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那說話最難聽的女修名喚林月,比陸音早一些來仙元宮,也是宮中仙侍。 此刻林月更冷笑:“她算什么東西,不過是來上清界攀附大修,使盡手段罷了。連區(qū)區(qū)魅修都不肯放過,也不嫌幽冥界的魅修骯臟污穢?!?/br> 陸音反而微微一笑:“不遭人嫉是庸才,若她真不算什么,也值得你拿來說一說,議論一番?阿灼區(qū)區(qū)七載,就煉成幻羽之瞳,試問上清界有哪一位修士瞳術(shù)修煉得比她快?” 林月微微一堵,這個話題自然是避而不談,旋即冷哼:“有人堂而皇之cao縱殺人邪術(shù),勾結(jié)幽冥界少主,還好意思這般狂氣。我若是她,和下流兇殘之輩為伍,只怕也不好意思見人的?!?/br> 陸音也掐斷她話口:“可方才容滅殺人時,也沒見林師姐義正言辭出來阻止,或者事后跳出來罵他兩句,可別說你來不及。我知道了,我瞧見林師姐面色含春,看著那位幽冥界少主,看得不知曉多入迷。師姐定然是喜歡上他了,想不到師姐這么多情——” 林月為之氣結(jié),抽出佩劍,指著陸音:“你住口陸音,你好大膽子,居然敢如此辱我!” 其實林月之前眼見容滅霸道強勢,又容貌俊美,心里也微微動了動。可她絕不似陸音說得面容含春,花癡一般看著容滅。 似林月這般上清界女修,也不過是心里想一想,生怕別人知曉。 可越是這樣,林月攻擊沈灼言辭就越尖銳,恨不得將沈灼踩到泥地里去。 陸音這次連眉毛也不肯挑了,只微笑說道:“仙主要見阿灼,囑咐我領(lǐng)她前去。林師姐,你是要阻止我嗎?” 林月自然不敢。 陸音便領(lǐng)著沈灼離去。 沈灼心生一抹說不出的感動,可又為了陸音擔(dān)心:“阿音,你,你初來乍到,為了我得罪仙元宮其他侍從。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你為難?” 陸音搖頭:“這你就不要在意了,這里修士大都欺軟怕硬。就算我事事順從,只怕他們也是變本加厲。阿灼,你跟我都是下界俗修出身,自然知曉這些?!?/br> 沈灼嗯了一聲,又輕輕嘆了口氣。 陸音也學(xué)著她嘆了口氣:“你別唉聲嘆氣了,阿灼,你變了。若是從前,你會自己跳出來,將她們氣死。當(dāng)年你就是這般替我說話,說不遭人嫉是庸才,你們不過嫉妒阿音出色罷了。我們這些下界俗修,到這里里就必須要經(jīng)歷譏諷和白眼。有時候,自己也會生出動搖。阿灼,你可不許這樣。” 沈灼心里一暖,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她剛才沒說話,是為了陸音著想。她若懟回去,陸音必會幫腔。陸音才來仙元居,沈灼不愿意讓陸音隨便得罪人。 自己離開之后,陸音怎么辦?陸音還是想要留在上清界,想博一份前程。所以為了陸音,她才愿意忍下來。換做沈灼自己,她并不介意自己再得罪誰。 就算是紀雪君身邊仙侍,沈灼也不介意開嘲諷。 不過這些話,她也沒必要對陸音說。 當(dāng)朋友是將對方放在心里了,不必要將每一份好都說出來。 兩人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前方就是李悲風(fēng)所修行的銅心寶殿。 若無仙主李悲風(fēng)法旨召喚,其他修士不可擅入。 李悲風(fēng)要見的是沈灼,那么陸音自然止步。 沈灼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心里也禁不住升起幾分忐忑。 這一任仙主李悲風(fēng)看似風(fēng)輕云淡,實則是個善于謀略之輩。 沈灼從前身份卑微,自然連被召喚資格都沒有。 及她入內(nèi),便看著李悲風(fēng)跪坐在法殿中一處蒲團之上,正自閉目凝神。 李悲風(fēng)伸手一指,使得沈灼也在另一張蒲團上跪坐。 這位上清界仙主,看著也不像特別有架子,沈灼卻屏住呼吸,油然生出一抹緊張。 她垂頭:“還盼仙主見憐,驅(qū)除我身上魂煞。” 容滅手段殘忍,竟將沈灼足踝上纏著的凝音鈴煉成法器。此等法器就像生根一般,蜿蜒沒入沈灼血脈之中,使得沈灼不可擺脫。 李悲風(fēng)乃是上清界仙主,想來有些法子。 就算他不愿意幫自己,沈灼也彰顯了自己的態(tài)度。 李悲風(fēng)緩緩說道:“上清界自有手段煉化此物,只不過換做別的大修,也是會元氣大傷。而你身子孱弱,只恐會就此隕落?!?/br> 說到底,還是沈灼身子太虛了些。 李悲風(fēng)對她施以教導(dǎo):“此物雖邪,然而只要持身者正,未嘗不是對怨靈一種安撫。你以善心渡之,天長日久,也許便會消去這魂煞的兇戾之性。到時候再將其驅(qū)除,便會容易得多?!?/br> 仙主這雞湯雖不大有用,總歸給了沈灼一抹希望。 李悲風(fēng)秉性溫和,說話口氣也并不像是其他上清界大修那般高高在上。無論這副姿態(tài)是不是裝出來的,總是讓人舒坦一些。 故而沈灼大起膽子:“如今弟子留在上清界也多有不便,既然內(nèi)丹已失,便想離開上清界。還盼仙主成全!” 上清界地位尊崇,要進來不容易,可也不是說退就能退。 但凡叛出上清界的修士,則必要廢去內(nèi)丹,毀去一身修為。不過這樁規(guī)矩,對于沈灼而言已經(jīng)是既定事實。 李悲風(fēng)凝視著眼前女修,忽而輕輕嘆了口氣:“阿灼,你是七年前入上清界,短短七載,你修行幻羽之瞳已經(jīng)練成碧色,天資自是不俗。雪元如此毀你根基,終究讓你難受了。其實下界俗修和我等上清界弟子本無差別,只是多年來積習(xí)難改,令人頭疼。我便算是上清界仙主,也有約束不周之處。。” “如今,我也試圖提拔俗修中出色弟子,親自點撥。陸音那孩子,資質(zhì)就是極好,她與你交情也是極好。只盼以后,上清界能化去這些偏見?!?/br> 李悲風(fēng)顯然說的是套話,不過曾經(jīng)沈灼確實還有那么點兒利用價值。 仙主顯然對她還算關(guān)注,說不定還準備栽培她這位俗修。 她最初是為了蕭雪元而來,可漸漸的也想以俗修身份爭口氣。這些努力,就被蕭雪元隨隨便便抹去了。 沈灼忽而鼻子一酸,難過之情又涌上心頭! “世事如此,造化弄人,你若要走,只能說因果如此,不可強求。只是你修行的幻羽之瞳,乃是上清界秘術(shù),絕不可外傳,這你是知曉的。” 李悲風(fēng)微微沉吟,似在思索些什么。 沈灼點點頭,似她們這些弟子修行幻羽之瞳時,身軀之上皆被種下禁制。如若她們將秘技外傳,則必定被禁制反噬。這些手段,想來李悲風(fēng)也是知曉。 李悲風(fēng)沉聲:“你雖種下禁制,可世間邪修手段層出不窮,會通過你身上真氣鍛煉痕跡,窺測我上清界秘術(shù)。我這里有一顆清髓丹,歷經(jīng)七七四十九日,便能剔出身軀中雜質(zhì),易筋伐髓,使得身軀健康如初。當(dāng)然你練功痕跡,自然也被清除掉?!?/br> 簡而言之,就是一鍵恢復(fù)出廠狀態(tài)。 平心而論,這對沈灼如今身體倒也有些好處。蕭雪元將她內(nèi)丹挖去,她不止修為被毀,更傷及根基。以后她的身軀,只怕連普通人也不如。 若以清髓丹重塑,倒是確實能令身軀溫養(yǎng)如初。只是這種強效一鍵出場丹藥,自然有些副作用。 李悲風(fēng)也沒避諱這副作用:“可惜這顆藥丹每日午夜必定發(fā)作一次,疼痛非常,一共要受那七七四十九之苦,非一般修士可承受。你若不愿,我再思索別法。” 沈灼立馬飛快說道:“我愿意!” 她并不想在上清界多呆,有此機會,沈灼自然是要死死攥住。再者李悲風(fēng)日理萬機,說什么思索別的法子,只怕仙主忙不過來。到時候自己連見李悲風(fēng)一面也不容易,難道還能催催他? 她既然這么說了,李悲風(fēng)頓時化出清髓丹讓沈灼服下。 那藥丹入口,帶來一股溫?zé)嶂狻?/br> 李悲風(fēng)旋即凝神,手書一封,寫下一貼逐修貼。 如此一來,沈灼便被上清界開革,順利辭職。那貼上有上清界仙主法力,做不了假。 此貼飛到了沈灼跟前,化入沈灼眉心。 上清界弟子眉心皆被種入契約,如今這契約頓時也斷開,使得沈灼得了自由身。 李悲風(fēng)為人雖不算多好,總歸可以溝通,難怪是他當(dāng)上清界仙主。 李悲風(fēng)想了想,又提醒:“雪元心高氣傲,不知收斂性情,并不愿意別人拒絕他。你離去之事,大可低調(diào)一些。有時候人想要一樣?xùn)|西,并不是因為喜愛,而是因為自尊?!?/br> 李仙主還是個嚴謹?shù)男睦韺W(xué)家,沈灼都有些佩服他了。 李悲風(fēng)替她安排:“你要離去之事,暫且不必告訴他。這次下山游歷,我讓阿音沿途照拂。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便不再回來。你看如何?” 沈灼立馬附和:“多謝仙主,仙主想得極是周到,我怎會不愿意?” 第12章 琢磨出一點兒對方想要面基的調(diào)…… 待沈灼離開了李悲風(fēng)的房間,一道身影頓時映入了沈灼眼簾,使得沈灼腦子轟然一炸。 那道身影清麗動人,仿佛喝露水長大的仙女,當(dāng)真秀美之極。 紀雪君就像真正的仙子,出現(xiàn)在這人世間,仿佛連衣角也沾不上一片塵埃。 沈灼的丹就是被紀雪君奪走,滋養(yǎng)了紀雪君的功體。奇妙的是,似乎沒有人覺得她有什么不對。 換做旁人奪丹,差一點的會對沈灼心虛,強一點的會理直氣壯對沈灼開嘲諷。 可這么做的人,絕不會是紀雪君。紀雪君怎么會做出這等反派行為? 她面色溫和,看著沈灼時候,面頰之上更浮起了一縷紆尊降貴的親切笑容。 紀雪君的眉宇間,總是浮起悲天憫人之色。 她對著沈灼說道:“阿灼,謝謝你的丹,我已經(jīng)好多了。” 沈灼一下子就紅了眼,唇瓣輕輕顫抖。她驀然手掌握緊成拳,卻克制自己不要撲上去。 在上清界發(fā)怒,吃虧的是自己。 紀雪君心地善良,自然不會動自己一根手指頭??伤磉呮九瑓s會看不過去,會替紀雪君教訓(xùn)人。 紀雪君欣賞著沈灼面頰上怒意,卻忽而輕輕嘆了口氣:“可我沒想到,師弟會為了我這么做。若我那時知曉他會那么做,必定會加以阻止,我并不知曉他會待你那么狠?!?/br> 那時候紀雪君確實沒吩咐蕭雪元。 紀雪君眉宇間神色也浮起了一抹無奈:“我以為師弟必定著緊你,也沒想到他會為了我這樣子待你。阿灼,你要什么補償,但說無妨?!?/br> 她的婢女流螢在一邊開嘲諷:“仙子何必cao心,阿灼這份犧牲,必能從圣子身上討回來。清音殿一向很窮,里面也沒有一個圣子,只怕給不起阿灼想要的?!?/br> 言下之意,沈灼給丹竟成了討好蕭雪元的手段。 上清界上上下下,沒一個人覺得紀雪君有虧欠沈灼。 沈灼讓自己握緊的手掌放松,手指頭一根根的松開。 吵架不是這么吵的—— 她手指頭漫不經(jīng)心繞了頭發(fā),又輕輕松開。 “紀仙子又不是故意的,怎能要紀仙子的補償——” 說到了這兒,沈灼又嘆了口氣:“只是還盼紀仙子愛惜自己,不要明知不敵,卻為了圣子前去挑戰(zhàn)。否則下一次受傷,不知道紀仙子哪里去挖丹?” 流螢頓時呵斥:“沈灼,你好生無禮!” 紀雪君輕輕一揮手,阻止流螢說話:“阿灼,圣子實力事關(guān)上清界未來,你豈可如此狹隘?你當(dāng)真以為,我那種種舉動是出于尋常女子爭風(fēng)?我之心思,你自然不會明白?!?/br> 紀雪君總是這個樣子,她總是那樣兒的高高在上,一副你難以理解我的層次模樣。仿佛她多跟沈灼說一句話,就是對沈灼的莫大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