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看著阿洛沉靜而幽深的目光,那內(nèi)侍心中不知為何心里一動,面上不屑輕視,“我先去稟奏陛下?!?/br> 關(guān)于處死鎮(zhèn)北侯之女燕羽一事,朝堂上也多有爭執(zhí)勸諫,誠然燕北舉旗造反,是狠狠打了大成皇室的臉面。但燕羽乃是逆賊燕北王燕臨的至親,留著她也許能當(dāng)作籌碼人質(zhì)要挾燕北。 奈何皇帝被燕北膽敢造反作亂,氣得大怒,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一定要殺了燕羽以發(fā)泄他的怒火。 一個要靠虐殺弱女子才能發(fā)泄狂怒的君王,何其無能。鎮(zhèn)北侯父子和六萬燕北軍雖然被坑殺,但燕北之地底蘊深厚,突然舉兵造反,皇帝一時也鞭長莫及,還要防著另外兩方諸侯也蠢蠢欲動了起來,連帝京的數(shù)萬禁軍也不敢隨便抽調(diào)。 當(dāng)聽到內(nèi)侍轉(zhuǎn)述的話后,皇帝本來還在怒火上,不打算理會,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鎮(zhèn)北侯父子被坑殺后,朝野議論紛紛,皆是不相信鎮(zhèn)北侯勾結(jié)外敵意圖謀逆,連遼東、西南兩方諸侯也有上書,為鎮(zhèn)北侯申冤要求徹查此事。他們可不像朝堂上那些可以隨意貶謫流放的官員,真要生出異心來,就是聽調(diào)不聽宣了。哪怕是有嫡出子女在京中為質(zhì)也影響不了他們什么。 燕羽代表鎮(zhèn)北侯府在帝京為質(zhì)多年,皇帝對鎮(zhèn)北侯父子不還是說殺就殺了么。 皇帝讓手下人也偽造了不少所謂的證據(jù),但信的人卻不多,上一個相信皇帝詔令的人,不就慘死在雁門關(guān)外了。 當(dāng)時皇帝惱羞成怒,身邊的弄臣進言道,可以對鎮(zhèn)北侯的女兒燕羽嚴刑逼供,讓她出面指證自己的父兄有謀逆意圖,這樣皇帝也能占據(jù)住大義名分,面子就好看多了,全天下人的非議也會少些。 在天牢里被關(guān)押的燕羽受了不少刑,卻依舊不肯順從,后來因為大臣勸阻,說可以留做掌控燕北的人質(zhì),這才留住了她的命,皇帝便丟開一旁不管了。 皇帝陰沉冷笑道,“她現(xiàn)在是肯低頭了?!?/br> 身邊寵信的臣子陪笑討好道,“人終究是怕死的,哪怕再傲骨錚錚的人,何況還只是一個小小女子呢,自然是要在陛下您的威勢之下低頭求饒的?!?/br> 現(xiàn)在外面天下人都同情燕北,連自立為王豎旗造反這事都沒多少人指責(zé),連遼東西南兩邊諸侯都還做做樣子掩面哭泣,為其不平呢,誰都不恥于皇帝設(shè)計坑殺抵御外敵的鎮(zhèn)北侯父子和數(shù)萬燕北軍。 殺了燕羽泄憤羞辱脫離大成皇朝掌控的燕北,的確是比不上讓鎮(zhèn)北侯的親生女兒指證他是大逆不道的叛賊,狠狠打燕北的臉。 想到這皇帝心里頓時一陣暢快,大笑道,“好,那就帶她上殿來?!?/br> —— 扶月宮,曾居住著大成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后來那寵妃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留下一個女兒,如明珠美玉般,容貌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極為得皇帝的寵愛,自幼捧在手心上怕化了。 聽聞父皇下令處死鎮(zhèn)北侯父子的消息時,楚水笙也是極為震驚的,還為記憶中的那個肆意張揚的俊朗少年郎默默哭了好幾場。后來又聽說他已平安,還公然舉兵造反對抗大成皇朝,楚水笙又是慶幸又是難過。 身邊的宮人看得出來她對燕臨十分關(guān)注,都勸阻她道,“公主可莫要在陛下面前提燕北之事?!?/br> 如今燕北就是陛下的心頭上的刺,多少官員因此被貶謫流放,哪怕帝姬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女兒,最好也得小心些。 聽著這話,楚水笙心底默默嘆息。就像她知道燕臨的meimei被關(guān)入天牢,即將被處死,她也不敢去向父皇求情。 —— 此時此刻,金鑾殿上還有不少文武大臣,和皇帝寵愛的一些妃嬪皇子,還有遼東西南兩方諸侯尚在京中的質(zhì)子質(zhì)女。 皇帝下令將罪人之女燕羽帶上來,他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堂堂天子,沒有殺錯鎮(zhèn)北侯父子,大逆不道犯上作亂的叛賊,有何不能殺。 殿上其他人聽了心思各異,他們心里何嘗不清楚,陛下自繼位以來就昏庸多疑好大喜功,這不就硬生生逼反了燕北。 若是陛下手腕夠厲害,可以溫水煮青蛙不費吹灰之力達到削藩目的。又或者足夠心狠手辣,斬草除根,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勢滅了燕氏一門接管燕北之地,叫人說不出話來,反正結(jié)果都可以由勝利者書寫,這些也無妨。 偏偏陛下兩邊都沒做到,還逃掉了一個足以成為威脅的燕臨。燕氏還有人繼承,燕北那邊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造反,和大成皇朝對著干了。 現(xiàn)在到了這步,可以說是進退兩難,要么調(diào)兵平定燕北叛亂,要么陛下為鎮(zhèn)北侯平反,將一切罪責(zé)都推脫到j(luò)ian佞頭上。 但前者也沒那么容易,燕北雖失了數(shù)萬大軍,但也是難以啃下來的硬骨頭。何況哀兵必勝,燕臨死了父兄,那些燕北百姓何嘗不是死了兒子兄弟骨rou至親,顯然是孤注一擲要與大成皇朝拼個你死我活的。 也不知道這燕羽的話能起到幾分作用。 沒多久,內(nèi)侍便將一人帶至殿上,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襲素衣,身上還帶有受刑的斑斑血跡,容色蒼白披頭散發(fā),手腳還帶著鐐銬,泠泠作響,讓人見了心生惋惜。 在未發(fā)生那事之前,這位燕羽小姐還是名動京華的美人,甚至還有不少人在猜測,陛下會將她許配哪位皇子勛貴,如今卻成了可憐至極的階下之囚。 皇帝居高臨下道,“燕羽,你不是有話對朕說么。” 阿洛抬起頭眸子中毫無畏懼之色,甚至十分平靜道,“陛下是想聽我說,我父兄野心勃勃,勾結(jié)外敵,意圖謀反。” 聽到這話,殿上有不少人望向阿洛的目光里透著譏誚鄙夷,以出賣死去的父兄來求得茍活,自然是失了骨氣氣節(jié)。只要她開口作證,無論是不是真的,鎮(zhèn)北侯父子的清名都毀于一旦了。 皇帝卻是高興道,“你若是肯大義滅親,指證鎮(zhèn)北侯父子罪名,朕也可以寬宏大量,饒你一命。” “如果這是陛下的遺言,我也可以滿足你?!卑⒙蹇粗⑽⑿Φ?。 眾人還來不及色變,與話音同一時刻落下的還有碎裂開的鐐銬,奪下離她最近的御前侍衛(wèi)腰間配刀。阿洛壓根不等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直接殺了擋在她面前的侍衛(wèi)太監(jiān)任何人,提刀走至于殿上龍椅。 實則動作快到無人可以捕捉,刀光縱橫,鮮血飛濺。 最后雪亮冰冷的刀鋒血淋淋地架在了皇帝的脖頸上。 看到這一幕,殿上驚叫聲四起,霎時眾人亂作一團,連召宮中禁衛(wèi)過來也來不及。 鎮(zhèn)北侯之女竟然有這般厲害的武功,他們實在意料不到,而當(dāng)務(wù)之急是燕羽行刺陛下,甚至陛下命懸于她手中,成了她的刀下人質(zhì),嚇得讓人不敢靠近,生怕她那刀砍下來。 某位國公勛貴臉色大變怒喝道,“燕羽,切不可傷及陛下,難道你也要做大逆不道的罪人不成?” 阿洛輕笑了一聲,笑容如冰雪般冷冽,“他殺我父兄,我為何不能殺他?!?/br> 一些御史清流也梗著脖子道,“鎮(zhèn)北侯一門數(shù)代都戰(zhàn)死沙場盡忠報國,你今天難道要毀了燕氏清名,行弒君之舉么。” 阿洛反問道,“他配為人主嗎?” 阿洛這些話無異于是在羞辱皇帝,但他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敢怒不敢言。 “不要殺朕?!被实壅麄€臉龐扭曲,臉色紅漲至極,又是恐懼又是暴怒,甚至口不擇舌了起來,“只要你此時住手,朕可以為鎮(zhèn)北侯平反下罪己詔,朕還會把整個燕北分割給你們燕氏,許你們自主之權(quán)?!?/br> 這已是他臨危之際能想到的最多了,可惜阿洛根本不在乎。 阿洛低聲輕語道,“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見我父兄,還有那六萬無辜慘死的燕北軍將士,好讓你去對他們懺悔賠罪?!?/br> 說完面色漠然毫不猶豫地揮刀砍下。 那顆死不瞑目天下最尊貴之人的頭顱與身體分離落地,滾了幾下,停在了富麗柔軟的紗幔邊上,鮮血噴濺,染紅了一側(cè)某位妃子的裙擺,也嚇得她驚聲尖叫了起來。 第102章 篡國(混亂)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頓覺天旋地轉(zhuǎn),目呲欲裂,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 燕羽她就是個瘋子。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真的弒君。 這置君臣禮法于何地,自古以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甚至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這種觀念早已深入天下人心骨髓,偏偏燕羽就毫不猶豫地打破了這個規(guī)矩,她就不怕受到天下人唾罵,罪及家族遺臭萬年么。 然而殿上的人已經(jīng)無心思及那么多了。皇帝死了,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會遭殃。 甚至有些人震驚得恍如自己身在夢中,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不過是陛下想逼鎮(zhèn)北侯之女親自供認父兄有罪,對此他們無論心中何想,能做的唯有冷眼旁觀罷了。 誰也沒想到鎮(zhèn)北侯送到京中的質(zhì)女,而且還在天牢里關(guān)押受刑了許久,一朝被宣召上殿來,會突然顯露出那般不凡的武功來,出乎眾人的意料。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要挾持皇帝好逃出生天,未想到她竟那么大膽砍下了皇帝的頭。 “燕羽,你以為你忤逆犯上殺了陛下,還逃得出去么?” “你們燕氏必定會被誅殺十族……” 從阿洛出手至今不過片刻工夫,砍下皇帝頭顱后,阿洛手中提刀,鮮血正緩慢的順著刀刃流下。見狀剛才還在叫囂著的那位國公勛貴,立時卡在喉嚨里說不出話來了。 他也是曾經(jīng)上馬彎弓射箭殺過敵的,但養(yǎng)尊處優(yōu)這么些年,面對一看似弱質(zhì)纖纖的女子,竟也忍不住生出了畏懼膽寒之心來。 阿洛掂了掂手中的刀,微微一笑,她冷眼著掃視著下方一干人等,“要祭奠我父兄和六萬無辜慘死將士的在天之靈,昏君的人頭只怕還不夠?!?/br> 見她提著刀閑庭信步一般走下來,有的人伏地瑟瑟發(fā)抖的,還有人四處倉皇逃離,渾然沒有先前那矜貴優(yōu)雅又傲慢的儀態(tài)。 這滿殿的公卿顯貴皇子妃嬪,一個個幾乎都是長于京城的原主記憶中所熟識的面容。 在阿洛還未穿過來之前,原主在天牢里待了數(shù)天,無論受了什么樣的刑罰都不低頭認罪,同樣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害死她父兄的仇人姓名。 名單上不少人正好就在這里,比如與皇帝共謀設(shè)計坑殺鎮(zhèn)北侯父子及其軍隊的幾位佞幸之臣,在慘案發(fā)生后落井下石的朝堂政敵。還有些頻頻吵嚷不休說她大逆不道的勛貴文官。 可面對阿洛的刀,那些指責(zé)謾罵全都消失了,一個個都軟了骨頭,甚至涕淚橫流的跪地求饒。 “不要殺我,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我不是故意要害死鎮(zhèn)北侯的?!?/br> 阿洛譏諷微笑道,“看來你們的骨頭也不是很硬啊,戰(zhàn)場上的每一個士卒都是怕死的,但面對敵軍哪怕再害怕也不會退縮,燕北軍會戰(zhàn)至流干最后一滴血?!?/br> 莫說那些戰(zhàn)死的將士,就是原主金尊玉貴長大的侯府小姐,也比這些人有骨氣得多。 那些將士能慘死同胞的屠戮之下,為什么這些錦衣玉食冠冕堂皇的人不能死,阿洛向來一視同仁。他們下令屠戮那些戰(zhàn)至力竭面對圣旨放下兵刃的將士,沒有一絲憐憫不忍,阿洛不過是叫他們感同身受一番罷了。 顯然,阿洛會成為在場所有人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 —— “禁軍何在,還不速速誅殺逆賊。” 外面上千宮中禁軍已如潮水般涌過來,密密麻麻里三層外三層,還有城墻上黑亮冰寒的弓弩手,將整座宮殿圍得水泄不通,任誰都認為燕羽此時此刻只有死路一條。 阿洛從殿中走出來,如同血衣修羅,亦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何時她手中的刀已經(jīng)換成了劍,隨手從周圍禁軍那里奪來的,比起刀,她果然還是更擅長劍術(shù)。 無需多高明精妙的身法或者劍術(shù),僅僅憑借著超絕的速度和力量,一劍一梟首,一步殺一人。如砍瓜切菜般輕松。硬生生殺到令所有禁軍膽寒,在層層宮門中殺出一條血路來。而以他們普通人的視力感知,甚至連看清阿洛的動作都很勉強,以致于宮墻上的弓弩手也失去了作用。 就連目睹全程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也瞳孔微縮,掌心滲出冷汗。 最后上千皇宮禁軍,竟然還連一女子也留不下來。 當(dāng)推開殿門,里面四處被鮮血浸染,尸首遍地,一副煉獄修羅的血腥景象。尤其是皇帝的人頭死不瞑目地滾落在地,更是觸目驚心。 落得這般梟首下場的,歷數(shù)前朝唯有亡國之君。 宰輔徐相爺癱軟在了地上,仿佛由此看到了大成皇朝末途的前兆。 —— 天微微亮的時分,城郊外荒野的一處蘆葦叢池塘里,慢慢走上來一人,渾身濕漉漉的,衣裳更是被染成了血色。 好在郊外人煙稀少,否則恐怕阿洛這樣子能嚇壞不少人。京城地下水道四通八達,阿洛殺出皇宮后,便有意甩掉追軍,尋到一處臨近府邸的水井,從那進入地下水道以脫身。 阿洛換下了身上的血衣,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她自己也數(shù)不清。 系統(tǒng)都被她這cao作驚呆了,這一開局就是大開殺戒的,還是在皇宮殺得血流成河。 以原主本身的能力,自然是做不到。劍宗有門禁術(shù),可以激發(fā)凡人氣血,副作用便是會折損一半壽數(shù)。不過和將死比起來,這算不得什么,而且阿洛還殺了昏君和不少原主心中的仇人,也是完成了燕羽的一部分心愿。 —— 整個巍峨的帝都皇城人心如被烏云籠罩,一片壓抑。 陛下遭遇刺殺駕崩,這是本朝從未有過之事,誰也沒想到變起頃刻,但又不得不面對皇帝突然崩逝的糟糕局面。 一方面皇城已然被封鎖緊急搜捕朝廷命犯,同時封鎖從帝都到燕北的各個關(guān)隘要道,向天下各地發(fā)布燕羽的海捕文書。另一方面,皇帝在位時昏庸多疑,舍不得放權(quán),太子人選未定。 到了現(xiàn)在這時候,這皇位由誰來坐,便成了個令人矚目的問題。幾位皇子皆已成年,且背后各有勢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