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歲杪果真回去之后又將宮門閉上了,倒不是別的,只是越來越覺得后宮里面的人都煩躁的很,倒不如閉了宮門來的清凈,只是這次她倒是記得李茵葉的叮囑,半個月后新年的宮宴,她還是得去。 后半個月倒是每天又開始下起了雪,逐漸加大,連御花園都沒幾個宮人路過,全都窩在了自個兒的宮殿內(nèi)。 - 半個月一晃就過去了,到了宮宴這天雪雖沒停,但是比起往日倒是沒那么大。 歲杪去到宮宴的時候,殿內(nèi)已經(jīng)不少人了,見了她便都行禮道:“嬪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br> 歲杪今日穿的是白色的宮裙,她今日特別喜愛白色,上面用金絲線繡了好幾朵蓮花,看上去低調(diào)奢華,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幾乎是剛坐下的那一瞬間,便聽見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道:“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幾乎是下一瞬間,一群人便全都站起身,對著殿中的位置行禮請安。 唯獨歲杪,坐在位置上,一雙桃花眼看向嚴(yán)翊和李茵葉的方向,讓歲杪驚訝的是,陳素素也跟在身邊。 都受寵到這個程度了? 歲杪倒是有些驚訝,她下意識的看了眼李茵葉,盡管很不明顯,可歲杪還是能感覺到李茵葉臉色不善。 只聽見嚴(yán)翊嗓音淡淡道:“平身?!?/br> 一個月未見,嚴(yán)翊還是這個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面容冷峻,仿佛這個宮宴他就是來對付對付的。 看了一會兒歲杪便收回視線,殿內(nèi)有舞姬跳著舞,舞姿曼妙,隨著奏樂舞動身軀。 歲杪看了會兒正欲端起眼前的茶喝一口,便聽見坐在龍椅上的男人嗓音溫淡道:“蕙貴妃近日休養(yǎng)的如何?” 蕙貴妃。 驀然被點名的歲杪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后,方才道:“回皇上,好些了?!?/br> 嚴(yán)翊淡淡的嗯了聲,之后便再也沒說話,倒是身側(cè)的素素一直在嚴(yán)翊的杯中添酒,這副模樣讓不少嬪妃們都覺得刺眼,不知是哪個嬪妃,喝了一口酒后,壯著膽,嬌聲道:“早聽說素素姑娘舞姿妖嬈,是邊疆那邊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如趁此宮宴,也跳一曲如何?” 陳素素像是就等著這句話那般,彎著眉眼問嚴(yán)翊:“皇上,素素去跳一曲可以嗎?” 男人端起一杯酒,淡淡的嗯了聲。 得了應(yīng)允的陳素素立刻站了起身,只是剛站起身便感覺頭暈乎乎的,旋即捂著嘴像是想吐那般,難受的不行。 陳素素的這個嘔吐讓一旁的李茵葉臉色瞬間蒼白。 不知下面是哪個嬪妃說:“不會是......有孕了吧?” 這句話一出,整個正武殿安靜無聲。 又有人道:“估計是,距離邊疆入宮,不正好一個月么?” 歲杪是知道的,先帝以前的妃子們,每次有這個嘔吐的舉動時,都會立刻宣太醫(yī),而每次太醫(yī)把完脈后第一句話便是恭喜恭喜,歲杪眼眸微顫,看著眼前這杯涼了的茶。 下一刻,耳邊響起男人的嗓音,“傳太醫(yī)?!?/br> 第25章 . 評論有紅包 莫須有的罪名 參差低垂的冬云籠罩著灰蒙蒙的皇宮, 暗月匿在陰云里,將唯一的一束光藏了起來,皇宮內(nèi)上上下下都點了燈籠, 燈火通明, 正武殿內(nèi)載歌載舞,可方才還興致勃勃的一群宮妃們?nèi)缃衲樕际值碾y看。 偌大的殿內(nèi)仿佛還回蕩著嚴(yán)翊方才說的那句“傳太醫(yī)”, 本就是淡淡的說出口的話, 可卻像是狠狠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眾人的視線都忍不住看向皇上身邊的陳素素。 只見她一直用纖細(xì)的手捂住自己的嘴角, 秀氣的眉頭緊鎖,看上去似乎十分的難受。 整個殿內(nèi)的人都沉默著,有些大膽的便像是看戲那般, 看著皇上身邊的李茵葉,當(dāng)看見她強裝微笑的時候, 眾人的心里頭這才舒坦些。 看, 連母儀天下的皇后都做不到圣人那般, 她們更是做不到。 李茵葉的面色確實不佳,就連向來懶得察言觀色的歲杪也明顯感受到了,可她畢竟身居高位, 正武殿內(nèi)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看著她,她不能在這時候崩解,她抿了口茶, 潤了潤嗓子道:“皇上, 不如讓素素先退下去,在偏殿讓太醫(yī)看吧, 這畢竟是新年,讓太醫(yī)進(jìn)正武殿怕寓意不好。” 其他的暫且不說,李茵葉這句話是說到了點子上, 皇室最看重吉時吉日,更何況今日還是過年,暫且不說陳素素肚子里是不是喜訊,但是叫太醫(yī)進(jìn)殿內(nèi)就是不吉利的。 從說了句傳太醫(yī)便一直安靜的男人聞言便點點頭,蹙眉道:“去偏殿吧。” 李茵葉這會兒臉色方才好看些,她方才說的那些都是體面話,而心里頭真正想的可不是這個,她只想著若是喜訊的話,比起當(dāng)眾打臉還不如先把這個名份都沒的舞姬放在偏殿,起碼不會那么沒面子。 只有她心中知道,若是這個名份都沒的舞姬懷孕了,被人暗地里取笑的肯定不是備受皇上寵愛的恩玉宮那位,而是她這個皇后,這個還是處子之身的皇后。 她不愿被人當(dāng)成一個笑柄。 得到了嚴(yán)翊的同意后,王福便立刻對著小德子使了使眼色,后者上前道:“素素姑娘,請隨老奴來。” 陳素素看上去不舒服的很,便任由宮女?dāng)v扶著往偏殿走去,眼瞧著背影越來越遠(yuǎn),李茵葉的那顆心才跟著慢慢放下來,這個岔子隨著下一首曲子的開始而過去,眾人的視線又被殿內(nèi)的舞姿給吸引了去,像是素素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可只有大家內(nèi)心才知道是否真的當(dāng)陳素素不存在,明面上是欣賞著舞姿,可眼睛和耳朵都往偏殿的方向偏去。 殿內(nèi)真正欣賞著舞曲心無旁騖的人估計就只有一個歲杪,她端著一盞茶,纖細(xì)白暫的手指隨著曲兒一點一點的敲在杯沿,姿態(tài)看上去屬實瀟灑。 偏偏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宮裙,往那一坐,加之五官又像是精雕細(xì)琢出來的那般,看上去像是一個逍遙自在的仙子。 歲杪這副悠閑自在的模樣自然讓主位上的嚴(yán)翊看了去,修長的手端著酒杯,單薄的眼眸微垂,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后,杯中被他一飲而盡,王福眼尖的立刻上前添酒,剛添滿,下一刻便又給男人一飲而盡。 再笨拙的人都能感受到嚴(yán)翊心情不好,王福不敢再添酒,可下一刻男人陰鷙的眼神便投射過來,嚇得王福咽了咽口水不敢造次,趕緊弓著腰給嚴(yán)翊的酒杯中滿上。 又幾乎是剛滿上的那一刻,杯中酒就又被男人一飲而盡,王福只能硬著頭皮再斟,這次倒是沒再喝了,因為小德子來了。 小德子陪著陳素素一起去的偏殿,他回來了,自然是帶著太醫(yī)的消息回來的,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殿內(nèi)的人都屏氣凝神,而他走到了王福的身邊,低著頭不知說了什么。 王福點點頭,旋即又弓著腰,低頭在嚴(yán)翊那邊低聲說了些什么。 殿內(nèi)的嬪妃們眼都直了,有些更是按耐不住,打發(fā)自己身邊的宮女假裝回宮拿裘衣,其實就是去偏殿那邊探探情況。 每個人面前都有個桌案,桌案上擺滿了茶酒和糕點,歲杪看著眼前的那杯酒,纖細(xì)的手伸出去,就要觸到杯子的時候,清荷涼颼颼的聲音便從身后傳來,“娘娘,來之前不是說好了不飲酒的嗎?” 是的了,自前兩次喝了酒后歲杪都不怎么舒服,于是這次來之前,清荷便不讓她再喝酒,歲杪來時答應(yīng)的歡,可如今不知怎的,看見了酒便忍不住,她轉(zhuǎn)頭,笑得眉眼彎彎道:“這不是新年嘛,我想喝一杯,慶祝慶祝?!?/br> 此言有理,新年喝一杯的確是沒什么,清荷沉思,可歲杪卻趁這個空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旋即倒是先開口安撫道:“別急別急,這不是有解酒藥嘛!” 沉兒和清荷無奈的笑笑。 許是喝了酒后的時間都過的快,歲杪方才覺得有些難熬的宮宴如今時間都變快了不少,頭暈乎乎的時候,便聽見主位上的嚴(yán)翊宣布宴席結(jié)束的聲音。 喝暈了的腦袋聽見熟悉的人的聲音不免會抬起頭去看一下,歲杪抬起頭的那一刻,就對上了嚴(yán)翊的視線。 男人單薄的眼眸微垂,眉眼依舊冷冽,面色漠然,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看過來,對上的那一刻,視線一頓,旋即眉頭緊鎖,視線順著小女人的臉往下移,當(dāng)看見雙頰緋紅和小手上握著的酒杯時,他大抵明白了。 城門處每到年夜子時時便會放煙花,歲杪往年是最喜歡看煙花的,先太后當(dāng)時也上了年紀(jì),可還是會陪著歲杪等,直到煙花散盡方才拉著歲杪的手,和藹的道:“我的小祖宗喲,這會兒可以歇息了吧,我這把老骨頭了還得陪著你熬,哎?!?/br> 隨時如此說,可當(dāng)時老人家臉上帶著的笑,歲杪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有些人干脆留在了正武殿看煙花,歲杪覺得人多,繞過偏殿便走出來了。 夜風(fēng)襲來,路上積雪厚重,踩上去便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坑,歲杪就這么悵然的往前走,今年一下子失去了兩個于她而言很親近的人,這個年忽然過的有些索然無味。 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在不開心什么,但是她就是沒有往年開心,提不起勁。 一直這么往前走,借著酒勁歲杪并沒有回去承天宮,而是走到了沁心臺上,這里是整個后宮看煙花極佳的位置了,按理說越是極佳的位置人應(yīng)該越多,可今夜大家的心都不在煙花上,而是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比起煙花,她們更想看的是那個男人。 沁心臺上四周都有木簾子,擋住了外頭的寒風(fēng),清荷干脆在這里煮起了茶,茶香四溢,沉兒便回宮拿了些點心,折騰一下很快便到了子時。 歲杪吃著點心喝著茶,抬眸望著天空,耳邊是清荷和沉兒小心翼翼地討論聲。 “你說那個素素姑娘不會真的......” “誰知道呢,”清荷嘆息一聲道:“若是真的有了,估計這后宮的太平日子就告一段落了——” 清荷的聲音忽然卡住了,斷的很突兀,讓一直盯著天空看的歲杪有些不解,轉(zhuǎn)身看去,早已沒了清荷和沉兒的身影,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和一雙暗金絲龍靴。 歲杪的視線慢慢的往上看,手里端著的茶已經(jīng)有些微涼,當(dāng)她的視線慢慢往上看見男人喉結(jié)處時,頭頂上便傳來了一抹低沉的嗓音,“躲到這來看煙花?” 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有些低沉和嘶啞,她甚至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氣,看來喝了不少酒,那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歲杪淡淡的嗯了聲,抿了抿干燥的朱唇,輕聲道:“你怎么來了?” “自然是尋著來的,”嚴(yán)翊喉結(jié)滾動,也跟著抬眸看了眼天,沉吟半晌后,倏地道:“想看煙花是么?” “這里看的清楚點,”歲杪的視線再次被他吸引了,“三哥不是來這里看煙花的嗎?” 嚴(yán)翊難得輕笑一聲。 是這個月來,難得的笑,哪怕笑聲漫不經(jīng)心,一會兒后,他方才開口道:“朕帶你去個地方。” 歲杪不解,呆呆的望著他。 嚴(yán)翊補充了句,“那里的煙花更美?!?/br> - 皇宮的城樓上,在這里看煙花是最好看的,煙花升起和綻放以及落下都可以看見,順便可以將整個京都美景一收眼底。 這里的夜風(fēng)大,可歲杪卻沒覺著,她的視線都被城樓下街燈給吸引了。 她像是個小孩般,笑得眉眼彎彎,纖細(xì)的手指著正在街上拿著糖人奔跑的幼童,驚聲歡呼道:“哇,三哥你看,原來民間過年也這么熱鬧啊。” 夜風(fēng)襲來,嚴(yán)翊看著歲杪的小身影,修長的手指輕輕的觸到了他身上裘衣的系帶,溫?zé)岬闹父褂|到的那一刻,他恍惚想起很多年前。 那也是一個年夜,皇奶奶牽著歲杪就是在沁心臺上看煙花,那時候的煙花美極了,可他就這么呆呆地望著歲杪的身影,冷不丁的聽見她打了一個噴嚏,他當(dāng)時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將手觸到了裘衣的系帶上。 當(dāng)時怕她冷到了,可想解下系帶的那一刻,他猶豫了,最后還是放下了手,他不敢,她是集萬千寵愛一身的嬌嬌,而他呢,只不過是有個皇子名銜養(yǎng)在宮內(nèi)的廢人罷了。 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后來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的都是那個夜里,那想解又不敢解下來的裘衣。 以至于在后來的每個年夜里,他都穿著一件裘衣又帶了一件,外人都道他怕冷,其實他就是想著,在等她打一個噴嚏,他便能用多帶了一件裘衣為由,給她穿上。 可往后的每一年,她都被太后要求著穿著裘衣,他便再也沒見她打過噴嚏,而他的裘衣再也沒有派上過用場。 現(xiàn)如今,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和那樣一樣是年夜。 只是今天他特意沒帶多一件裘衣出來。 他的手有些顫抖,說起來也好笑,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解個裘衣都能手抖,下一瞬,歲杪和那個年夜里一樣,在寒冬夜里打了一個噴嚏,像是握住了最后一點點的機會,將系帶解開,裘衣脫下,將它披在了歲杪身上。 溫?zé)釒е埾严銡庀⒌聂靡屡诹松砩?,抵擋住了一直往這邊吹來的寒風(fēng),細(xì)碎的絨毛圍著脖子一圈,她的心倏地一沉,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小臉埋在了裘衣帶著的圍脖里。 舒服的讓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吸了吸翹挺的小鼻子,對著嚴(yán)翊道:“謝謝三哥。” 風(fēng)吹的臉頰很疼,像是刀子在割,可喝了酒后的腦袋也被風(fēng)給吹的愈發(fā)擾亂,所有的思緒混沌,趁這醉意上心頭,嚴(yán)翊喉結(jié)滾動,沉吟半晌后,終究是開了口:“陳素素的事你聽說了嗎?” 冷不丁的聽見了素素的名字,歲杪有些恍惚,倒不是她覺得素素的名字陌生,相反她這斷時間緊閉宮門別的聽得不多,但是素素二字幾乎都能聽見宮人提起過,讓她覺得恍惚的,其實是素素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男人的嗓音本就低,加之喝了酒,嗓音聽上去更加的低沉,從他的口中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也顯得愈發(fā)的曖昧。 歲杪愣了會兒,不明白為何嚴(yán)翊要和她說這些,難道是真的陳素素有了皇子,所以來找她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