蕭玉拿了工具開瓶。 既然都送來了,那就嘗嘗吧。 這酒是以甘蔗為原料制作的蒸餾酒,雖是烈酒,但回味當中卻帶著絲絲甘醇,叫人很是上癮。 兩人一人干了半瓶洋酒,結(jié)果直到第二天也沒有起來,直接睡到了晚上。 殷陶起床之時頭疼欲裂:這那里是洋酒?這是假酒吧? 不光舒怡和九福晉擔憂地立在一邊,正在同太醫(yī)院副院判王太醫(yī)說話。 九爺還沒醒呢,殷陶坐了起來,王太醫(yī)上來給他診脈。 殷陶越發(fā)不解起來。 不就是醉了個酒么?怎么連太醫(yī)都驚動了。 舒怡一向是那種大事化小的性子,即便看自己醉得時間太長,也一般會去相熟的醫(yī)館請個大夫看看,不會遞牌子去宮中請?zhí)t(yī)的。 殷陶努力睜大了眼睛,發(fā)現(xiàn)廳內(nèi)立著的不光有兩位福晉,還有五爺坐在那邊。 五爺一見他醒了也趕忙迎了上來:“十二弟,你可是醒了,你這都睡了兩天一夜了,再不醒過來,太醫(yī)都不好去皇阿瑪那邊交差了?!?/br> 這王院判竟然是康熙派過來的? 殷陶覺得頭更大了。 不過是醉了個酒罷了,往大了說也就是酒精過敏,怎么竟然鬧得連康熙都知道了呢? 殷陶有一肚子疑問對著五爺開口:“五哥怎么也在?” 五爺示意蕭玉倒了一杯溫開水過來,給十二弟補充一下水分,而后對著殷陶開口道:“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我長話短說?!?/br> 就在殷陶醉酒的昨天上午,直郡王在康熙前頭叫囂著要殺太子,康熙動了怒,對他一通指責,罰他回去閉門思過。 接下來的當天下午,三爺又把直郡王給告了,罪名則是行巫蠱之事,鎮(zhèn)魘太子。 殷陶腦子嗡嗡的,不知是醉酒的后遺癥還是被這個消息給震的。 他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三爺很會挑時間。 康熙剛對直郡王失望至極,這時候下殺手最為致命。 真不知道三爺和直郡王到底有啥深仇大恨,竟然一上手就要結(jié)了直郡王的前途和性命。 康熙當下查明之后就把直郡王圈了,誰勸都不好使。 但即便如此,看著齊刷刷來勸他收回成命的幾個皇子,康熙點了點,發(fā)現(xiàn)少了兩只。 康熙派人問了問,得知老十二和老九兩個喝了老九從洋人那里弄來的酒,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一夜。 這事非同小可,康熙的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移,懷疑這是奪嫡余禍,他兩個很可能不知道被哪個兄弟給害了,忙叫了太醫(yī)過去診治。 殷陶聽完五爺?shù)脑捄?,恨不能把腦袋埋到被子里做一只安靜的鴕鳥。 不過一時貪杯竟然造成了這般后果,好丟人,感覺自己最近都沒臉見人了。 說話之間九爺也醒了,聽完這話后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王太醫(yī)給九爺診脈完畢后,對著兩位皇子道,皇上覺得他兩個很可能是被什么人給暗害了,不能這么放任他們繼續(xù)留在府中,要挪到南苑去催吐觀察。 畢竟這兩位皇子一昏迷就是兩天一夜,的確不是單單只醉酒解釋得通的。 太醫(yī)們也都沒見過這種酒,說不好里面有沒有什么致命的東西,怕治不好兩位皇子,便跟康熙匯報得很嚴重,好像馬上就要不久人世一樣——治好了是他們本事卓絕,治不好才是正常情況。 這么一來,導(dǎo)致康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這已經(jīng)倒了一個太子,幽禁了一個十三,圈了一個直郡王,廢了一個老三,再沒了老九和十二,即便心臟強大如康熙,也有些遭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