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可解決迷羅幻境的鬼藤顯然便是眠寧能力以外的事情,此刻她也是束手無策。 見到沈灼瞬間,眠寧面色一變,旋即輕輕扭過了臉蛋,不覺透出了幾分慚愧之色。 畢竟從前她是那么整潔干凈的一個小姑娘,如今卻在沈灼面前這么狼狽。 然后她才考慮到,自己正在秘境之中。 眠寧不覺輕輕的說道:“阿灼,從前的事情,是我不對?!?/br> 她這么說,也是怕沈灼傷害自己和姜重,故而言語求饒。 眠寧禁不住說道:“從前我并知曉圣子是怎么樣一個人,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他,他實在太過于令人討厭?!?/br> 從前眠寧一顆心都在姜重身上,和蕭雪元相處得也并不多。 上清界歲月靜好時,蕭雪元自然也是風度翩翩的。那么這位圣子看著雖然冷傲了些,似乎也沒什么大毛病。 可是等步入秘境之中,自己跟蕭雪元開始組團,方才知曉這位圣子性情是何等惡劣。 在他面前,眠寧被狠狠壓迫,隨時隨地覺得自己是個無恥的廢物,甚至不配活下來。情勢不如他意,蕭雪元更一副一切皆是眠寧這個弱者的錯。連帶周圍的上清界其他修士,也都拿異樣目光看眠寧。 一開始失控之后,她已經(jīng)竭力堅強,可這些自然無法讓蕭雪元滿意。 在蕭雪元跟前,眠寧簡直都喘不過氣來,時時刻刻備受折磨,尊嚴和自信都被擊得粉碎,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之輩。 她一開始說這些話,是為了向沈灼示好??蓾u漸的,眠寧心里也上頭了。 她忽而發(fā)現(xiàn),上一個讓蕭雪元以廢物姿態(tài)對待的人乃是沈灼。 等到沈灼走了后,這個人就成為了自己嗎? 眠寧眼中淚水微澀,只輕輕說道:“我,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圣子是個十分自我苛刻的人,別人對他幫助,他也瞧不見。可稍稍讓他感覺被拖累,就對你大加指責。而別的人,還全部站在他那一邊?!?/br> 若不是在秘境,只怕眠寧也不會有這般感悟。 此刻她這般指責蕭雪元,也是盼望能從中跟沈灼增加一點兒革命友情。 不過沈灼卻一臉嚴肅:“眠寧,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你身為上清界的修士,本應該為上清界處處奉獻,你卻如此畏懼吃苦。甚至入秘境,也是為了姜重而來。你修為孱弱,還需別人庇護,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德。事到如今,你竟還對同門如此的埋怨。你將上清界利益置于何處,你的大局觀呢,你居然這般斤斤計較——” 沈灼慷慨陳詞,她每說一句,眠寧臉色就更加難看一分。 沈灼并沒有跟風眠寧對蕭雪元進行辱罵,反而開始夸獎起來,并且挑剔眠寧自己不是。 這些話聽到耳里,眠寧卻覺得有些熟悉。 記得沈灼被挖丹時候,她便是如此說辭。 什么以上清界大局為重,區(qū)區(qū)一顆俗丹,更可以服務大眾。她也相信,紀雪君和蕭雪元是無心的。 可是這些話回贈在眠寧耳邊時,卻頓時顯得如此的刺耳。 沈灼繼續(xù)說道:“相信圣子與紀仙子都是無心的,我勸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人要善良,更要有大局觀?!?/br> 一番話語說完,沈灼忽而神情氣爽。 她爽完就準備拍拍屁股走,內(nèi)心卻在數(shù)數(shù)。 一、二、三—— 果然眠寧喚住了她:“阿灼,求你幫幫忙忙,救救姜重。他身上之傷,我尚可醫(yī)治,只是這神識之傷,我怕是束手無策。若他沉溺于迷羅幻境,只怕秘境破碎,也是會神識不清甚至走火入魔?!?/br> 說到了這兒,眠寧頓時又開始嚶嚶嚶起來。沈灼倒是預料得到,差不多猜到了眠寧的行為模式。 若換做旁人,也許是不會向沈灼求援了??墒敲邔庯@然會求援,因為眠寧是一棵柔軟的藤蔓,如今那些上清界弟子都不在,眠寧自然更加無措,也不知曉如何是好。 沈灼對于這次通關(guān)本無頭緒,遇到眠寧時,已經(jīng)打算在眠寧身上下功夫了。 不過一開始若逼迫眠寧,她多半也不會說。 沈灼也不可能那么快把自己的牌打出來,微微沉吟,然后說道:“上清界其他修士必定還在爭奪關(guān)鍵寶物,我為什么要浪費精神救姜重。” 眠寧即刻擺擺手:“不會的,你若救姜重,便可得到這層秘境的關(guān)鍵寶物——” 說到了這兒時,眠寧眼底也流淌了一抹猶豫。 可是看著面頰蒼白的姜重,她一咬牙,什么都顧不得了。 蕭雪元自詡是上清界的希望,可也未曾見到他對上清界弟子有什么溫顧垂憐。說到底,蕭雪元只是希望他自己風光無限,成為一方霸主。這一路行來,反倒是許多弟子成為蕭雪元足下墊腳白骨。 沈灼又知道了,眠寧是個很擅長于說服自己的人。 “這關(guān)鍵寶物既在這層秘境之中,又不在這層。此層寶物名叫幻珠,通常呆于虛無之境。這虛無之境,便是一個人精神力創(chuàng)造的想象世界。情緒越激烈,這個如夢一般的虛無之境便越真實。姜重必定是被自己心魔所纏,困于某處記憶之中。只要他心房被擊潰,便會引來幻珠對他情緒進行吞噬。到時,你便用縛魂思之類的物品將此捉住。如此一來,此物救任由你的驅(qū)使了?!?/br> 眠寧身為引路人,也有職業(yè)回避要求,故而就算這種不靠武力值的冒險,她自然也無法做到。 這么說著時候,眠寧內(nèi)心也變得十分古怪。 如此一來,自己終究將這些告知沈灼了。 然而此刻姜重臉色越發(fā)蒼白,一縷鮮血順著姜重唇角蜿蜒落下。眠寧瞧得都快要瘋掉了,忽而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后悔。此時她還生出一種為了心愛之人,甘愿受全世界指責得自我感動。 她心煩意亂,只覺得這件事情絕不可以讓上清界知曉。否則,自己必定處境堪憂。 眠寧隱隱覺得,若是紀雪君知曉了這樁事情,是定然不會跟自己罷休的。 沈灼在自己小指上纏上縛魂絲,繞了幾圈,方便帶入虛無只境。 阿淵手指理出那條線,將另外一端纏在了自己手指頭上。如此一開,若沈灼有危險,也方便將沈灼給拉回來。 她摘來一枝纏繞著姜重的魂藤,和姜重進行聯(lián)機。 此刻姜重已經(jīng)情緒激動,編織出那虛無之境。如此一來,這鬼藤一端主要就來攻略姜重,沒辦法分撥力量再來搞沈灼。編制虛無之境是需要能量的,自然也是很難兼顧。 這般想著時候,沈灼神識果然被扯入屬于姜重的虛無之境。 這里一看就是上清界,還是以前上清界,景致亦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她想起姜重家的狗血事,心里也對自己將要看到的劇情猜到幾分。 這劇情也十分老套,當年藏淵仙君和凝水仙子本是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可謂上清界的模范夫妻。只不過有一年上清界招生,又另招了一位楚楚可憐的女修瓊花。 那瓊花雖有幾分姿色,卻遠不及原配端莊秀雅,所仗無非是小意溫柔,會奉承男人。 凝水仙子出身高貴,自然難以忍受這般羞辱,居然含辱自盡。 要知曉這世間修士大抵是十分堅強的,尋死覓活的也沒有幾個。如今居然有女修為情而死,這在上清界也是十分少見之事,當年也讓人很是熱議了一番。 之后藏淵神君自盡,姜重便將女修瓊花凌遲碎剮。 如此種種,無非是些癡男怨女的狗血事,也沒什么要緊。 姜重一家死了戶口本,自然搞得他有些心態(tài)失衡。 沈灼對這些本沒什么興趣,卻不得不來。 她輕輕伸出手,檢查小指上的縛魂絲是否合用。這縛魂絲一端在沈灼手指頭上密密麻麻的繞成圈,另一端被阿淵牽著。 一想到了阿淵,沈灼內(nèi)心頓時也不覺浮起了幾許的暖意。 這時候,眼前狗血劇正進行到最精彩部分,或者不如說姜重最不愿意面對的部分。 瓊花正趾高氣昂的來到了凝水仙子所住碧水宮開撕。 此刻姜重也在,躲在帷幕之后。 畢竟眼前一切,都是姜重記憶。那么姜重當時居然在場,這忽而讓沈灼內(nèi)心升起幾分疑竇。 她也捋清楚自己內(nèi)心為何有此疑惑。姜重是那般烈性的人,看到親娘受辱,為何在凝水仙子死后才去尋瓊花晦氣? 然后接下來瓊花的話,卻也是替沈灼解惑了。 瓊花嗤笑:“什么凝水仙子,出身名門,什么上清界冰清玉潔的仙子。其實你跟我一樣,都是下界俗修。咱們好過的那位神君,口味就是如此,喜愛下界俗修。大家都說我們這些俗修卑賤,可jiejie,在我瞧來,神君就是喜歡我們身上那種下賤的味道。你說他是什么人??!” 若她說的是假,凝水仙子定然是會十分憤怒??墒悄勺記]有,此刻她面色蒼白,竟十分恐懼。 沈灼瞧出來了,姜重顯然也應該看出來。這孝順兒子站在原地,也一動不動。 顯然瓊花仙子下的料十分之猛,連姜重也是被鎮(zhèn)住了。 “這上清界原本是有一位凝水仙子,可神君偷龍轉(zhuǎn)鳳,挖丹喂你服下,讓你冒充高貴血脈。然后再捧得你高高在上,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呸,你配嗎?你和我一樣,沒什么差別?!?/br> 顯然瓊花這個俗修也被上清界長期歧視,搞得心態(tài)有點兒不正常。從前她覺得凝水仙子出身高貴也還罷了,如今瓊花卻一臉得意、憤怒、不甘、痛快! 有什么讓曾經(jīng)在你面前高高在上的女修害怕顫抖更令人愉悅呢? “不過在我瞧來,神君還是更愛我的。他也不介意我俗修身份,寵我就寵我了,大大方方和我好??墒莏iejie呢,還需要一個假名字,一輩子頂著別人名字和夫君恩愛。你這一生,可真可悲啊?!?/br> 要讓沈灼摳cp,藏淵神君顯然是更愛原配一些了。至于藏淵神君不介意瓊花俗修的身份,顯然不過是玩玩而已。 事實上沈灼也猜對了,其實這個時候藏淵神君已經(jīng)決意將瓊花棄之。 瓊花不甘,自然過來刺激凝水仙子。 可是因為這樣,凝水仙子便因而自盡嗎?還是她擔心自己是俗修的身份曝光,乃至于淪為上清界的笑柄?可能這些,都有一些。 沈灼又不能在虛無空間施展自己的觀面之術(shù),自然只能是猜。 瓊花撕完后離去,這個時候姜重卻終于跳出來。這位上清界最冷傲的青年劍修此刻卻是面容崩潰。 沈灼忽而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姜重平時總是一副看不起下界俗修的樣子,可他母親本是一位下界俗修,只不過冒用別人身份而已。 一個人越缺什么就越強調(diào)什么。上清界對于下界俗修是有一定不屑,可姜重顯然是其中最偏激的人。 凝水仙子也不覺含淚輕輕的說道:“阿重,無論我出身如何,作為母親,我總歸也是竭力盡責的。” 她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姜重臉頰。 可是這個時候,姜重卻退后一步。 這賠錢貨兒子還痛不欲生逼逼:“母親,你在我心中不再完美了?!?/br> 說完這句話,姜重扭頭便走。 沈灼心想,還能怎么辦呢?凝水仙子便是這樣子死的吧。她怕自己名聲掃地,夫君另結(jié)新歡,就連兒子也覺得她是有“缺陷”的東西。 可能真如她所言,一生竭力做個完美的,高貴的女修。 只不過現(xiàn)在,誰也不會肯定她。 沈灼自然也是沒有看到凝水仙子最后,她的視角是跟著姜重走的。 之后凝水仙子就毀神自盡,姜重一臉戾氣。 沈灼還延展了一下自己的思維,姜重仿佛對完美的人設有近乎癡迷的奢求。就像是紀雪君,姜重對之有一種異樣癡迷,可那份癡迷卻又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