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陵元掌門,據(jù)說是劍宗有史以來入門資質(zhì)最優(yōu)秀的弟子,年輕時僅以一個時辰便破出煉劍塔創(chuàng)下紀錄,成功震驚宗門上下。等陵元重振宗門以來,也不是沒有優(yōu)秀精英弟子想要挑戰(zhàn)煉劍塔,但能順利通過試煉實在不易,最好的也止步三個時辰?,F(xiàn)在直接從一個時辰拉高到到一炷香這種令人只有仰望的程度。 連司徒空也陷入了迷惑了,這真的是他徒弟么,他當初花了多久來著,好像兩個時辰。 陵元掌門忍不住沉默了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洛反問道:“這……很難么?” 她在劍宗是初來乍到,對煉劍塔是什么更是不知,司徒空也沒來得及與她多說,只貌似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反正她一進去便知道自己身處于幻境之中,煉劍塔這幻術(shù)的層次還不足以蒙蔽她的神識,所以在了解過幻境傳遞給她的關(guān)鍵信息,以劍破之后,她便立刻動手了。 至于劍,她心念一動,手中便出現(xiàn)了青鋒長劍。也不需要多精妙厲害的劍術(shù),全都一劍殺之,不作任何糾結(jié),干脆利落至極,也不管出現(xiàn)的老少男女,他們說什么話,有什么身份,在阿洛的眼中與花草樹木無異,于是便以最快的速度了結(jié)了,破了煉劍塔設(shè)下的所有幻境。 陵元雖未問出什么,但也猜想到了其中可能的大致情形,心下越發(fā)震驚。劍宗的開山祖師所修的太上無情劍道,修的便是視萬物如草木的漠然道心,當可代天行殺伐之權(quán)。 阿洛僅用一炷香的時間便破了幻境,修習(xí)太上無情劍道再合適不過了。 還未等陵元做出決定,忽然煉劍塔上萬劍齊鳴,似是在應(yīng)和,天際風(fēng)云亦為其所引,隨之旋轉(zhuǎn)奔騰。。 劍宗素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同門隕落后其他弟子會盡力將其佩劍帶回,并放入煉劍塔最高層,因為劍修的劍便代表了其人,但這種引動萬劍的浩蕩幾乎是從未出現(xiàn)的景象,哪怕只出現(xiàn)了短暫片刻,也令劍宗上下心神震蕩不已。 陵元掌門望著聳立的煉劍塔,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昔日在山上的眾多師長同門,那些鮮活的身影。 他的沉默被司徒空誤會,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掌門師兄,你不會是要反悔吧。阿洛進去之前你可是說好的……” 陵元面色一正,輕輕咳了咳聲,他也不愿意讓人看出他方才陷入回憶思索之中。于是打斷了師弟的話,轉(zhuǎn)而望向阿洛,神情恢復(fù)了平日的嚴肅剛直。 “既然你已通過試煉,又得劍宗先輩屬意,我陵元今日便以劍宗第十九代掌門之名,破格將你收入門下?!?/br> “太好了?!薄疤袅耍覀兘K于有小師妹了?!辈恢故撬就娇?,眾弟子也紛紛歡欣不已,高聲應(yīng)和。除了對小師妹的期盼,更是因為阿洛打破了掌門創(chuàng)下的曾經(jīng)高不可攀的記錄,令知曉煉劍塔厲害的劍宗弟子們也都欽佩不已。 這份喜悅沒多久便被陵元掌門淡淡掃過的一眼給止住了。 陵元也不管他們,隨后再行處罰便是,他對阿洛凝聲道,“從今以后,你便是我劍宗弟子。至于拜入何人門下……” 他微微一停頓,似乎有些猶豫,司徒空挑了挑眉,“阿洛可是我的徒弟,掌門師兄你不會要跟我搶吧?!?/br> 陵元的確起過這個心思,看起來阿洛的天賦的確驚人,但偏偏又很適合太上忘情之劍道,全宗門上下唯有掌門與下一任繼承人可習(xí)。但既然師弟都這么說了,況且阿洛入門時便說是拜司徒空為師,陵元也不會做強人所難之事。 他一拂袖,卻是難得的沒有斥責(zé),而是語重心長道,“那便入你門下吧。你且好好教導(dǎo)她劍道,莫要辜負了她這番天賦。” “那是當然。”司徒空信心十足地道。 第10章 白月光替身小師妹 陵元掌門瞧著面上嚴肅冷淡,卻是為阿洛在宗門大殿單獨舉辦了一個拜師儀式,對著劍宗祖師爺?shù)漠嬒襁€有司徒空正經(jīng)地磕頭敬茶,將其正式錄入劍宗名冊,凡筑基以上劍宗弟子都可出席旁觀。 阿洛也不忸怩或有什么仙人傲氣,她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就是凡人阿洛,而且司徒空本就是她選擇的師父,更不會抗拒。 見著小姑娘著劍宗弟子的簡樸青衣服飾,神色鄭重地叩拜行禮,陵元心中越發(fā)滿意。 劍宗經(jīng)歷過衰落時刻,到如今算得上長輩的除了掌門,也只有司徒空一人了,沒有什么別的長老,其余皆是弟子。雖也有數(shù)千弟子,但于其他修真門派相比,算得上簡單了。 待禮成之后,陵元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吟了一下道,“你師父司徒空為人平日不著調(diào),行事多有荒誕,但你身為他弟子,當敬著你師父,斷不可有欺師背祖之念,否則即便你師父心慈手軟,我身為掌門,也會代他出手清理門戶。” 說到最后,少見地帶上了一絲肅殺凌厲之氣。 剛聽前半句時,司徒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哪有拜師的第一天就這般抹黑他這個當師父的。 但等到后半句,司徒空既是感動掌門師兄對他的維護,又怕小徒弟被嚇到了。 他這是太過在意,忘了他這徒弟可不是一般的,能以一炷香的時間便破出煉劍塔幻境的,其心性之堅,怎會是幾句話就會被嚇到的。 阿洛認真應(yīng)道,“弟子謹記掌門教誨!” 司徒空聽到這話心里又有點泛酸了,他還沒來得及教誨徒弟呢,就被掌門師兄搶先了。 乖徒弟,你不要光記著掌門的話,好歹也看看師父我呀,司徒空抱著劍忍不住露出有些委屈巴巴的眼神。 陵元掌門瞪了不靠譜的師弟一眼,又繼續(xù)對阿洛道,“你入門最晚,論輩分排序為最末,眾弟子都在你之前。但你天分世所罕見,假以時日必能超過其他同門,修行之道漫漫,切記不可驕矜自大?!?/br> 他這話既是告誡阿洛,也是對其他弟子所言。提前給他們打個預(yù)防針,免得以后瞧著小師妹修行進益迅速,短短時日便凌駕于他們之上,而心態(tài)失衡生出妒忌來。 修行之路上有時候沒什么公平可言,畢數(shù)十年的苦練也許比不上天分出眾之人的一朝頓悟。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以阿洛表現(xiàn)出來的天分,終究不會平庸普通下去。就是陵元掌門也不會看著這樣一個極適合太上忘情劍道的好苗子隨便霍霍下去。 聽懂他的話的不止阿洛,眾弟子心頭也是一凜,齊聲行禮道,“弟子謹記掌門教誨!” 小師妹看著年幼討喜可愛,但他們也不會忘了,這可是能打破掌門記錄的神人啊。以后只要不中途意外隕落,必然是一等一的劍修天才,成就不在掌門之下。他們身為劍宗弟子,也與有榮焉。 司徒空見到這幕若有所思,他似是明白了掌門師兄給阿洛定下煉劍塔考核的用意。 即便打破宗門規(guī)矩,也讓人指摘不出什么錯處來,更是杜絕了宗門內(nèi)外的非議,維護了劍宗弟子秩序的穩(wěn)定,也為阿洛以后的修行之路掃平了一部分障礙。 當然前提重要條件是,阿洛真的能通過試煉。 司徒空暗自笑了笑,也沒有再多想,他自幼便知曉掌門師兄是個極厲害的人物,一言一行總是有諸多意義,他慣是隨性的,也懶得多琢磨。 —— 在旁人看來,阿洛拜師劍宗是千難萬難,歷盡艱辛,還被陵元掌門刁難,簡直一把辛酸淚。連劍宗的弟子們都覺得小師妹太不容易了,作為劍宗唯一的女弟子更是珍寶,要好好愛護。 所以從阿洛第一天出現(xiàn)在劍宗校場上,就迎來了師兄們的各種噓寒問暖,甚至還有人帶著關(guān)心擔(dān)憂地問了一句,“小師妹以后每日起這么早,趕練劍功課,會不會長不高啊。” 其他聽到這話的弟子也紛紛加入探討起了這個問題,“是啊是啊,小師妹本來就生得瘦弱,年齡又小,萬一長不高了怎么辦?!?/br> “靈均弟子喜歡煉制丹藥,不如問問他有沒有讓人長高的靈藥。” 劍宗弟子雖都是劍修,但也不乏一些私下愛好符箓丹藥醫(yī)術(shù)的弟子,掌門在這些小事上也不作過多約束,只要不耽誤劍術(shù)修習(xí)便可。 眾人討論最終由宗門規(guī)矩所定早課練劍時辰不能改變,到給小師妹送什么靈藥補營養(yǎng)。 另外他們還擔(dān)心小師妹初次練劍堅持不下了。宗門規(guī)矩嚴苛,哪怕是掌門親傳弟子,入門后也需與其他弟子在此每日進行早課,起步便是基礎(chǔ)劍術(shù)三千遍。 連專門負責(zé)監(jiān)管弟子練劍的師兄看著不足他腰高的小師妹,猶豫了一下也道,“今日初次習(xí)劍,小師妹盡力而為便好。若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請教我還有其他師兄弟們?!?/br> “對啊,小師妹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我當初入門那會早起練劍還打瞌睡呢,被罰挑了一個月的水缸?!?/br> “我第一次練劍三千遍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廢了,配不上劍宗想下山去呢?!?/br> …… 阿洛雖然從始至終只是因為她選擇司徒空做她的師父,而來到劍宗,通過試煉成為劍宗弟子也不過是為了更名正言順罷了。若是那晚司徒空沒有被掌門逮回去,她也會毫不猶豫點頭答應(yīng)和司徒空下山去。 試煉之事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即便已經(jīng)正式拜入劍宗門下,她也沒有多大的歸屬感。 除了司徒空一人被她稍稍放在心上,劍宗其他人什么的,阿洛不怎么在意。但這些不代表阿洛感受不到他們的善意,即便是不怎么熟練的關(guān)心,也讓人半點也討厭不起來。 劍宗懸空山, 偌大的練劍坪上,一個半大的女孩,青色的發(fā)帶綁在發(fā)尾,顯得干勁利落,背脊挺直,手舞著劍,從看似最簡單的持劍、揮劍做起,重復(fù)著枯燥的動作。 再到一招一式地練著劍宗的基礎(chǔ)劍術(shù),開始時略顯笨拙不熟練。 第一個五百遍過去,無人出言嘲諷笑話。若非怕打擾小師妹練劍,滿是熱情的師兄們甚至忍不住拍掌叫好加油鼓勵,睜眼瞎的一水夸贊了。 漸漸地,阿洛施展的劍術(shù)招式,變得越來越流暢純熟,到最后每一劍都渾然天成。周身的氣機也隱隱產(chǎn)生玄妙的流轉(zhuǎn),就像是接觸到了天地萬物的靈性。 那位監(jiān)管早課的師兄看得分明,亦是震驚,小師妹并不是引動了天地靈氣,而是被天地靈氣簇擁。這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多少修士夢寐不得。 這才是修仙! 不知為何,他心中生出了這么一句話。 世人皆向往求仙問道,但哪怕是修真界,也只聞飛升,不曾有人真正成仙過。 再反觀小師妹,劍修不似道修,靈根資質(zhì)多是輔助,對劍修而言,面前只有三關(guān),劍法,劍意,劍道。習(xí)得劍法只能算是入門,領(lǐng)悟劍意方才出師,能被稱為真正的劍修,最后悟出自己的道,也就是劍修心中所謂的得道。 劍宗弟子幾乎都是這般來,卻從來沒有一人像阿小師妹這般,第一天習(xí)劍,便展露出了對天道的感悟能力。 而且小師妹身上分明沒有修煉出一絲一毫的靈氣,于劍道更只是個初學(xué)者而已。 這是何等不凡的天分。 —— 宗門大殿內(nèi),陵元掌門把司徒空叫來,細細詢問他打算如何教導(dǎo)阿洛。 他之所以讓阿洛先去與其他弟子上早課學(xué)習(xí)基礎(chǔ)劍術(shù),一是為了鍛煉阿洛心性,打磨劍道基礎(chǔ)。二來就是給司徒空留出時間好好琢磨一下教學(xué)事宜。 坦白說,陵元對師弟教徒弟的能力是保留懷疑的,司徒空五百多歲了,一直都沒收徒,就是因為他性格肆意狂放,收的弟子難免沾染他的一些不好的習(xí)慣。 只因司徒空所學(xué)的乃是逍遙劍道,陵元也就沒做什么約束,連他在外面逍遙飲酒作樂,憑心意而為,陵元也不管不問。 但司徒空的逍遙劍道是悟出來些許,不代表誰都能學(xué)成。 佛家高僧有句俗語,“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xué)我,如同進魔道?!?/br> 還有讓司徒空正正經(jīng)經(jīng)悉心教授劍術(shù),陵元也覺得不靠譜,所以叫來好好督促一番,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從日常以身作則的生活習(xí)慣,到深入淺出循循善誘不可揠苗助長,因材施教的教學(xué)方法等等,力求將小師弟打造成一個三好優(yōu)秀師父。 就在司徒空叫苦不送時,一道殿外的傳訊救他于水火之中,似乎是阿洛在練劍坪出了什么事。 陵元掌門當即變了臉色。 …… 在陵元掌門趕到時,練劍坪上已有許多弟子因為觀摩阿洛練劍而陷入一朝頓悟之中。 這些人很多本就出于瓶頸之處,只差些許便能突破。如今難得有幸能見識到一絲道韻,靜心領(lǐng)悟,那些曾經(jīng)茫然疑惑之處,便能漸漸明悟,豁然開朗。連劍道修行上的壁壘也如撥云見月般輕易消散。 此時阿洛手中的基礎(chǔ)劍術(shù)已然達到輕如行云流水,疾如彗星襲月,重則像負千鈞而搬山。 哪怕對她的心性悟性早有了解的陵元掌門也不禁深深驚嘆,僅僅一日的工夫,她便完全掌握了劍宗的基礎(chǔ)劍術(shù),即便沒有一點靈氣,也依舊不影響她憑著自身領(lǐng)悟揮出劍意來,連旁觀的弟子也為其所吸引。 至于那令不少弟子陷入頓悟的道韻,陵元掌門頗為感慨,這世上或許真的有極少數(shù)人得天道眷顧。 感悟天道這種事,無數(shù)修士畢其一生也哭求不來,而有的人,初次修行便能觸摸到門檻。 或許,這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凡,陵元掌門在心中暗道。 司徒空才是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他還沒正式教授她劍道呢,人就給了他這么多的驚喜。 他們又怎會知道,阿洛身具仙靈,在感悟天道上也就遠遠超過這個世界的修士。 若非如此,以這副身體的弱小,揮劍不過百遍便已負荷不起,累倒在地,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行云流水,每一招一式,全身經(jīng)脈血rou的運行配合如無極渾圓,完美無瑕,甚至得到道韻濯洗提升。 陵元神色波瀾不驚,傳音給除正在頓悟的人之外的眾弟子, “莫要大驚小怪,好生練你們的劍?!?/br>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從中得益感悟的,端看個人境界悟性。其他人聽了掌門這話,停下了旁觀天才如妖孽般的小師妹,齊齊重新開始練劍去了。三千遍功課,一遍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