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寫?！苯淙鲋e道，“日記里沒這些東西，都是比較溫馨的事?！逼鋵嵤怯械?。

    沈度盯著江沅看了半天，說：“那就記在你另一個本子上吧。”

    聽到這話江沅懵了：“?。俊?/br>
    “你說的，‘沈度欺負我’日記。”

    江沅：“…………”

    對面沈度還老神在在地繼續(xù)重復江沅剛才講過的話：“有一大本。”

    第46章 危機02

    接下來的一周當中沈度有些常規(guī)工作。他去年的一部片子五一左右就要上映, 現(xiàn)在還有一個半月宣傳卻已鋪天蓋地，沈度必須配合片方參加一些采訪節(jié)目。

    江沅則是專心準備姜斯選的新片面談。據(jù)說，姜導本來是想邀請他帶出來的某位明星出演男一的, 可是禾風極力勸說他看了看《柜》，為江沅爭取到了極寶貴的一個機會。而姜斯選同意“看看”的原因也十分簡單, 就是《柜》在目前華語電影不景氣的大環(huán)境中十分罕見地售出了眾多地區(qū)的版權, 這說明沈度江沅還是比較被歐洲人所接受的，而姜斯選作為大導需要“海外市場”證明自己。

    偶爾，江沅準備面談累了，會給沈度發(fā)發(fā)消息。他也沒有什么說的，于是通常只打一句“沈度~”, 而后收到一個“沅沅”。如果沈度兩三小時都沒回復只言片語，他就再發(fā)一句：“沈度？”只有一次，江沅連續(xù)七八小時沒有收到任何東西, 便呲著牙又發(fā)了個意為“別太累了”的“沈度！”

    …………

    見姜斯選是在周一。

    這位大導新片名叫《沒人愿意跟我玩兒》, 很詼諧，也很悲哀。它講述了癱瘓的“我”那孤獨的個人世界。

    試鏡過程非常正式。導演、執(zhí)行導演、演員副導演、制片、監(jiān)制、攝影、中美兩國至少十個投資方的人全都在。除去江沅這個新人, 姜斯選的“嫡系”演員還有幾個大牌明星也趕到了試鏡現(xiàn)場——事實上，《沒人愿意跟我玩兒》已進行過一輪初選, 今天這是最終試鏡，江沅是被臨時加進來的。大牌明星派頭十足, 經(jīng)紀人與助理等等一大群人圍著他們。明星本人就是圓點，他撐出去一個圈兒, 于是，在電影片方專為試鏡租下來的等候室內(nèi), 這樣的圈有十來個, 像一朵朵蘑菇, 只有江沅與經(jīng)紀人孤苦伶仃地在角落里。

    江沅是最后一個走進大廳去面談的。

    江沅做了幾句介紹，而后演員副導講了講電影梗概、角色設定還有導演和攝影師的詳細要求。再之后，江沅便拿到了自己要試鏡的電影劇本。

    他一看就愣在原地了。

    在這段中，主角“秋生”異常恐懼。他如同在深海水底，無比孤獨，覺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整個世界只有自己，沒有太陽，沒有雨雪，沒有時間。

    而這與他六年前被捆在那間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于是，“a”后，江沅逼迫自己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地方。

    在他的表演之下，整個片場的氣氛都變了，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到那駭人的壓抑與痛苦。

    直到“cut”兩三分鐘后，江沅還是緩不過來。他努力地回憶柏林、回憶巴伐利亞，心才終于又敞亮起來。

    江沅可以看得出來，剛才姜斯選這位大導絕對是被自己打動了的。

    “好，”演員副導對江沅說，“你的試鏡已經(jīng)結束，你回去等最終消息吧?！?/br>
    江沅鞠躬：“謝謝大家。”

    …………

    回來以后，江沅一直緊張地等《沒人愿意跟我玩兒》，可每一回他接起的都是垃圾推銷電話。他與“禾風”幾次詢問演員副導最新進展，演員副導卻都只是說“還沒出來”“還沒出來”。

    江沅知道大概沒戲了。

    可能，雖然他當時的表現(xiàn)不錯，但還有人的表現(xiàn)更好。

    這個圈子非常奇怪。沒人會說“你沒選上”，全都婆婆mama拖泥帶水的，最常見的話術就是“最終結果還沒出來”，含糊其辭不得要領，只等對方自己發(fā)現(xiàn)這個角色已經(jīng)沒了。比較傻的演員們會一直期待、一直等著，結果全是無用功，直到某天發(fā)現(xiàn)人家連宣傳照都拍好了。

    江沅心情比較沮喪，沈度只是溫柔陪著。他告訴江沅，沒什么是沒用處的，他為“秋生”這個角色花的心血并未白費。

    江沅只說自己知道。

    他當然知道。

    有才華的人有那么多，他必須要不斷提高。那天參加《沒人愿意跟我玩兒》試鏡的競爭對手里就有幾個人的演技是公認的好，他比不過也挺正常。

    因為早就已經(jīng)放棄，因此，當《沒人愿意跟我玩兒》演員副導突然之間打電話給江沅時，江沅還有些愣愣怔怔的。

    “恭喜啊，江沅?！睂Ψ秸f，“‘秋生’一角是你的了。”

    “謝、謝謝。我會努力的?！?/br>
    “嗯，”對方又道，“好好兒演，別辜負了姜導的心，你的位置是姜導拼盡全力爭取來的。”

    江沅有些不明所以：“……全力爭?。俊?/br>
    “哈哈，”演員副導告訴江沅，“其實大家全都希望由王大來飾演‘秋生’，只有姜導一直堅持你才是最好的人選。最后大家僵持不下，有人提出投票表決?！?/br>
    江沅問：“結果呢？”

    “結果，”對方笑了一聲兒，“21比3?！?/br>
    “我……”

    “你是那個‘3’?！?/br>
    “……”江沅沉默了。

    “支持你的只有姜導還有另外兩個主創(chuàng)，我就不說是誰了。所以，由你飾演電影主角的提案是被全票反對的——幾乎可說是全票反對?！?/br>
    “然后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然后，”對方明顯有些感懷，頓了頓，才又繼續(xù)講道，“然后，在3比21的情況下，姜導宣布他才是‘多數(shù)’?。?！他說，在投票上，意愿更強的那些人才會成為最終贏家，而不是人數(shù)更多的那些人，而他們?nèi)齻€人的意愿加在一起絕對超過剩下21個人的意愿！他還講了一個故事，說，最激進的改革派們總能得到他們要的。為什么呢？因為每次，大多數(shù)人出于懶惰都會反對進行改革，可充滿熱情的幾個人總是能令對手投降?！?/br>
    聽到這里江沅的心都提起來了，他問：“那最后呢？”

    “最后姜導果然贏了，大家同意讓你來演。江沅，姜導說，他被你的表演征服了，你的眼神讓他心痛，雖然他也無法準確說出你表演的各個層次?！?/br>
    “嗯，”江沅的手緊捏話筒，“我一定會非常努力的?！?/br>
    “好。完整劇本我這周日會發(fā)送到你的郵箱。還有，我說一下進組時間……”

    江沅一一記錄下來。

    …………

    江沅完全沒有想到微博上的營銷號們消息竟然如此靈通。

    當天晚上，幾個影視方面的大v便在微博上大肆爆料：

    【內(nèi)部消息，姜斯選的下部電影《沒人愿意跟我玩兒》已確定由江沅主演！】

    正文則是：

    【據(jù)內(nèi)部消息，姜斯選的下部電影《沒人愿意跟我玩兒》已確定由江沅主演。江沅此前只參演過旅美華僑王金發(fā)的藝術片《柜》，這部電影曾經(jīng)入圍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的全景單元，并最終將“全景觀眾獎”收入囊中……】

    下面配著江沅微博發(fā)過的兩張照片。

    江沅：“……”

    江沅懷疑對方比他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微博下面烏央烏央并不認識江沅的道：

    【又是一個小明星用姜斯選來炒作呢吧？】

    【無語，《沒人愿意跟我玩兒》都被多少糊咖溜過了?！?/br>
    【怎么可能啊，姜斯選用這種新人？】

    不過，也有很多所謂顏狗說：

    【可?。?！】

    【本來不大感興趣的，這個顏值我又可以了?。?！】

    還有一些其他明星的粉絲們說“不可能”“絕不可能”，并在江沅的微博里尋找江沅“一向愛炒”的證據(jù)，八啊八黑啊黑的。他們“蒸煮”都是曾與《沒人愿意跟我玩兒》傳出來過緋聞的人，江沅在試鏡當天也曾見過其中幾個。

    對于這些，江沅只是默默看著——他更希望他的演技可以得到大家認可。

    而后，到了晚上十點左右，極其突然地，微博上這件事的風向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順著對江沅極其不利的方向。

    某營銷號發(fā)了關于江沅的一個驚天大料。

    這篇文章的題目是：【有人爆料，江沅的爹曾是xx市財富榜前100的成員！】

    下面正文則非常長：

    【哇，他這個爹簡直絕了！

    江樹德，1971年生人，初中學歷。

    1986年開始在xx省糧油公司當營業(yè)員，同時極具戰(zhàn)略眼光地自學了英語、日語。1996年，江樹德用一萬塊錢開了一家貿(mào)易公司。所謂知識就是力量，那個年代，人家只能賣東西到香港，他卻能賣東西到歐洲！因為人家會說英語！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這樣一來，江樹德的貨物自然價格更低、銷路更好，到2001年，這家公司年營業(yè)額已經(jīng)突破……

    2005年，江樹德嫌外貿(mào)太low，于是再次創(chuàng)業(yè)，做風生水起的光伏。所謂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他上來就用高杠桿咵嚓一下生產(chǎn)出了1500萬噸的多晶硅！不過僅僅幾年以后光伏產(chǎn)業(yè)就不行了，江樹德的全家老小欠了人家一屁股債！可江樹德的臉皮真是比那城墻還厚很多，他破產(chǎn)后對于債務始終堅持“就是不管”的基本方針，任債主們哭爹罵娘，他曾經(jīng)的合作伙伴道：“他真不是一般人！”

    ……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2014年，江樹德向老朋友王二借了500萬塊錢，大舉進軍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他用首期吸的存款請了明星當代言人[圖1]，同時到處宣傳王二認為他的產(chǎn)品非常不錯！要知道，王二可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幾個頂級大佬之一，“王二認為非常不錯”是能影響很多人的！王二為了同學情面與500萬的借款也不好說破，江樹德是真的牛死了！后來2017還是2018年，江樹德的金融產(chǎn)品危機爆發(fā)，到期以及逾期款項合計金額超過一億。后來，可能聽說公安機關即將對他立案偵查，又神奇地借到巨款為用戶們兌付出來了！

    好了，現(xiàn)在問題很清楚了：《沒人愿意跟我玩兒》是不是江沅父親用錢買的？如果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江沅的爹想要重復他幾年前的saocao作，用“明星”來瘋狂騙人、瘋狂斂財？】

    文章一出，評論炸了！

    全是什么：

    【這對父子太惡心了吧！】

    【江沅滾出娛樂圈！】

    隨后，關于江樹德的信息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江沅慌了。

    事實上，2009年，他爸媽就很不友好很不和平地離婚了。因為“不友好不和平”，同時也因為那個男人賭博、欠債，而且不說具體數(shù)字，今天二三十萬明天七八十萬的，江沅母子厭惡至極，不想與他再有瓜葛，于是，自搬走后整整十年，江沅都沒再見到過那個男人。再說了，那個男人不愛mama，也不愛他，只喜歡“錢”為他帶來的那虛幻的高高在上。

    而且，2007到2009年，是mama把家里面的幾處房產(chǎn)全都賣了，才還上光伏公司欠債權人的一筆筆的人民幣的，當然，這也多虧2006到2009年每年房價都上漲50%。

    江沅正想著呢，十一點左右，關于他的“驚天大瓜”就又出來了一條新的。

    這回是一個視頻。

    視頻里，他的替身正在扮演電影片《柜》中的“辛愿”。

    視頻附的文字寫著：

    【第一部 片就耍大牌！帶資進組應該實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