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各人自有各人命 只是離別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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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下分別之后,二人各自踏著月光離去。 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不二便反復琢磨婉兒最后一句的意思。 他自然想讓婉兒說明白一點。 但婉兒只是臉色慘白的不停搖頭,最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想來想去,婉兒的警告,應該不是空xue來風,也絕不是毫無意義的惡作劇。 但叫他不明不白地脫離宗門,也著實有些不合情理。 一來云隱宗對自己有恩,掌門和苦舟院對自己也不錯;二來主動脫離宗門之人,雖然看起來好似還可以加入別的門派,但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便相當于背了一個不忠的名牌,新加入宗門也不會給予太多的信任。 尋思許久,便決定暫時將婉兒的警告記在心里。倘若哪一日真的發(fā)生了什么,再隨機應變的好。 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未亮,便與李寒打過招呼,說出去尋找功法闡釋,可能要離開幾日,算是與苦舟院做了報備。 接著,進了云隱山脈深處,找到老伯的樹洞,把木晚楓背了出來,帶到臨山門的某處,才小心將她喚醒。 “這是在哪里?” 木晚楓迷迷瞪瞪睜開眼,看著眼前親切的面龐,口齒有些不清地說道:“我還活著么?” 不二笑道:“此處是地府,你應該是身隕道消了?!?/br> 木晚楓吃了一驚,連忙坐起來,抬頭四望,只見到處是熟悉的風景,云隱宗的山門就在不遠處立著,像天上的仙境籠罩在云霧里。 “胡說八道!” 眼見這幅情形,木晚楓自然知道不二在戲弄自己,立時瞪了不二一眼,“這不是到了本宗門口么!” 不二假裝很痛的樣子,捂著胸口皺眉不說話。 “裝什么啊,一點都不像?!蹦就項骺粗b模作樣的架勢,忍不住好笑道。 心中則是萬般慶幸自己還好端端活著。 忽然又想起了暈倒前發(fā)生的事,問不二:“你那時候干嘛要打暈我?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 關于樹中老者的事情,顯然不可以讓木晚楓知道。 不二只好回道:“天機不可泄露?!?/br> 木晚楓又追著問了許久,不二始終不肯透露半分。 “有什么好隱瞞的?” “誰都有秘密?!?/br> 話說到此處,木晚楓自然想起了自己的事,默不作聲少許,也只好作罷,“不說就不說,便好像誰都會稀罕一樣?!?/br> 說著,又問不二:“我昏了多久了?他們是怎么離開的?這些總能告訴我吧?” “一個多月吧,我一直待你藏在一個隱蔽之處。” 說著,便將何放等人封山,又把云隱宗搜查一遍的事情大抵告訴了她。 木晚楓自然不免慶幸一番,想魏不二還真是自己的救命福星,幾年前在雜役屋中把他拉到自己的賊船上,真是這些年來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照你這么說來,現(xiàn)今這里算是安全了?” “恩,常元宗的人一走,也沒有別的威脅?!辈欢f著,又問她,“你下一步怎么打算,去東海?還回不回宗門了?” 木晚楓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打算回宗了,太耽誤時間,我有點著急。更何況,早先我也跟師傅說過要離開一段時間。 說著,聲音提高了許多,又像帶著很多憧憬的感覺,開心笑道: “這次回來,我就聽你得,再也不做魔角的生意。以后,我專心修習大道,爭取早點修為超過你,省得你每天在我面前耀武揚威?!?/br> 不二笑道:“你本來就比我天賦高很多,不過是因為亂七八糟的事情耽擱了,往后認真起來,我拍馬也趕不上?!?/br> “你知道就好,”木晚楓哼了一聲,“不要等我修為高過你,把你嚇傻了?!?/br> 聽這語氣,似乎還在因為修為被不二超過的事情耿耿于懷。 不二想了想,便問她:“你從哪個方向走,我送你一程?!?/br> “寧城,”聽了他的話,想起分別的事情,木晚楓忽然有些離別的傷感,“到了寧城,找到我的同伴,一直往東走?!?/br> 如此說了,又沒拒絕不二的話,便也是希望不二跟她多待一會兒。 不二聽了,心中暗道:“寧城的坊市算附近有些規(guī)模的,想來我去那里,也能尋到《易經(jīng)》的一些基礎闡述?!?/br> 便笑道:“那便出發(fā)吧,早點去寧城,我還可以做些旁的?!?/br> 木晚楓賭氣說道:“就是不能專心送我。” …… 二人一路聊著到了寧城郡。 天色尚早,木晚楓約的人又沒到,不二便干脆帶著她去寧城的坊市一逛。 果然如那老伯所言,這些易經(jīng)卦爻的基礎闡釋,在坊市中頗為常見,但是版本卻五花八門,其中說法不一,各有出處,大相徑庭,各有著者的道理,不二也不知哪一個說的正確,干脆通通買了回去。 木晚楓一路跟他走著,嘴上不停說著。 不二從來沒想到,數(shù)年前,初見時如此高冷的木大仙師還有如此話多的時候,一會兒說起以前二人合伙做買賣的私事,一會兒說起以后的打算,一會兒又跟不二討論這些基礎闡釋,幫不二討價還價。 待到午后,二人尋了間酒樓,一起吃了頓別離飯。 木晚楓主動要了一壇酒,跟不二邊吃邊喝便聊,不過這一回,不談過往,不談明日,只說些輕松愉快的話題,卻自有另一番傷感。 酒飯罷了,二人正往酒樓之外行去。 木晚楓腰間一道符箓忽然閃起一陣紅芒,她臉色立時有些發(fā)黯。 “怎么了?”不二問道。 木晚楓笑了笑,“他來了?!?/br> “那我送你過去?” “算了,”木晚楓笑著搖了搖頭,“就在這里分別罷,等我回來,” 說到此處,頓了頓:“你給我接風?!?/br> 說罷,輕盈轉身,像一只輕盈的白色蝴蝶一般,飄飄離去。 他忽然想起,木晚楓的鎮(zhèn)海獸,好像便是一只蝴蝶來著。 “各人自有各人命,只是離別傷悲苦。路難道遠極險地,不知歸還在何時。” 不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不知怎么,心有所觸,喃喃念了幾句撇腳的詩,這才轉身離去。 對于與木晚楓的關系,他自認處理的干凈利索,不大拖泥帶水,也許是自己糟糕感情的長途上,唯一一次沒有走錯路的選擇。 …… 別了木晚楓,不二帶著在寧城的收獲,徑直回了老伯的樹洞。 二人拿著這些資料細細研究,到底是那老伯見識廣博,只用幾日便從一堆駁雜的基礎闡釋中,尋到了一條正途大道,總算為不二理清了頭緒。 便說著《易經(jīng)》果然博大精深,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容極其豐富,除了作為大道修行的參照,亦照應人世間的萬物萬法,可謂妙趣無窮。 單論這個易字的取名,便極為考究。共有七層意思,每一個都精妙之極,大抵是取自上古蜥蜴,日月之易,變化之易,交換之易,不變之易,便無需細言。 只說這一個“易”字緣來,便如此繁雜奧妙,讓不二直叫厲害。 想自己正在領悟的“禍至心靈”,想必便是取自第三條變化之易。 具體到與不二修行有關的占卜一道,易經(jīng)之內奉上八道經(jīng)卦,六十四道別卦。別卦之中,每一掛皆由六個陰陽爻組成,不同的卦象,蘊藏著不同的吉兇信息。 不二所得的殘卷中,一共包含了六個別卦的卦象、卦名、卦辭,分別是: 遁卦:暗示隱藏、躲避、逃走、消失。 否掛:暗示不通、事情不成。 蹇卦:暗示阻擋、阻滯。 坎卦:暗示險難,陷落。 臨卦:暗示即將來臨。 無妄卦:暗示小心謹慎。 不二仔細看了一圈,竟然各個都是下下卦,可謂災難大全,倒霉透頂,許是拓印這本《殘卷》之人有意而為。 不過,這也正合適不二主修之道。 那老伯細細研究一番,又按著易經(jīng)之法,占了一卦,才算出不二在通靈境修行的路子。 又從這六個別卦之中,慎重選擇了臨卦、坎卦、遁卦這三個,作為不二在通靈境時的主修卦象,也便是需往鎮(zhèn)海獸身上紋繪的密紋。 臨卦唯兆兇,與“禍至心靈”神通方好匹配,紋于胸口。這是通靈境初期需要紋繪的密紋。隨著此卦密紋的繪制,“禍至心靈”神通多半又會有新的助力。 坎卦可測兇,紋于掌心。這是通靈境中期的密紋,此紋形成,應會讓魏不二生出一個新的神通。 遁卦助避兇,紋于足中。此紋趨于必兇,卻不知成紋之后,有什么具體的好處。 如此,通靈境時修行的法門和路子終于定下。至于圓光術的查事訣,雖也可照兇吉,但較為淺顯,也限于先天不大精準的緣故,便叫不二自己琢磨,看看有沒有辦法與這三卦配合起來。 研究罷了,那老伯又將神識度入不二內海,手把手教了他如何繪制臨卦的密紋。 約莫用了一整日,才在胸口紋了一個黑點,算是臨卦之始。 雖只是寥寥進步,卻也讓不二興奮不已,往后總算不必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而自己卻只能干著急。 告別了老伯,不二又返回宗內。 到了護山大陣口,又碰上張有勝值守。 只見其胸口帶了躲百花,便問他所為何事。 “今日宗內正cao辦碾冰院方蟬的喪禮,宗內弟子都得沾點白。” 張有勝此番見他,不知為何,態(tài)度倒是好了很多。 只因上次常元宗查案之時,不二受了他的恩惠,后來專程來謝過。 此乃人世間常理,若想與人拉近關系,賜人恩惠未必有受人恩惠管用。 不二與他寒暄一番,便進了山內。 先回了苦舟院,卻見院中空空蕩蕩,只剩李苒一個值守。 見了不二,便乖乖道了聲師傅,又說眾位師兄都去了碾冰院祭奠方蟬師姐。 不二稍作尋思,想自己雖然和這個方蟬沒什么交情,但眾位師兄弟既然去了,掌門似乎也頗為重視,不妨也去走一遭,露個面。 若是苦舟院的弟子都在祭奠簿上記了名字,只缺自己一個,萬一寶慧院主記在心中,也不太好。 這便是不怕她不記你的好,只怕她記著你的壞。 如此想罷,便又轉身去往碾冰院。 遠遠便聽見莊嚴的哀樂,叫人心頭沉甸甸的。 再往前走,才瞧見碾冰院在院外大了個臨時的祭堂。 祭堂之外,是云隱宗千百名正式弟子。 祭堂之內,李青云和諸位院主到場,站在一側。 寶慧正在祭堂中央,手執(zhí)一柄木劍,半空中帶著一道白芒比劃著。 寶慧門下大弟子則在堂后主持儀式,面有哀色,鄭重說著: “發(fā)符,” “安壇,” “降神,” …… “獻供,” “祭酒,” “送神,” …… 隨著一個個莊重儀式進行,哀悼的氣氛愈加濃重。 其實,在道家的傳統(tǒng)認知中,人生在世,肌體之累、聲色之樂、利祿之欲、死亡之懼、仁義禮樂皆是苦累束縛。 故而,對于死亡,往往懷抱一種超然的樂死態(tài)度。 與儒家厚葬相比,道修更講究薄葬,往往道門中死人,都送在山崖或海邊葬了,很少有繁雜講究。什么珠玉、文錦、車馬陪葬通通不要,甚至連哭聲也不要。 但在李青云接任掌門之后,為團結宗內弟子,聚攏人心,體現(xiàn)宗門關愛,讓宗門成為門下弟子愿意為之努力奮斗所在,便漸漸將一些褒獎關愛禮儀提起,葬禮鄭重便是其一。 尤其是為宗門做了重大貢獻的弟子,其葬禮非但禮儀反復鄭重,甚至掌門也會親自出席。 不二看著眼前,白花花一片,肅穆的場景,倒是的確為氣氛所感染。 暗道倘若宗門真的實心實意為門下弟子考慮,弟子方能為門派振興貢獻薄力。 不過,總覺得李青云這一套,做的有點過頭的感覺。 記得李寒曾與自己說過,傀蜮谷大典之后,云隱宗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英烈冊的時候,也辦了一場這樣的喪禮。 想起這個,又不免想起自己的名字還在宗門英烈冊中躺著。 什么時候有機會,提醒掌門撤出來,實在有些不大吉利。 他一邊尋思,一邊悄悄往人群之中靠去,又觀測祭奠冊不知在哪里放著,早點把自己和李苒的名字寫上去。 正埋頭找著,忽然聽到炸雷般一聲巨響,緊跟著便是稀里嘩啦光罩碎裂的聲音,像天上下起了刀子雨。 再一抬頭,天空中護山大陣的光罩已碎,一股天人境修士的駭人威壓如潮水一般猛烈地強壓下來。 直叫在場所有的云隱宗長老弟子匍匐倒下,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云隱宗苦舟院主黃宗裳背叛人族,勾連魁木峰,私通角魔,現(xiàn)已查證,常元宗特派巡查使何方特來宣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