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過后,雍正五年的新年就算是過完了，休了小半個月的早朝也開始恢復(fù)。

    這兩年來，諸位兄弟都表現(xiàn)良好,出工出力,四爺也都看在眼里。

    新年新氣象。四爺不是那等摳門小氣的君主,對于這些愿意追隨他的兄弟們也都予以了封賞。

    三哥、老五和老七都已經(jīng)是親王了,封無可封,四爺便放了榮太妃和宜太妃、成太妃一并出宮，由各自膝下的孩子奉養(yǎng)。

    老九和和十四近段時日雖說表現(xiàn)不錯，但終歸還是浮躁了些,四爺便給這二人封了郡王以觀后效。

    原本四爺是想著只給這兩人貝勒爵位的,可如今十七弟等幾個弟弟都要封郡王了，老九和十四再在貝勒位子上待著也實在說不過去,索性就先封個郡王再依據(jù)個人表現(xiàn)或升或降。

    這對于九爺和十四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

    他兩個在康熙一朝之時，上頭坐著親爹都不過只混了個貝子,如今四哥竟然慷慨地將他二人一并封為了郡王，實在是叫人很難不感激涕零。

    九爺和十四迸發(fā)了新一輪干事創(chuàng)業(yè)熱情的同時，弘晏和黃履莊按著殷陶指導(dǎo)，開始試著將蒸汽機應(yīng)用到生產(chǎn)當(dāng)中去。

    蒸汽機的產(chǎn)生，在紡織、開礦、冶煉和其他機器制造方面都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大大地提升了生產(chǎn)效率。

    對于利用科技提升生產(chǎn)力這件事事,弘晏覺得異常滿足。

    從前的他只是享受探索世界、發(fā)明新事物的樂趣,如今看到自己發(fā)明制作的東西應(yīng)用到了人們的生活和生產(chǎn)當(dāng)中,用處落到了實質(zhì),才越發(fā)體驗到了科技進步給人們帶來的便利和價值，也讓他越發(fā)的干勁十足。

    殷陶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這樣超出預(yù)期的發(fā)展。

    科技上領(lǐng)先西方一小步，國力上便能領(lǐng)先世界一大步。

    這樣一個百姓勤勞勇敢,學(xué)者智慧進步的國度，早早擁有了領(lǐng)先世界的科學(xué)技術(shù)，或許能夠比當(dāng)初世界上的“日不落帝國”擁有更多的財富和更廣闊的前景。

    不日，浙江巡撫李衛(wèi)得了前朝宮廷畫師許讓真跡，畫得便是當(dāng)年鄭和下西洋回歸故里，帶回“麒麟”瑞獸的盛景。

    “麒麟”此物對于殷陶來說并不陌生，后世對它還有一個十分形象的命名。

    長頸鹿。

    殷陶的心態(tài)一向平和，即便意外穿越之后，依然不改初衷——成為更好的人，更好地認(rèn)識這個世界。

    站在巨大的畫幅前，殷陶只覺得心潮澎湃，想到自己穿越至今幾乎都在京城附近打逛，即便出行也是以皇阿瑪或者四哥為中心，去到五臺山、江南、塞外等地，并沒有真正實現(xiàn)“更好認(rèn)識這個世界”的想法。

    “四哥。”殷陶對著四爺開口，“你看，外面的世界這么大，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有趣萬分。臣弟想懇請四哥給臣弟一個機會，讓臣弟得以在年富力強之時出去看看，學(xué)一些新鮮有用的東西回來，將來能夠造福咱們百姓?！?/br>
    四爺聽了殷陶這話實打?qū)嶃读艘幌?，半晌后才回答道：“十二弟也想同鄭和一般……造船出海？?/br>
    “也差不多?！币筇盏?，“不過臣弟更傾向于選擇陸路，沿著當(dāng)年的絲綢之路一路往西，去看過更大的世界以后，再回京來同四哥團聚?！?/br>
    四爺又一次沉默了一下來。

    這么多年以來，十二弟幾乎從來沒有跟自己提過什么要求，只是默默無私為自己奉獻，帶著舅父和岳父投奔自己，勸說三哥等人幫著自己做事，讓十四幾個遠離老八停止犯傻……

    雖然四爺心中一千一萬個舍不得，但他知道，十二弟不是個隨便的人，既然對方起了意頭，也對自己開口說了這話，他這個四哥就不能不答應(yīng)他。

    話雖如此，但四爺還想做一下最后的掙扎:“馬上就是耕耤禮了，想來那時天氣也能暖和一些，十二弟可否等過了三月再準(zhǔn)備動身？”

    殷陶道好。

    四爺又道：“十二弟走后，朕會將定貴太妃接到宮中奉養(yǎng)，安安那邊朕也會像待親生女兒一般照顧她，你不必為家中之事?lián)鷳n。只是一樣，不可貪戀外頭美景和那些‘奇女子’，務(wù)必早些回京?！?/br>
    畢竟四哥還在這里等你。

    殷陶笑了笑，再次溫柔地應(yīng)了聲“好”，承諾定當(dāng)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早些歸來，頗有幾分撫慰四哥的意思在里頭。

    這日的四爺格外粘人，一直道宮門落鑰前才放走殷陶。

    殷陶回到府中天色已經(jīng)全黑，他先跟舒怡打過招呼后，便去了萬琉哈氏所在的小院給額娘問安。

    方才跟四爺申請出門遠行是臨時起意，尚未詢問萬琉哈氏的意見。

    古代這方面還是很嚴(yán)格的——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依著當(dāng)今世界的規(guī)則，的確是應(yīng)該提前說一聲。

    殷陶給額娘請安后坐了下來，對著萬琉哈氏說了今日之事，也同時對她表示抱歉：“一時之間上了頭，在四哥面前做了這個決定，沒能提前跟額娘商議，是我的不是。”

    萬琉哈氏對著殷陶柔聲道：“這些都是不妨事的。咱們親母子，如今又離了宮廷，哪里就有這些規(guī)矩？快別說這話了?！?/br>
    殷陶道：“兒子心里想奉額娘出行，可額娘到底年紀(jì)大了，去了外頭跋山涉水，風(fēng)餐露宿，考慮到您的安康，少不得要將您留在京城了。四哥已經(jīng)跟我說好，將您接到暢春園奉養(yǎng)，就住在皇祖母從前住的春暉堂中?！?/br>
    “正好?！比f琉哈氏道“聽說還有幾位太妃在暢春園住著，這幾年住在宮外也怪想得慌，得以同昔日姐妹一起一處親近是極好的事，你在外珍重自身，顧好自己便是，莫要為我擔(dān)憂?！?/br>
    殷陶也知道額娘是生怕自己為她擔(dān)心，特意說了這話，不由心生感激，對著萬琉哈氏誠懇道：“謝謝額娘?！?/br>
    從萬琉哈氏院內(nèi)離開后，殷陶回到正院同舒怡一同用膳，順便將方才在養(yǎng)心殿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看著舒怡明顯愣住的樣子，殷陶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夫人可愿隨我同去？”

    “自是要去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笔驸B想都沒有多想就給出了肯定答案，“記得王爺從前就同我說過，即便咱們已經(jīng)有了兒女，日后還有孫兒輩的孩子，可日子還是咱們一起過，所以咱們才是自是要日日待在一處的?！?/br>
    “我也不過白問你一句罷了?！币筇招α似饋?，“距離出發(fā)時間還早，若是你不愿意，我就日日纏著你，磨著你，定要煩得你同我一起。”

    “是啊?！笔驸鶓?yīng)了一聲，口吻當(dāng)中滿滿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咱們總是要在一塊兒的?！?/br>
    一直一直都要在一起。

    臨行前的這幾個月里，殷陶爭分奪秒，和十三一同幫著三爺推廣士紳一體政策，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殷陶出京西行要準(zhǔn)備的東西實在是多，沒過多久，幫著籌備此事的內(nèi)務(wù)府里便透出來了消息，緊接著安安、理親王、五爺、九爺?shù)热硕贾獣粤舜耸隆?/br>
    安安聽說額娘也要跟著阿瑪出門，心中極為向往。

    只可惜如今她有了身孕，家中事情又多，還接了額娘給的照看祖母的活兒，只得暫且留了下來。

    三爺、七爺、九爺?shù)热硕冀o殷陶府上送來了大量物資和銀錢，其中以九爺尤為突出。

    理親王則給了殷陶上次去敦煌時所繪的地形圖紙，又另給了殷陶幾樣宗教信物，據(jù)說出門在外能發(fā)揮極大的作用。

    四爺則一早告知了殷陶，他發(fā)了圣旨知會各州府，見到十二弟猶如朕之親臨，要他們無條件為十二弟一行準(zhǔn)備所需物資和滿足一切需求。

    ……

    進了四月后，京城的桃花已經(jīng)開盡。

    午間小憩過后，四爺起床后照例看了會兒折子，再一抬眼時，見得桌上的銅鍍金立牛長方刻鐘已近下午三時。

    平常這個時候，十二弟都會過來陪他吃茶談天，或是讀書下棋。

    四爺擱下朱筆，起身向著門口走去。

    明知道十二弟今日已經(jīng)啟程，不會再出現(xiàn)在養(yǎng)心殿，可四爺就是想站在這里等一等他，期盼著會有奇跡的出現(xiàn)。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二弟依然沒有露面。

    四爺轉(zhuǎn)身走向殿內(nèi)，依稀聽到有十二弟喚他“四哥”的熟悉聲音傳來。

    四爺急忙回身，沒有看到十二弟其人，只余了空蕩蕩的大殿和一室落寞。

    殷陶騎在馬上，遠遠就聽得有人喊他。

    那聲音中氣十足，隔著老遠便聽得極為清晰，殷陶閉著眼睛也聽得出那是五哥的聲音。

    不記得從何時起，五哥總會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遠遠的叫上他一聲“十二弟”，追上來再和他一同并肩前行。

    殷陶勒住馬頭，轉(zhuǎn)身笑道：“五哥怎么來了？可是要出城送弟弟一程？”

    五爺身后是龐大的車隊和一眾護衛(wèi)，還有一架精致的馬車，似乎是五福晉常用的款式，想來里面坐著的也就是五嫂了。

    殷陶蹙眉，不解。

    不過是來送送他，用得著拖家?guī)Э谶@般大的陣仗么？

    五爺樂呵呵道：“我一早兒就跟四哥說好了，這次要護送著你西去，保障你的安好，全須全尾地把你給四哥帶回來。額娘已經(jīng)送到老九府上奉養(yǎng)，日子還長著呢，等我回來再盡孝道不遲?！?/br>
    張騫、唐玄奘、鄭和甚至理親王都喜歡去外頭游歷，想來一定能遇上很多有意思的新鮮事。

    如今京中宗室、皇族和世家的那些秘密他都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開辟新的疆土了。

    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十二弟一起。

    如今的十二弟可是完完全全屬于他一個人了。

    殷陶對著五爺笑著揮手：“好啊，一起走吧?！?/br>
    沿著連通中西的古老陸上通道，去更遙遠的地方看看。

    領(lǐng)略一下十八世紀(jì)初的另一片文明，找尋更多的啟迪和答案。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追-更：rouwen.me(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