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命運終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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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何無病走出營房的一瞬間,不二果斷使了身隨意動,兩次閃爍之后,逃離了對方的視線。 而后便是一陣后怕。 萬萬沒有想到禍至心靈與布坎之源配合起來,竟然可以梳理出一條朦朧的禍?zhǔn)旅}絡(luò)。 更沒想到,在不久的將來竟有根本無可阻擋的災(zāi)禍等著自己。 他反復(fù)琢磨,推演了許多選擇、應(yīng)對、過程和結(jié)果。 卻免不了死路一條。 當(dāng)即下了決斷,把蚩心分身留在西北大營頂包——自己溜之大吉。 好在他孤家寡人一個,說走便走,絕不會有誰因為沒有自己而活不下去。 秀秀再動情,終有一日也會忘了自己。 碾冰院幾位姑娘想必會跟著李青云去大威營,以掌門的為人,一定會給她們妥善的交代。 幾年來,他與這幾位心地善良的姑娘相處愉快。難免起了關(guān)乎道心的牽絆。 這是結(jié)了因果的牽連,倘若放任不管,說不準(zhǔn)會有礙大道的。 他曾一度生出幫助她們逃離西北的心思——只需要足夠的軍功。 再不濟,也要幫她們在這亂世之中活下來——至少活過將要到來的人角大戰(zhàn)。 但現(xiàn)今來看,他已無能為力。 生死禍福,只能全憑碾冰院眾人的造化。 蚩心在頂包之后,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畢竟,他即將面對的是悟道境修士。在這種情況下,偽裝術(shù)再神妙,也多半無濟于事。 倘若蚩心角族人的身份暴露,難免又會連累云隱宗。 于是,他又定下計策,打算讓蚩心在某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巧妙地喪命于角族人或者異獸手中,后面的禍?zhǔn)卤阆跓o形。 至于蚩心身上的分魂,便趁此機會與本尊融合,算是回歸本源。 他這些年積攢了不少軍功,逃走以后,多半用不上了。 便交由蚩心處理,一部分買些必備之物,另一部分給碾冰院眾人,增加保命的本錢。 雖然大難當(dāng)頭,但他卻分外冷靜,從容地打著盤算,盡量把每一種可能都想到,把所有手尾都斷掉,干干凈凈地離去。 對于這一次逃離,他頗有些自嘲地稱之為“戰(zhàn)略性撤退”——所謂戰(zhàn)略性撤退,便是以退為進。 是的,他到底還是要回來的。 往后的路也想好了。 此間事了,他便往蠻荒邊緣逃去。 但不能再往深處走。 那里有無可預(yù)知的危險異獸,一個不慎便要將命丟了。 在蠻荒邊緣躲藏幾年,正好避過人魔大戰(zhàn)。 到時候,李云憬一定會去前線作戰(zhàn),楚月多半要隨云隱宗去大威營。 這二位也是燭谷僅有的兩位知情者——一個通過他身上的標(biāo)記知道了燭谷,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另一個本身是燭谷的建設(shè)者。 二人離去之后,他便可以試著返回燭谷看看。 燭谷的四階下品獸靈脈靈脈足夠他修煉到地橋境后期,用來突破天人境也許有些吃力,但也未必不可能。 當(dāng)然,不能排除在他“與世長辭”后,李云憬會惦記上燭谷的四階靈脈。 這樣一來,楚月就有些麻煩了。 所以,他臨走之前會給楚月留下警告信息。這是他所能提供的最大幫助。他倒是更相信楚月的本領(lǐng)和嗅覺,會在危險到來前安然避開的。 退一步講,假如燭谷因為李云憬而無法再回去。 他還有備用計劃。 比如,換一張臉,以散修的身份回到人族。 除了燭谷,蠻荒里多半不會再有讓人能夠安心修行的靈脈。為了長生大道,他到底還是要返回宏然宗盟域內(nèi)。 但總之不能再以魏不二的身份出現(xiàn)。 因為,“魏不二”已經(jīng)“死”了。并且避過了人角大戰(zhàn)。 如果大戰(zhàn)之后死而復(fù)生,并且活蹦亂跳地出現(xiàn)在人族領(lǐng)域內(nèi),那么逃兵的罪名決計避不過去。 另外,對于李云憬而言,“魏不二”最好是個死人。 趁此機會,擺脫對方的魔爪,也不失為一舉兩得的良策。 除了以上諸般打算,他心底隱隱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去找歲月,帶著她離開。 然后,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安定下來,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走完一世。 管它什么長生大道。 管它什么人角之戰(zhàn)。 管它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兩個人生一堆兒兒女女,熱熱鬧鬧地過活,不也挺好——人族和角族也是能生孩子的吧。往前又不是沒有先例。 他想起在李云憬y(tǒng)in威下自己所做的事情,想起合歡宗的寶典,心中不禁有些熱絡(luò)了。 他忘了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念頭。 但這念頭從萌芽而起,長到了幼苗,還在不停地成長。 “想什么呢?” 他猛地抬起頭來,很快又將這念頭掐死。 想法雖然很好,但只要稍稍冷靜,就能明白這念頭不切實際。 歲月不可能拋下角族人安身立命的重?fù)?dān)不顧。 而他,作為一個男人,也不能這樣灰溜溜地離開,帶著歲月灰溜溜地過活。 如果真的如此,他有什么資格去擁有如此優(yōu)秀的歲月? 有句話說的好,年輕時的釋懷,是無能者和失敗者的借口。 假使有一天,他站在此界高絕之處,厭倦了無休無止的爭斗,隱居避世才叫真的淡泊悠然。 歲月不正是這樣期待著么。 他知道自己有些鉆牛角尖了,有些執(zhí)拗,又有些自以為是。 可眼下的的確確轉(zhuǎn)不過這個彎兒來。 步入修士界也有許多年頭了。 走上這條路,剛開始的初衷,倒是簡單得很,也明確得很。 就是不甘心。 一同上山的三個人,為什么賈海子和婉兒可以修仙,而自己只能做個雜役。 更何況他原本和婉兒要好的。到最后,卻要眼睜睜看著賈海子和婉兒攜手往長生大道行去。 現(xiàn)如今,賈海子已魂飛魄散,婉兒自有福緣。 他也成長了,看淡了這段過往。 少年時的不甘心成為遙遠(yuǎn)的記憶。 而眼下這條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走的多艱難啊。 但為什么,還要馬不蹄停走下去?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沒有沉下心來思考。 一方面是忙著死走逃亡,忙著應(yīng)付層出不窮的麻煩。 另一方面,是因為已經(jīng)走在路上。 路上有這么多人同行。 有幾個人問過自己為什么要走這條路?有幾個人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 但大家都在埋頭趕路,稍有松懈的,早已經(jīng)落了隊,墮入了輪回。 他只有混在隊伍里,不知疲倦地往前趕。 直到方才,退隱的念頭偶然間勃發(fā),他才隱隱想通了什么——就像是一個在海水里苦游的人,忽然看到了遙遠(yuǎn)的海平線上,一片希望的彼岸。 …… 想明白這件事,他心情好了許多。 走上這條路來,他似乎很少主動去執(zhí)著和追求什么。 這與他自小到大被動的性格有關(guān)。 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坎坷,他終于漸漸明白,命運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到達想去的地方。 于是,縱使前路再難,似乎也只是一片海的距離。 他一邊琢磨,一邊往回返。 到了云隱宗駐院,看見三三兩兩的弟子進進出出。心中不禁有些唏噓:“我原也打算憑借自己的力量,為云隱宗、為苦舟院光大門楣作些什么,眼下是不成了。只能等待往后,我若有那份命,修到天人境,再回來報還師門的栽培之恩,也不遲。” 進了院子,先是把李苒叫來,問了些修行的事,像往常一般指點了幾句。 李苒到底是極聰明的,修行又有天賦。 她修的那一門五幻蜃訣,進第很快。修為也一并邁入了開門境中期。 照這個進度下去,大概要走知心蟬的大道了。 這似乎有些不符合她本人的心性。 不二原打算幫她尋一門適合精衛(wèi)之道的法門,但至今沒有收獲,也只能憑著李苒的天賦往下走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曾生出帶著李苒離開的念頭——這是他唯一的徒弟。 旋即又打消了。 修士的路,只能自己走。沒有誰能夠陪誰走到最后。 昔日的小孩,總有一日要獨自踏上漫漫長路。 便如幾十年前,長樂村的孤兒。 指點了李苒,他又去碾冰院轉(zhuǎn)了一圈,只看見劉明湘在院子里晾曬衣服。 其余幾人似乎又去大比擂臺觀戰(zhàn)了。 心中暗道:“見不上便見不上,這又非永別?!?/br> 在院子里逗留了少許,終于頭也不回地回了屋子。 收拾了幾樣行李,竟然在某一個包裹中發(fā)現(xiàn)了年少時,婉兒送給自己的木梳。 自己都有些驚訝了。 忍不住想到:“我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浪浪蕩蕩幾十年,連遙遠(yuǎn)的異界也走了一圈,這柄木梳竟然還留著。真叫個想不到。” 少許,又不免輕嘆一聲:“人生在世真無常理,我小的時候,親手接過婉兒的木梳,可曾想過我會成為今日的魏不二?更想不到婉兒會成為這樣的婉兒。而我們的情分又像薄紙一般,被火一燒就沒了。” 唏噓幾句,還是將那木梳留著。 收拾罷了,將蚩心分身從燭谷內(nèi)喚出來。 二人同步了記憶,統(tǒng)一了思想,便分頭行動。 本尊繼續(xù)留在屋子里。 蚩心往外走。離開降世營便改換容貌,返到月昔山的某處,從一片草叢中挖開地洞,取出一個包裹,包裹里面放著甘隴以南蠻荒邊緣最細(xì)致的地圖,還有許多應(yīng)變的符箓、丹藥,還有其余諸多有用的物事——他早在幾年前就未雨綢繆了。 待蚩心返回屋內(nèi),把包裹交給不二后,不二便以秘術(shù)將李云憬的標(biāo)記還給蚩心。 蚩心再次離開屋子,去擂臺觀戰(zhàn)。 不二則在屋中給楚月留了一道警示訊息,便穿過傳送陣,到了燭谷。 在燭谷內(nèi),他又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地圖——即使這張地圖他已經(jīng)爛熟于心。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他收起了地圖,隔著山洞壁,向楚月木屋的方向張望一番。 心中道了一句:再見吧,怪姑娘。 便徑直朝著蠻荒西南的方向,催動了瞬息而至——這條路,他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曾摸過底,附近沒有太過兇猛地異獸,又有隱蔽的藏身之所,暫時看來是最適合不過的。 附近的空間開始熟悉的扭曲。只少許,一條空間通道現(xiàn)在眼前。 他隔著通道向?qū)γ媲迫?,并無異樣。 當(dāng)即飛遁而過,穩(wěn)穩(wěn)落了地,隨手又將空間通道收起。 在通道閉合的一瞬間,燭谷那邊的風(fēng)景消失不見——就像看一本書,將書頁合住,里面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 他懷著這樣的心情轉(zhuǎn)身,循著一條熟悉小路而去——這也是之前曾經(jīng)探查過的。 一路上,是蠻荒幽幽的森林,他踩點的時候,經(jīng)過幾次,此刻卻又有些像從未見過的風(fēng)景。就像嶄新的生命要開始。 他面色沉靜,又心懷希望地行著。 就快要尋到自己早已準(zhǔn)備好的藏身之所。 但下一刻,忽然停了下來。 目瞪口呆地望著前路——一株巨樹,樹干有洞,這就是不二選中的安身之所。 一身白衣的李云憬冷冰冰地站在洞口,向這邊看了過來。 抬頭的同時,她隨手一揮,將身后的巨樹瞬間拍的斷裂,轟的一聲栽到地上——與魏不二的美夢一起轟然落地。揚起漫天的塵土。 “滾回去。”李云憬說道。 (二) 在降世營月林宗駐院,一件小事掀起了一點波瀾。 幾位模樣俏麗的姑娘偷偷摸摸圍在師傅方敏房屋窗口下,偷偷地、神情專注地聽著什么。 不一會兒,又有一位沿路經(jīng)過的女弟子湊了過來,“你們幾個做賊呢?” 有一位姑娘連忙把手比到唇間,“噓!” “屋里是誰?” “我家?guī)煾福€有鐘師姐?!?/br> “往常怎么不見你們偷聽來著?” “這你便有所不知了?!庇腥松裆衩孛氐?, “今日晌午,常元宗陸盈前輩派來專使,請鐘師姐去密堂駐地走了一遭……” ______ 下次更新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