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要活

    大殿中央，藍(lán)燭的身影方滅，不二便從迷離的幻覺中退了出來。

    抬頭一望，大殿里一片空蕩蕩，早無人跡.

    方才千眾人在這里惶惶不安、垂死掙扎的情形仿佛只是一場幻夢。

    但人的身體化成rou沫血霧的腥味還在半空中飄著，證明方才慘無人道的情形真真切切發(fā)生了。

    他無力暗自慶幸。

    也來不及多作感慨。

    滿天滿地、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向他襲來，渾身癱軟無力，猶若砧板上將死的魚兒。

    內(nèi)海中的法力早已被抽的干干凈凈。

    內(nèi)海本源也被卷走一些，再加反復(fù)地攪動，帶來的痛苦連著神經(jīng)，叫人幾欲昏厥。

    但這個時候，還遠(yuǎn)未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時候。

    他頂住無力感和陣陣劇痛，強行保留了一絲意識。

    回頭往后瞧，地面上竟不知何時燒起幾團(tuán)黑色火焰——像黑夜里吃人的野獸，緩緩向自己行來。

    他胸口一緊，心想這黑色火焰多半是悟道大能的手筆。

    自己旦要粘上一絲，先前所作諸般努力皆盡化為虛無，魂歸地府都是奢望了。

    當(dāng)即想起身逃去。

    哪料得竟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眼看著黑色火焰幽幽挺近，拼命想活下來的狠勁兒沖上頭頂。

    “我要活！”

    他心里大喊一聲，強行調(diào)了一絲內(nèi)海本源——險些昏倒過去。

    又用這絲本源法力勘勘從儲物袋中取出暗影風(fēng)龍劍。

    奮力舉起寶劍，在自家手臂上猛地割了一道。

    刺痛驟起，全身的神經(jīng)兀地一縮，整個人便站了起來。

    “我要活，活下去?！?/br>
    他惡狠狠地想道。

    抬頭看天，看著那些如鬼火般的光球，比身后的黑色火焰還要恐怖。

    “我要活，活下去，活下去——總有一天，要站在此界高絕之處，”

    他借著這股極致的刺痛，死命地往前走，

    “站在此界高絕之處，叫誰也不能將我當(dāng)做螻蟻一般，捏死，踩死，欺負(fù)死。”

    他心里不停地喊著，胳膊上的傷口流下了大把的血，把一半的衣衫浸透成一片猩紅，整個人仿佛穿了一身半身血衣，

    “我要站在此界高絕之處，一覽眾山而小?！?/br>
    寶劍割臂的痛楚漸漸淡去，麻木了，昏昏沉沉的意識又要涌上來。

    “我要站在此界高絕之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誰也不能把我困住、綁住?！?/br>
    他再提寶劍，反手沖著背上又是一劃……

    火辣辣的痛來了。

    “我要站在此界高絕之處，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br>
    他又清醒了一些，快走幾步，只剩最后的執(zhí)念：

    “我要站在此界高絕之處，管他人族的仇，角族的恨，我只要帶著我的歲月，遨游諸天，享我自由！”

    身后，黑色火焰幽幽地涌動著，顯然要比他快許多。

    死神的腳步就在咫尺之外。

    來自冥界的氣息從未如此之近……

    便在此時，一道厲風(fēng)自頭頂刮來，火焰隨之寂滅。

    “活了?！?/br>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用勁了全身的力氣和潛能，如爛泥般癱軟地上。

    仰面朝天。

    看見的，是一襲黃裙身影和罩著迷霧的面孔。

    他腦海忽然想起方才幻境中的最后一幕，亦是因光罩損毀，旁人絕沒有看到的一幕——黃裙女修被一道黑光攔腰截斷，鮮血淋漓，絕望的神情……

    （二）了因果

    陣法上方，容貌不清的黃裙女修正是宏然六尊之一妙手蘇纖——也怪不得她會出現(xiàn)在不二的幻境之中，與其余四尊聯(lián)手對敵。

    方才，她看見不速之在一眾悟道修士狂攻下，竟然還有余力偷襲自家守護(hù)的陣法，還輕易得逞了。

    驚怒之下，當(dāng)即向陣法中央的黑色怪異植物投去一道法印。

    原是打算將其籠住，免得毀了大陣。

    卻沒有想到，黑色植物仿佛覺察到法印將來，瞬時化作一團(tuán)黑色火焰。

    一趟將法陣燒了個干干凈凈。

    大陣已然滅去，她也無可挽回——既然黑角天尊都來了，這結(jié)果也在情理之中。

    她又不免想到，“早就說預(yù)言陣易遭天譴，果然不是虛言的?！?/br>
    “毀了也好，算是了卻一樁因果?！?/br>
    便當(dāng)即念咒，將投出的法印召回來。

    低頭一看，竟瞧見陣中尚且還活著一個低階修士，不免吃了一驚，心中直納悶，“這小子怎一個硬氣的命，才能在大陣湮滅的反噬下保住性命?！?/br>
    她方才注意力全在殿外不速之身上，沒有看清低階修士逃出生天的手段，心中倒生了一絲好奇。

    又瞧見仍有零星的黑色火焰蔓延，而那低階修士蒼白著臉色，滿身浸血，還在苦苦掙扎，眼瞅著也要被燒成一團(tuán)灰燼。

    她被稱作妙手蘇纖，一是因掐指一算的推演之道，二是因妙手回春的醫(yī)道。

    本也有醫(yī)者仁心，濟(jì)世胸懷，今日為了人族大計，觀了這些血腥場面，心中已有些不忍，便是想道：“若不是此人神通，帶動陣法，演化出了悟道層級大戰(zhàn)，怎么能將黑角閔羅招了過來。如此算來，他也算是一枚妙子福將?，F(xiàn)今大陣也破了，不必?fù)?dān)心預(yù)言法則牽連，我救他一手何妨？”

    心中一動，隨手向下方揮了一道手風(fēng)。

    只是這隨手一舉，天地中又一絲因果牽了線……

    （三）千古功

    這個時候，大殿上方的斗法竟也要收尾了——只瞬息間的交手，人族一方已重傷一位，輕傷五位，簡直聳人聽聞。

    黑角閔羅既拆了陣法，走這一遭的目的便算達(dá)成了。

    他主意堅定，竟然連身形也沒有露出一角，便在暗處朗笑一聲。

    旋即轟開大殿外陣法一角，破空而去。

    一出大殿，卻聽有一人高喝：“角破陣啟！”

    又有人喝道：“四印齊開！”

    一道黑線自地底而起，直沖中天，線頭忽地向四下漫開，頃刻間黑了整個天空，猶如一個巨大鍋蓋籠罩住了大地?！?/br>
    原來閔羅沖過的這一角，正是人族一眾悟道大能的苦心設(shè)計。

    陣外又布置了一陣。

    云和風(fēng)、云和月，還有法華寺主持本執(zhí)，獸人塔萬古愁，宏然六尊其四，早就結(jié)好了自家法則法印。在陣法破開之處，隱匿了氣息無聲等待。

    閔羅方顯露身形，四人便穿越虛空，直達(dá)陣外陣四處陣眼。

    本執(zhí)的靈山法印如同萬丈巍山轟然罩下。

    云和月的觀月法印在半空中輕浮，將閔羅罩的無處遁行。

    云和風(fēng)的罡風(fēng)法印，最是迅捷猛烈；萬古愁之萬獸法印，最是洶涌霸道，一并轟隆隆向閔羅拍去。

    其余諸位悟道，也都不敢耽誤片刻，卯足了勁頭，在閔羅身后追加了數(shù)道符印，如流星雨般劃過長空。

    ——以三十一敵一，又是早就布好了埋伏，這機(jī)會何其稀罕？

    殺！

    人族眾悟道心齊向此，哪一個敢有絲毫留手。

    但閔羅遠(yuǎn)非尋常黑角，若不然如何只憑自家威名，便震懾人族數(shù)千載。

    他此番來前，便知人族一眾悟道所謀——但這是陽謀，他不得不來。

    被人族勘破未來的結(jié)果何其被動，面臨生死危機(jī)的角族人根本無法承受。

    他既敢來，便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多年未曾出手，才至人族的老對手們忘了些什么。

    這一次，正好叫他們想起來。

    他回首冷眼相望，法杖當(dāng)空一指，黑炎穿過幽暗，遙遙破了靈山法印，如山的威壓隨即卸去；

    又一指，黑色灼燒月影，觀月法印化為虛無，自家的行跡又隱匿起來；

    但時間稍微耽擱了些，人卻被云和風(fēng)的罡風(fēng)法印和萬古愁的萬獸法印實實擊中，當(dāng)空嘔了一灘黑血。

    卻也巧施妙手，將法印中的一半威能收了下來，配合自家法杖的全力一擊，一只巨大的，渾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怪鳥忽然出現(xiàn)在半空之中。

    千百道罡風(fēng)如法寶在陣法中猛烈攪動，頂級的悟道威壓似乎將把空間撕裂，閔羅的毀滅法則真叫人心驚膽戰(zhàn)。

    這時，妙手蘇纖也方趕來，靈山本執(zhí)、白云云和風(fēng)、神月云和月、厚土萬古愁，齊結(jié)五道法印，光月斑斕，風(fēng)云攪動，土重萬鈞，直往黑炎怪鳥撞去。

    兩方一觸，生出一道無形波芒，竟然同時化為烏有。

    緊接著，閔羅冷笑一聲，法杖又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整個人化作一頭黑鳳，散發(fā)著道道毀滅之意，在黑夜中肆意灼燒。

    他的毀滅法則霸道可怖，竟叫此空間內(nèi)，其余諸人的法則皆生出或紊亂或寂滅之覺。

    人修到天人境后，皆對死亡有了提前的征兆覺察。

    到了悟道境后，這覺察更是敏銳之極。

    當(dāng)黑鳳出現(xiàn)之后，在場眾人心中無不升起就此隕落的不詳之感。

    閔羅則層層更添氣勢，鳳頭對準(zhǔn)一角，發(fā)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鳴叫，擺明了要從此破陣而去。

    “不好！”

    云和風(fēng)出聲提醒眾人，“魔頭又有精進(jìn)！”

    眼見閔羅氣勢如此之盛，陣外陣內(nèi)本執(zhí)，云和月，云和風(fēng)，蘇纖四人皆生出避讓之意。

    萬古仇原要殺去阻擋，見此氣息，心中大急，只想道：“我人族生死存亡在此一舉。若是叫魔頭逃去，回了角族大營，從今以后再無這般良機(jī)。往后魔頭又成我人族心頭大患，等到角界與宏然界界面徹底相合，豈不是我人族滅頂之災(zāi)？”

    “諸位道友！”

    他高喝一聲，面容一時猙獰之極，仿若決死的呼號，

    “為我人族立命，為萬千修士立道，為此界眾生開太平！”

    “只此一次，只此一時，我們何不拼死一搏，畢千古功于一役！”

    他一句說罷，喚出自家伴獸蠻荒兇猿，左手是五階坤震精金棒，右手持了自家萬獸法印蠻猿法印，猶如一尊殺神，悍不畏死地?fù)踉陂h羅破陣必經(jīng)之路。

    本執(zhí)被他所言觸動，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也與眾人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豈能叫此魔再為禍人間？”

    說著身形閃動，已站在萬古愁身旁。

    佛光普照，五階法寶靈山珠串捏在手中，靈山法印浮于當(dāng)空，佛光瞬時普照。

    云和月與蘇纖曉得事關(guān)重大，也不敢再存私心，齊齊跟上。

    大家既同為宏然六尊，云和風(fēng)見此情形，心中暗自叫苦，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而上。

    五人各守一角，將閔羅圍得一圈，五道法印彼此法則相連，鑄成銅墻鐵壁。

    閔羅所化黑鳳冷漠地目光環(huán)繞一周，當(dāng)即辯出五人中最薄弱一環(huán)。

    鳳鳴聲再響，黑炎燒天絕地，恍若從異界喚來，擋住了漫天佛神光彩，如潮水一般向蘇纖那處轟轟然撞去！

    ————

    深夜隨筆

    剛剛改完這一章，已是深夜時分。

    心情很不平靜，忽然想寫一點什么。

    這些日子，工作很辛苦，事業(yè)也不大順利。

    都說，人一生總要經(jīng)歷幾回艱難的時候。

    我想，我大抵也遇到了這樣的艱難。

    在自己的文章中，我妙筆生花，我隨心所欲，我暢所欲言。

    但在現(xiàn)實生活和工作中，我這個人其實不大擅長經(jīng)營，不會找關(guān)系，也不大懂得溜須拍馬，不會討領(lǐng)導(dǎo)開心。

    笨嘴笨舌的，只懂得埋頭苦干，只知道把一個個任務(wù)，認(rèn)認(rèn)真真完成好。

    這是我的苦惱，也是我的無奈。

    這是性格使然，也是不能向旁人抱怨的缺憾。

    可惜，苦苦干了八年，到頭來還是沒有什么結(jié)果。

    回頭想想這些年，無數(shù)個日子里，賣命地在單位加班，把生活中可以享受的部分大都拋棄了。

    有一點點自己的業(yè)余時間，又都用來追去自己的夢想——寫一本自己想寫的小說。

    我的生活很無趣——因為幾乎沒有屬于自己的休閑時光。

    但我的生活又充滿希望——至少我還可以用鍵盤描繪我的希望。

    只是，人啊——真是好難掌握自己的命運。

    你傾心盡力去拼去搏，可有時卻只能看到鏡中花，撈不起水中月。

    所以，魏不二的心聲，也是我的心聲。

    魏不二想站在宏然界高絕之處，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用自己的努力，為自己爭取一點點應(yīng)有的回報便足夠了。

    我今天敲打鍵盤，寫不二我要活這一段的心情，便是我在艱難中頑強行路的心情。

    寫的時候，有些激動，有些不平，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服氣。

    想努力，想掙扎，想頂住困難，又想拼盡全力。

    在魏不二臨近死亡的時候，我實在不忍他煎熬的如此辛苦，為他安排了宏然六尊妙手蘇纖來救。

    現(xiàn)實之中，我何嘗不想也請來一位“蘇纖”？

    但現(xiàn)實畢竟不是小說。

    我只能做自己的蘇纖。

    有時候，想一想，網(wǎng)絡(luò)小說的行當(dāng)里，反而是比較公平的。

    你寫得好，就是寫得好，讀者一定會買賬。

    反倒是現(xiàn)實生活中，不公不平的因素太多了。

    寫了這么多，我的心情漸漸平復(fù)。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但生活永將繼續(xù)。

    古人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我的某個網(wǎng)名就是云卷云舒。

    我想，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在某一天不如意的時候，為自己指一條光明的路。

    深夜很靜。

    我這里的夜空是橙紅色的。

    因為天空有厚厚的云，而城市里又太過燈火輝煌。

    我頭頂也有厚厚的云，我心中也有璀璨的光。

    我掙扎著，努力著，拼搏著，期待有一天，我的光穿破厚厚的云，映照在浩瀚的宇宙中。

    或者，撐過漫長的夜，撐過最黑的黎明，等待陽光刺破黑夜，溫暖和光明遍灑人間。

    我生來渺小，但我有偉大夢想。

    人生路艱難和坎坷很多，但我將昂起頭，充滿希望，微微笑著，大步朝前走著！

    ——寫于201八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