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大將軍年羹堯府上也送來了厚禮，殷陶、舒怡、貴太妃、安安和弘晏都有份兒，其中安安那份最為豐厚，說是要給公主添妝。

    年羹堯如今是四爺跟前的紅人，地方官員送來府上的孝敬源源不斷，什么稀罕東西都有，這次送來殷陶府上的也是實(shí)打?qū)嵉暮脰|西。

    但年羹堯脾氣桀驁，又很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在西北的這幾年越發(fā)專斷獨(dú)行，過得跟土皇帝沒什么兩樣。

    年羹堯在京城的名聲也很—般，招人嫌程度僅次于從前隆科多，比當(dāng)年索額圖膝下的兩子都多有不如，可見十分不招人待見。

    年家送這么厚的禮過來，顯然是存了交好之心。

    就算不論歷史，就年羹堯這個脾氣，殷陶也是跟他處不到—塊兒去的。殷陶的意思還是不要跟年家走得太近，年家固然有好東西，但他們家中更是不缺。

    九哥那邊年年送來分紅，四哥那邊賞賜從來不斷，再加上內(nèi)務(wù)府的特殊供給和早先年先帝的賞賜，殷陶府上可以說要啥有啥，自然也沒必要為著這些東西接受年羹堯的示好。

    舒怡也知道殷陶的意思，即刻挑選了等值的禮物給年府回了過去，表達(dá)出兩家并不想深交的意思。

    年家似乎依然沒有死心，沒過幾日，年貴妃又賞賜下了不少玉器珍玩，并表達(dá)了自己對于履親王府的拉攏之意。

    舒怡依然覺得沒有承情的必要，貴妃的確得寵，但在皇上心中，丈夫說不定比年貴妃還有分量呢。都混到他們爺這個份兒上了，自然不需要再靠別人什么，求人不如求己來得更實(shí)在些。

    年氏派人過來府中送賞之時，提出想請福晉進(jìn)宮坐坐，常日無聊，年貴妃也想同福晉說說話。

    畢竟貴妃親自派人來請，舒怡就算是皇上最倚重兄弟的福晉，也不能不給貴妃這個面子。

    但舒怡—向是個有分寸之人，即便貴妃賞了東西又特意邀請，但她入宮后依然還是先去景仁宮中給皇后烏拉那拉氏請安。

    前段時日皇后病重，已經(jīng)有小半年不見人了。

    舒怡從五嫂那里聽來的版本，是因著之前八爺和烏拉那拉家有所勾連的事情，惹得萬歲很是不爽，在處置八爺?shù)耐瑫r也處置了烏拉那拉氏—族，皇后因著這事不痛快了許久，后來不知怎么的，又把萬歲給得罪狠了—次，兩人漸漸疏遠(yuǎn)開來，皇后也病重了。

    而丈夫也曾對自己說過，四哥原本對皇后這個發(fā)妻還是敬重的，即便寵愛貴妃也沒叫年氏越過皇后去，這次冷落皇后還是因著皇后手伸太長，對儲位動了念頭，才使得夫妻漸行漸遠(yuǎn)。

    四嫂膝下只有—個長成的孩子，自然是—心盼著弘暉好的，舒怡對四嫂的行為表示可以理解，但是并不支持。

    畢竟先帝時期九子奪嫡實(shí)在慘烈，牽扯到的皇子、大臣和宗親數(shù)量龐大，皇上也曾經(jīng)歷過那段時日，對于儲位慎重對待也是有道理的。

    皇后不顧夫妻情義和大局，只—心向著娘家和弘暉，連娘家都不曾管好，竟縱得他們同八爺扯上關(guān)系，也不算個明白人。

    但盡管如此，皇后就是皇后，早先年對府上也很是和善，舒怡對于皇后還是恭敬的，今天進(jìn)宮也是先去景仁宮問安。

    如今年家勢大，年貴妃統(tǒng)管六宮，極是得寵，皇后除了要擔(dān)心弘暉和娘家的事情，也分了好大的心神盯著年氏。

    皇后也聽說了年家對十二府上的示好，但十二不為所動，而他的福晉富察氏即便得了貴妃厚賞，但依然還是最為敬重自己這個皇后，處處把自己放在年貴妃前面，想來也是受了十二授意和影響的。

    事到如今，皇后才明白，十二才是真正的君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樣樣不落，也難怪皇上重用，弘暉幾個都崇拜他。

    皇上喜歡十二這樣的人，她就應(yīng)該讓弘暉多親近十二，學(xué)著十二的為人處事，讓皇上看在心中，真正疼惜弘暉，從而讓弘暉早早登上太子之位。

    若是早先年她能早—些想通這些事情，支持弘暉多多親近十二，警告娘家遠(yuǎn)離八爺，多順著皇上心意做事，想來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可是如今她跟四爺鬧也鬧了，關(guān)系也冷了，娘家不中用了，后悔也晚了，—切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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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優(yōu)待

    安安的婚期定在九月。

    四爺看殷陶這段時日總是耷拉著腦袋,情緒不高，原本就偏瘦的身形越發(fā)瘦了一些，覺得很是心疼。

    眼看著又要到了夏季,京城里頭到底還是熱了些,四爺想著,不如就帶十二弟去塞外逛逛調(diào)節(jié)一下心情,不至于一直為著嫁女兒的事情如此郁郁寡歡。

    反正安安的婚期定在九月里,這會子出門一趟最是合適。

    十三如今還在江南，而三爺跟四爺關(guān)系也一直不冷不熱,兩人都不在名單之列，初步定下五爺、七爺、九爺、十爺、十二和十六、十七等幾個小的一同伴駕。

    十四還在抄經(jīng),四爺想要冷他一段時日,故而也沒有帶他。

    反倒是九爺最近表現(xiàn)不錯,向來不愛讀書的他,為了表示對四爺指令的身體力行,還寫了幾篇讀書心得,據(jù)說還不是師爺代筆，而是自己親力親為完成,寫得那叫個痛苦十分。

    聽說老九這段時間過得不痛快，四爺就痛快了。介于老九在家反省不論態(tài)度還是表現(xiàn)都十分良好,四爺便提前結(jié)束了老九的“閉門讀書”，一并帶去了塞外。

    臨到出行之前，四爺還特意將殷陶請到了養(yǎng)心殿，對著十二弟表態(tài)道：“這次出門，雖說是要巡視蒙古各部族，但主要還是想帶你出門散散心。從前咱們跟著皇阿瑪出門時，需得騎馬隨行圣駕兩旁,冬冷夏熱，黃土撲面，終歸是累了些。這次出門，你只管跟著四哥，咱們哥倆兒好好放松便是?！?/br>
    殷陶原以為四爺這就是隨口一說的客套話，卻不想四哥實(shí)則意有所指。

    剛剛出了京城后，四爺就將在外騎馬的殷陶叫了過來，招呼他同自己一起坐在了皇帝御用的車駕之中。

    四爺示意殷陶坐到自己身邊：“外頭太陽大，行程又緊，難得出來一趟，咱們兄弟還是坐車更是舒坦一些。十二弟也不必拘束，咱們兄弟這么多年情誼，也無需再分你我，只管坐著便是，想用什么瓜果茶點(diǎn)只管吩咐蘇培盛去取?！?/br>
    四爺似乎怕殷陶太過拘束客氣，反而路上不安心，便又轉(zhuǎn)身對蘇培盛幾人吩咐道：“此番北上塞外，需得好好伺候你十二爺，哪怕十二弟有一絲不痛快，朕都要拿你們是問?！?/br>
    殷陶：……

    看四哥這個架勢，似乎是鐵了心想要跟他一起坐車了，他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跟四哥說一聲，其實(shí)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跑長途了，此番出來一直想要痛快騎一騎馬呢？

    這終究還是四哥的一片心意，殷陶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和四爺一道兒坐在了車?yán)铩?/br>
    對于殷陶同四爺一塊兒坐車出行這事，九爺和五爺都表示十分羨慕。

    九爺是羨慕殷陶，從前陪皇阿瑪出行時，他們都在外騎馬奔波累得跟狗一樣，而皇阿瑪卻在車內(nèi)優(yōu)哉游哉坐著，吃著葡萄哼著歌，有人奉茶還有人打扇，連鬢角都不曾被汗水沾濕一分。

    九爺羨慕極了，也想去四哥車駕里坐上一坐，體驗(yàn)一下當(dāng)皇帝的生活。

    可他和四哥關(guān)系實(shí)在是太一般了，就算五哥被邀請到車駕之中，自己也是輪不到的，羨慕也只是干羨慕罷了。

    還是十二弟運(yùn)氣好?。?/br>
    九爺羨慕的是殷陶，五爺羨慕得卻是四爺。

    他也想跟十二弟共處一車，朝夕相對，吃茶放歌，可奈何四哥是皇帝，擁有比他們更大的權(quán)力，獨(dú)占了先機(jī)，搶走了十二弟。

    中午用膳之時，四爺專程命蘇培盛備了一桌殷陶喜歡的飯菜，陪十二弟一同用膳。

    蘇培盛應(yīng)聲而去，不一會兒就帶著小徒弟和飯菜回來復(fù)命。

    蘇培盛和徒弟經(jīng)過九爺和五爺?shù)臅r候，兩人都被這香味所深深的吸引，一想到十二弟和四哥要在一起吃這些好東西，各自心中都更加郁悶了幾分。

    兩個傷心人湊成了一桌，喝著涼水啃饃饃，越發(fā)覺得人生艱難。

    安安留在京城備嫁，弘晏則跟著殷陶一起伴駕。

    北行路上，弘昌看著幾乎不正眼看自己的弘晏越發(fā)不爽，忽而想起弘晟從前說過，弘晏對誰都是這般不甚熱情的樣子，也素來不多言語，和弘暉兄弟幾個關(guān)系也處得十分一般。

    弘昌正沉浸在“弘晏到底不及我受歡迎”的暢享之間，就見得眼前藍(lán)光一閃，弘暉竟然主動過去跟弘晏說話，就連后頭弘昀和弘時兩人也緊隨大哥身后，過去跟弘晏說說笑笑。

    弘昌忍不住抓住一旁弘歷發(fā)問：“就弘晏那個脾氣，你哥他們也受得了？”

    弘歷奇怪地看了弘昌一眼：“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受不了的？大家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弘晏那脾氣對誰都一樣，咱們自家兄弟總不能因?yàn)檫@點(diǎn)小事疏遠(yuǎn)了吧？”

    弘昌：……

    情況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等到弘昌走遠(yuǎn)后，弘歷才對著弘晝小聲道：“五弟，你覺不覺得，弘昌這人有點(diǎn)怪怪的？十三叔那么好的人，最是大氣不拘小節(jié)的，弘昌可真不像十三叔的兒子啊！”

    弘晝也道：“十三叔家其他幾位兄弟都是好的，都是從小跟咱們在十二叔家里一起玩到大的。說起來，也就弘昌是個例外……興許是從小在宮中讀書讀傻了吧？”

    這是四爺?shù)腔蟮牡谝淮伪毖玻瑤孜婚L公主都很給面子，都早早準(zhǔn)備好迎接新帝。

    除了幾位長公主外，這次過來迎接四爺?shù)模€有公主們的丈夫、孩子，以及其他部族的小王子，其中有不少都是安安年少時的玩伴。

    大家聽說安安就要成婚了，都表示非常傷感，還有個不滿十歲的小王子表示要一直等待，等待皇帝陛下回心轉(zhuǎn)意，準(zhǔn)許安安jiejie日后嫁到草原來。

    既然來到了草原，少不得要拼一拼弓馬功夫，再去圍場獵點(diǎn)rou食拿來燒烤。

    從前和殷陶相熟的幾個兄弟當(dāng)中，七爺腿腳不好，雖然騎術(shù)頗佳，但身在圍場到底有諸多不便，一般很少參加這種活動。

    五爺和九爺這幾年都很有些發(fā)福，身手不比從前，不愿意跟幾個小的一起去圍場比身手了。

    殷陶一直覺得這點(diǎn)兒挺神奇的，宜太妃即便已是兒孫滿堂，但身材依然保持很好，有一種別樣的美感在身上，臉上也不見一絲多余的贅rou，反觀五爺和九爺兩個，體型在兄弟們當(dāng)中是最為突出的，也不知究竟是遺傳還是后天造成。

    十爺最不喜歡出風(fēng)頭，如今正在跟阿霸垓那邊的部落首領(lǐng)低頭說著什么。畢竟那也是十爺?shù)沼H的小舅子，一年總要見上一兩次面，還是很有話題的。十爺來蒙古還要會親戚，時間根本不夠用，也沒有打算加入打獵的行列。

    和殷陶相熟的一眾兄弟當(dāng)中，也就騎術(shù)精湛的十三和愛出風(fēng)頭的十四會愿意跟殷陶一起去圍場試試身手。

    可如今十三在江南，正和曹家和李家在那里磨呢，這幾個兄弟當(dāng)中也就是他了，性子沉穩(wěn)內(nèi)斂又干勁兒十足，能夠勝任這項(xiàng)差事。

    這些活殷陶是自認(rèn)干不了的，若是叫他作為欽差去江南巡視，跟曹家李家等人打交道，他怕是只想抓著曹雪芹讓他趕緊把坑給填起來。

    十四此番沒有過來塞外，十六、十七等年紀(jì)小一些的兄弟都跟在四爺不遠(yuǎn)處，圍著四爺轉(zhuǎn)。

    弘暉等幾個小阿哥也都湊在四爺身邊，擔(dān)任著從前先帝在位時，殷陶等人所在的位子。

    而當(dāng)年身為皇子的他們，卻都開始各自干各自的事情，頂替了當(dāng)年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寧等皇叔們的位子。

    朝氣蓬勃的小阿哥們策馬奔向圍場，略顯稚氣的面龐在朝陽的映射下熠熠生光，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遠(yuǎn)方。

    殷陶看著弘暉幾個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最終還是在抵達(dá)獵場之前勒住了馬韁。

    當(dāng)年是皇子，現(xiàn)在已是皇叔。

    如今的木蘭圍場終究也不再是他們當(dāng)年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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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覺察

    安安作為第一個在京成婚的和碩公主,婚禮異常盛大華美，一直到幾十年后還有京城中人津津樂道。

    成婚第三日，安安攜駙馬鈕鈷祿景倫前來履親王府拜見父母。

    安安面色紅潤,幸福洋溢，看來婚后這幾日過得不錯,想來對這個駙馬也很是滿意。景倫看著倒是比前幾年更是帥氣了不少，對安安還是一樣的體貼愛護(hù),看向安安的眼睛里閃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一副小迷弟的模樣，和幼年時候一模一樣。

    看到安安婚后過得幸福，殷陶和舒怡都放心了下來。

    安安成婚后便住在公主府內(nèi)，不必和普通人家的新嫁娘一般同公婆妯娌住在一處，倒也方便了殷陶和舒怡時時派人看望,送一些府上的時新瓜果衣料等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