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就在阿洛忍著暈沉沉的狀態(tài)迅速思考對策時,下一刻外面突然傳來幾聲重響,然后門就被迅速推開了,沖進(jìn)來三個身高不一的豆丁,最大的那個還直接抱起了在床上的阿洛。 哦,忘了她現(xiàn)在也是個小豆丁。 不大怯瘦弱的少年眼里透著一絲不合年齡的堅毅,隱隱還壓抑著怒氣,對懷里的meimei卻是語氣溫柔,“別怕,有哥哥保護(hù)你。” “大哥,我也怕,我們把嬸娘砸死了怎么辦?!闭f話的是進(jìn)來的三個少年中身量最小的那個男童,又黑又瘦,還流著鼻涕嚇得一抽一抽的,只是始終聽大哥的話把手里的木棒抓得緊緊的。 “放心,她還沒死呢,就是昏過去了而已?!鄙倌暌簿褪勤w瑾嗤笑了一聲,也是在安慰著弟弟meimei。 出來后阿洛也看到了地上躺著像是被砸暈過去的兩個婦人,一個系著短布圍裙面容刻薄,腦海中浮現(xiàn)原身的記憶,好像還是她的嬸娘。另一個婦人應(yīng)該就是方才談價錢的買家,衣衫花綠,看著像是風(fēng)塵中人。 趙瑾已經(jīng)開始招呼著兩個弟弟,把這兩人捆起來,還把家里的糧食銀錢找出來,這干脆利落的風(fēng)范一點也不像小孩子。 阿洛在心里有了些猜測,只是渾身依舊是暈暈沉沉的,忍不住將頭搭在少年肩膀上。 趙瑾見了越發(fā)憐惜,想起剛才聽見惡毒嬸娘要把meimei賣掉的話,更是氣憤不已,他是前幾天穿到這個歷史上的大熙朝的。 剛來時以為自己倒霉是個農(nóng)家子,親娘早死爹不在家,還被刻薄兇狠的嬸娘苛待整天干活,他和三個年幼的弟弟meimei就跟地里的可憐小白菜似的,饑一頓餓一頓的。 后來才從周圍人打聽出來,他爹是個秀才在外面忙著讀書科考呢,兩年沒回來了。 趙瑾到底是個成年人心理,這幾天摸清情況后,就琢磨著如何去給他爹寄信,別讀書讀傻了還不知道兒女在家過著可憐巴巴的苦日子呢。 結(jié)果帶著弟弟剛回來就在門外聽到了嬸娘和人販子說的話。 難怪不肯給小妹請大夫,還在村里到處說小妹要病死了,就是想把小妹偷偷賣給人販子。 趙瑾忍著怒火,讓弟弟不要出聲,尋了石頭和木棒再指揮著兩個弟弟,趁著嬸娘她們不注意用力幾悶棍下去,就將人給敲昏了。 要不是出了人命對他們不好,趙瑾還想下手再狠點了,拐賣兒童就是放在現(xiàn)代和平社會也應(yīng)該判死刑。 趙瑾哄勸著阿洛道,“小妹,你先睡吧,哥哥帶你去看大夫?!?/br> 就這幾天的工夫,趙瑾早就把家里放錢放糧食的地方摸透了。二弟三弟都還記得爹娘在的時候,他們還是住在大屋的,可一年前爹走了沒多久,嬸娘就把他們趕到了草棚這里。 趙瑾一早就懷疑親爹是有寄銀子回來的,不然嬸娘平時不事生產(chǎn)只會讓他們干活,還天天大魚大rou的。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找出來的銀子少說也有二三十兩,更確定了這個想法。他原本還想著打了山雞兔子賣錢好給小妹請大夫,現(xiàn)在看倒不用了。 一同找出來的還有他親爹趙士銘的書信,雖然是古代字體,但趙瑾連蒙帶猜也能看懂大半。 書信中他爹說在朋友家寄住,準(zhǔn)備苦讀來年再考,趙瑾把地址記下了,然后帶著弟弟meimei進(jìn)縣里看大夫。 —— 也許是燒得太重了,阿洛沒頂住幼小身體的本能在少年的背上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身在一家醫(yī)館里了,還被連著灌了兩碗大苦藥。 旁邊不再是那個一副大人樣的少年,而是另外兩個男孩,其中大的那個也就是趙二郎摸出懷里還溫?zé)岬拇讹灒f給她露出憨憨的笑容,“小妹,你餓了吧,快吃,里面還有rou呢。” 阿洛有些擔(dān)心,聲音虛弱問道,“大哥呢?!?/br> 趙三郎接話道,“大哥說回村里找村長了?!?/br> 他看著小妹的那個rou炊餅有些饞,不過大哥已經(jīng)給他們買過了,而且交待好讓他們在醫(yī)館好好守著小妹,不然還會有壞人把小妹搶走的。 阿洛注意到之前趙瑾在家里收拾的包袱還在,應(yīng)該是做了兩手準(zhǔn)備。 阿洛小口小口吃著炊餅,趙二郎還去跟醫(yī)館的人討要了碗水,大夫和伙計待他們不是很親善,只當(dāng)是窮人家的孩子,態(tài)度一般但也不至于連口水都不愿給。 體力稍稍恢復(fù)后,系統(tǒng)也給阿洛傳輸了這個世界的信息。 這是個比較簡單的古代世界,正處于太平時期,系統(tǒng)所說的氣運之子就是阿洛初見的那個少年,這具身體的大哥趙瑾。 他是后世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利用后世的智慧以及對歷史軌跡的一些了解,逐漸成為一代權(quán)臣。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連后來的小皇帝也是他扶持上去的,趙家也因此權(quán)勢滔天。 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但同樣趙瑾雖熟知歷史卻不拘泥于歷史,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推動了這個時代的發(fā)展進(jìn)步。 “那我穿越的這個身份呢?!?/br> 系統(tǒng)介紹道:【是趙家最小的女兒趙容,趙瑾的meimei。不過她在趙瑾穿過來沒幾天就斷氣了,就是剛被嬸娘賣給老鴇后的事。也是因為她的死,促使趙瑾認(rèn)識到這個時代的殘酷,心性處事也變得狠辣果斷了起來,到后來想要掌握權(quán)力,而不只是當(dāng)一個富貴閑人?!?/br> 阿洛對這點也有預(yù)料,她醒來時這副身體實在孱弱,又發(fā)燒了許久,一直沒看大夫,才三歲多的小女孩也很容易夭折的。 原主一點殘念心愿也沒留下,系統(tǒng)也說,【這個世界宿主沒什么任務(wù),好好修養(yǎng),在氣運之子身邊蹭一波功德好處就行了?!肯袷裁创笫录梢詤⑴c一下之類的。 阿洛對系統(tǒng)所說的氣運功德有些好奇,但也沒說多久,就見趙瑾快步跑進(jìn)了醫(yī)館。 他先摸了摸阿洛的額頭,見沒有燒了才笑了,然后嚴(yán)肅認(rèn)真對弟弟meimei說,“我們不回去了,先去江州找爹?!?/br> 趙瑾在送meimei來醫(yī)館看大夫,確定不會有事后才一個人回了村子,嬸娘和人販子還被打暈著捆在屋子里,也沒人發(fā)現(xiàn),趙瑾以防萬一拿布巾塞嘴也沒派上用場。 他先是去找了村長,告發(fā)嬸娘要把他meimei賣了的事。 村長先是嚇了一跳,不信趙瑾的話,直到他說人販子現(xiàn)在就在他家里,然后勉強信了,各種叱責(zé)趙錢氏不像話,趙秀才把兒女托付給她,她竟然生出這樣的狠毒心思。 趙瑾看他這態(tài)度,心卻是涼了下來,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十歲小孩,嬸娘那樣欺凌虐待他們這幾個侄子侄女,村里人不會不知道,但連一村之長也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不愿多管閑事,伸把手幫忙什么的。估計是想著清官難斷家務(wù)事。 這事按村子里的態(tài)度來辦,頂天了也就是把人販子送交官府。但他們這幾個孩子是沒人理會的,最后還不是又要落到趙錢氏手里。 古代的禮法就能壓死他們,還有萬一惡毒嬸娘趁他不備,又喪心病狂把小妹賣了怎么辦,可能連找都沒地方找去。去報官官府也不可能信他們幾個小孩子的話。 好在他準(zhǔn)備好了退路,趙瑾趁著村長帶人去他家抓人販子,偷偷溜回了縣里醫(yī)館,決定帶弟弟meimei們直接去找爹。找人寄信不知道要幾個月工夫了,還不如直接找過去。 這些事情趙瑾沒有跟他們說,但阿洛也能猜得出來,回去了說不定還是龍?zhí)痘ue,他們中最大的趙瑾也才十歲而已,再聰敏也有許多事情做不了。 而趙二郎和趙三郎便是習(xí)慣性聽大哥的話了,尤其是最近大哥好像變得更加聰明了,懂得的事情也更多,讓人崇拜。 干糧和銀兩早就準(zhǔn)備好了,在給醫(yī)館付了錢又買了一些隨身攜帶藥丸后,趙瑾就背著小妹,帶著兩個弟弟坐上了連夜離開此地的江船。同時也找人托付了口信,告訴村里的人,他們?nèi)フ业耍獾媚莻€惡毒嬸娘再倒打一耙,污了他們的名聲。 ―――― 真的上路后,趙瑾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意氣用事了些,準(zhǔn)備也不足。一路上光是給小妹看醫(yī)買藥就花去了大半銀錢,讓他不禁感慨這古代的大夫也挺黑的啊??稍谶@件事上趙瑾一點也沒有不舍得花錢,生怕小妹有半點不好。 那天他帶著二郎三郎上山回來若是晚了些,是不是就被趙錢氏那個惡毒女人給賣了。想到這個可能,趙瑾連殺了趙錢氏的心都有。還有送去醫(yī)館的時候,大夫還說要是再晚兩天,人可能就沒了。 怎么說也是一條小生命,要是就這么消逝了,想想也揪心。 也正因此,看到現(xiàn)在軟萌可愛的小妹,趙瑾心里忍不住有種欣慰與成就感。 許是病好了,這些時日趙瑾對弟弟meimei又很好,吃食上都沒虧待過。小姑娘臉頰處的嬰兒肥也養(yǎng)出了幾分白嫩,趙瑾忍不住捏了捏。 阿洛:“……”好吧她現(xiàn)在是小孩子。 看在趙瑾這個兄長一路上對她很好的份上,她勉強忍了。 之所以能這么快恢復(fù)健康起來,其實是阿洛有在用靈力慢慢調(diào)養(yǎng)身體,這個世界的靈氣很微薄,只能說聊卻于無了。偶爾還有幫助趙瑾和二郎三郎他們,當(dāng)然他們是不會有所察覺的。 還有他們幾個孩子上路還是危險了些,怕被有心人盯上,趙瑾也沒給他們置辦新衣服,反正本來在趙錢氏手下生活,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說是乞丐也有人信。 除了小妹,稍微養(yǎng)好一些,那模樣立馬就出來了。放在現(xiàn)代社會那是分分鐘國民童星出道的水準(zhǔn)。 趙瑾之前打聽爹娘情況的時候,就聽人說過,他早死的娘是個極為標(biāo)致的美人。在外讀書的秀才爹那也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美男子,多少富戶大地主家的小姐都想嫁給他,結(jié)果就娶了個來歷不明無依無靠的孤女等等。 趙瑾見過壯得跟鐵牛似的二郎,還有瘦得跟蘆葦桿似的三郎,他還在河塘里照過自己的臉,反正是沒瞧出來什么。 但現(xiàn)在看到養(yǎng)好的小妹,他終于對那傳聞有了一絲相信,而且想著大概小妹是真正繼承了的父母優(yōu)秀基因。 不但如此,趙瑾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古代交通工具的速度,以這行程怕是要大半個月才能到江州。 不過趙瑾又有些慶幸了,他選擇去找爹,而不是等人回來。不然以趙錢氏那狠毒性子,恐怕私下就將他們兄妹賣去了遠(yuǎn)地方,然后再裝模作樣扯些謊說病死或是在山上被野獸吃了,他那位秀才爹回來后說不定都會被糊弄住。 趙瑾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最壞的情況。 然后路程剛過大半,他們的包袱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積蓄了。一分錢難到英雄漢,再這么下去他們就得露宿街頭,更別提去江州尋父了。 二郎和三郎都是真小孩,一個五歲,一個七歲,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情況。阿洛倒是猜出了些許,也蹙著眉頭想著怎么幫忙弄錢。被趙瑾看到了,沒多想以為她是看旁邊路過的小孩手里的糖人饞了。 即便再窘迫,趙瑾還是給小妹買了個兩文錢的小糖人,然后背著她坐到路邊酒肆外的臺階處。 因為阿洛體弱,這路途又辛苦,趙瑾擔(dān)心她的身體,都是和二郎輪流背著的。至于三郎,那風(fēng)一吹就倒的小身板,顧好自己就不容易了,別說照顧meimei了。 三郎看著金燦燦的小糖人也有點動心,拉著趙瑾的袖子道,“哥,我也想要糖人?!?/br> 趙瑾認(rèn)真嚴(yán)肅道,“三郎,你都五歲了,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了?!眒eimei是要寵的,弟弟那當(dāng)然是要好好教育了。 三郎哭嘰嘰,他不想當(dāng)男子漢,他想要糖人。 阿洛看著他可憐巴巴又不敢質(zhì)疑大哥權(quán)威的樣子忍不住泛起笑意,她當(dāng)然不至于饞一個糖人,于是朝他招了招手,“三哥,你過來?!?/br> 三郎眨了眨眼,一過去就見小妹把手中的糖人遞給了他,“三哥,你吃吧?!?/br> 三郎看著糖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用了最大的勇氣搖頭小聲道,“不行,這是你的。” 無論是穿越者趙瑾,還是二郎三郎,對她都是真的好。阿洛這人小手短的,什么也做不了,一路上還是他們照顧的,吃苦受累的也多是他們。哪怕是三兄弟中最年幼的老三,論起來他也不過比趙容大了兩歲而已,也還是個孩子。 阿洛輕笑道,“那分你一半吧,大哥不會看到的?!?/br> 聽她這么說三郎還偷偷看了大哥趙瑾,見他沒回頭這才接過了竹簽糖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半。 趙瑾沒注意這么多,他滿腦子都琢磨著有什么快速來錢的方法,想出了好幾種,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顧慮打消了。 主要還是因為他才十歲,因為營養(yǎng)不足個子還不高,又帶著弟弟meimei,哪怕拿出他腦中的生意方子,財不露白,人心叵測,要是被人盯上,他和弟弟meimei都會有危險。去給人打短工做學(xué)徒,他年紀(jì)這么小,酒樓醫(yī)館這些地方也不大可能愿意收他,而且時間還會拖長。 想想有點憋屈,他堂堂一個穿越者,連點路費都弄不到。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二郎,讓人驚訝的是他朝趙瑾攤開右手,手心里居然有二三十個銅板。都夠兄妹四人吃一頓素餡包子了。 趙瑾睜大了眼睛,“這錢怎么來的?” 二郎摸了摸頭,老實道,“我剛在那蹲了一會兒,就有人給我錢?!?/br> 趙瑾朝他指的方向一看,臉色有點綠,那里還有好幾個年老體弱的乞丐。再看二郎,人雖比較壯實,但年紀(jì)小衣服破舊,被誤認(rèn)為乞丐也不奇怪。 在經(jīng)過一番心理掙扎后,趙瑾也去那蹲著了,還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個破碗。這天上又不會掉什么貴人,為了弟弟meimei他就是放下節(jié)cao又算什么。 哪怕以后那也是英雄不問出處,歷史多少豪杰人物臉皮不厚,朱朝太祖年少落難的時候不也當(dāng)過乞丐和尚么。落難只是一時的,以后總有龍飛九天的時候。 自我安慰迅速適應(yīng)之后,趙瑾發(fā)現(xiàn)這來錢還挺快的,許是蘇揚之地繁華富庶,沒看他旁邊那些老乞丐還悠閑著曬太陽么。 二郎和三郎也有樣學(xué)樣,尤其是三郎,還有幾分戲精的本事,上來就哭嘰嘰,“好心善良的大叔,我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飯了,你行行好吧。” 趙瑾嘴角抽了抽,想說他們照顧好小妹就行了,結(jié)果就見小妹從臺階上磕磕絆絆走下來。 顏面自尊那是什么,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阿洛仗著張臉可愛適合撒嬌賣萌,而且有意挑氣質(zhì)和善且穿著不差的小jiejie,也只是主動迎上去,但不會伸手去拉對方的衣裙。 也許是她眼神好運氣也好,第一個挑中的少女就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甚至出言道,“小meimei,要不你跟我回家吧?!?/br> 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的阿洛:“……”這不按套路來啊。 少女看起來年紀(jì)也不大,身后還有幾名仆婢跟隨,看起來像是名門千金小姐。 趙瑾立刻跑了過來,將小妹護(hù)在身后,臉上更是露出防備警惕的神色,居然想拐走他那么可愛的小妹,他重重強調(diào)道,“這是我meimei,我們不賣的?!?/br> 仆婦婢女也擋在前面,還怕這少年女童弄臟了小姐的衣裙。 少女身邊年長的丫鬟聽了這話,更是面露倨傲之色,說道“我們家小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誰不知道我們河?xùn)|柳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