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沈度開車，兩人前往首都機場。

    江沅還是坐在副駕上，一邊玩兒手機, 一邊告訴沈度他看到的有趣的事。

    刷著刷著，江沅發(fā)現(xiàn)他關(guān)注的一個大v昨晚發(fā)了一條：

    【沈度生圖，yyds！

    跟精修沒有區(qū)別！一行走的電影海報！非粉也要瘋狂存圖！】

    下面貼的九宮格是前幾天的一個活動，有些觀眾拍了沈度走過走廊的照片。

    “嗯……”江沅點開留言，全是什么“連糊圖都帥到不行”之類的評論。江沅想了想，玩兒心起來，在確認自己用的百分之百是小號后，copy里面幾條評論，跟著也刷了個：【我老公好帥鴨！】

    沈度看見江沅嗤嗤笑的樣子，隨口問：“在笑什么？”

    “在看你的活動生圖?！苯湟矝]瞞著，“一大堆的營銷號說沈度生圖yyds。”

    沈度其實不感興趣，只搖搖頭。

    沒想到江沅竟然把著話題繼續(xù)下去了：“但我覺得……這些照片全都沒有我見到的你好看?！?/br>
    “哦？為什么？”

    “不知道?！苯浒礈缡謾C屏幕，一邊想，一邊無意識地把手機放在嘴里咬了咬，半晌后才道：“可能因為你眼里有我的影子吧。就特別鮮活、特別亮堂。”

    “……”聽到這話，沈度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只想吻他。

    江沅卻是渾然不覺，又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面打了個盹兒。

    …………

    因為時間還非常早，沈度還有江沅兩人5點左右就到了機場。

    他們先由一個側(cè)門進了機場的貴賓廳。貴賓廳分政務(wù)、商務(wù)，沈度代言的某品牌在商務(wù)廳有個vip室，于是他們兩個吃吃喝喝。除了過來幫忙辦理手續(xù)、托運行李的機場專員，一直沒有其他人出現(xiàn)。

    等時間差不多了，機場專員拿登機牌來，他們乘著一輛小巴一路走到登機梯下，并在飛機要關(guān)艙時不急不緩地踏上去。

    國內(nèi)航線一般沒有頭等艙，只有商務(wù)艙。因為時間太早，商務(wù)艙只稀稀拉拉地散落著幾個人。江沅沈度在第一排，他們后邊沒人，左邊也沒人，非常合江沅的意。

    起飛之前，沈度問他：“沅沅，害怕嗎？”

    江沅只是搖了搖頭。如果害怕，他就不會選擇飛機了——在過去幾年當中，他去所有國內(nèi)城市都毫不猶豫地選高鐵或者動車。

    沈度笑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飛機飛上云端之后，江沅照著商務(wù)艙的酒水菜單要了喝的。

    要坦白他的重生了，江沅還是有點緊張，想壯膽兒。

    因為時間實在太早，飛機平穩(wěn)飛了會兒，窗戶外才開始日出。

    一開始云層全是粉紅色的，或者說是淡紅色的。他們腳下的云翻涌，人好像在晨曦中的棉花地里，柔軟，而且叫人心里熨帖。

    “沅沅，”沈度問，“你說有一件事兒你還是得告訴我，是什么？”

    “嗯……”江沅還是有點緊張，他掏掏掏的，居然掏出一個動物眼罩來，說，“你別看著我。你光聽，行不行？”

    沈度有些無奈，不過還是戴上了。眼罩上是一只小熊的眼睛，憨厚可愛，兩邊還有兩只耳朵。沈度輕輕嘆了口氣，問：“這樣行了吧？”

    “嗯，行了。”江沅猶豫了幾秒鐘，問沈度，“沈度，你看沒看過《在云端》這部電影？”

    沈度點點頭：“看過，很喜歡。”

    《在云端》是jasoman執(zhí)導(dǎo)、喬治·克魯尼主演的劇情片，2009年上映，次年拿到奧斯卡的最佳電影等等提不。喬治·克魯尼飾演了一位人力資源專家，專門幫助他的客戶處理解雇相關(guān)事務(wù)，主要是與被解雇的員工交談。他一天天、一年年地輾轉(zhuǎn)于各大機場，夢想是讓他的里程數(shù)超過100萬英里，從而晉升航空公司最高等級的會員。后來，他遇到了另外一個“空中飛人”，一見鐘情，從此，他行李箱的另一邊多了一個美麗女人。后來，ryan bingham的公司研發(fā)出了一套遠程解雇系統(tǒng)，ryan不需要再出差了。安穩(wěn)下來的ryan bingham改變了生活方式，想要結(jié)婚、生子。電影結(jié)局出人意料——他的女友早已成家，她只不過是一邊擁有家庭、一邊渴望自由。與此同時，ryan bingham的公司“遠程解雇”后，客戶公司一不員工不能忍受、選擇自殺，于是公司決定改回當面談話的方式，ryan再次踏上旅程。

    故事貌似莫不其妙，但它說了一個深刻的主題——現(xiàn)代人對自由的渴望、與對陪伴的渴望，是相互矛盾的。他越渴望另一個人的陪伴，他就越要犧牲自由、犧牲自我。

    “沈度，”江沅有些呆呆地道，“我也很喜歡，但是最近我才發(fā)現(xiàn)啊，這部片子說的道理也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沈度只是靜靜聽著。

    江沅又解釋：“比如，我擁有了你的陪伴，但是我更自由、更自我了。你……你讓我的mama何秀終于同意我當演員了，現(xiàn)在，我可以做喜歡的事。你還對《柜》增資了1000萬，令《柜》拿到了柏林的獎，又幫著片方賣了版權(quán)，叫我走入了公眾還有不導(dǎo)們的視野。你還牽線搭橋了擁有眾多圈內(nèi)資源的‘禾風(fēng)’，教我演戲，教我進步，于是，我上個月真的拿到姜導(dǎo)新片的角色了。沈度，我真的覺得，現(xiàn)在，我面前有很多寬敞的道路、很多美麗的風(fēng)景，我可以自由地選擇，隨心所欲，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看不見前方的江沅了。哦，對了，你甚至讓我能坐飛機了！我可以去好多地方！”

    “應(yīng)該的，沅沅。我……”說到這里，沈度側(cè)頭，對著江沅，用口型說了一句“愛你”。

    江沅知道沈度看不見?？墒遣恢獮楹危床灰姺磻?yīng)的表白反而顯得尤其真誠。

    “所以沈度，”江沅又說：“我……我是真的很需要你?！?/br>
    沈度回答：“我永遠都在?！?/br>
    “另外，我也……?！薄皭勰恪倍直宦匀チ耍湎嘈派蚨饶芏?。

    沈度又是勾了勾唇。

    “那，”再次認真地表白完，傳達了需要以及喜歡，江沅再次開口，“我也要講一個故事?！痹诰挼闀r，沈度對他說出“秘密”時，就是講了一個故事。

    沈度點點頭：“你說?！?/br>
    “我啊，”江沅聲音有些縹緲，“我總覺得，我是拍過兩次《柜》的?！?/br>
    一邊說，江沅一邊望向窗外。此時，初升陽光的第一縷已經(jīng)刺破層層的云，一道金光直沖出來，尖銳且熱烈。

    望了會兒，江沅繼續(xù)說：“可第一次飾演‘辛愿’我并沒有好的結(jié)局。你并沒有投那1000萬，整個劇組省吃儉用的，而后，吊威亞的那場戲前，因為好威亞師日薪太高了，周副導(dǎo)演請了一個不大專業(yè)的團隊來……結(jié)果片場發(fā)生意外，我后腰的兩根威亞沒被順利地放下去，我的額頭直接著地，皮開rou綻血rou模糊的……十分鐘后救護車來，可醫(yī)護們無力回天了?！?/br>
    “……”沈度沒有說話。

    “我那次的最后記憶是，你……親吻了我?！?/br>
    “……”沈度輕輕嘆了口氣。

    “可是后來，”江沅接著講，“我又回了《柜》的片場，重新拍了這場電影。這次，你投了1000萬，還在開機首日就說‘安全性’是最要緊的，又建議王導(dǎo)他們重新選擇威亞公司，最后請了世界第一的好萊塢威亞團隊，即使他們其他項目都是撞機、墜橋、翻車……所以這回一切順利。哦，對了，第一次飾演辛愿我只拍了一個星期，拍了第31到36場，還有第48到51場，那個時候咱們兩個交集不多，半生不熟的。去紅樹林、看藍眼淚，還有拍攝吻戲、……戲，還有拿寫滿‘正’字的筆記本，換經(jīng)紀公司、刪方芬的戲、看《魂斷藍橋》、拼小木頭房子、牽手過街……等等等等等，全部都是第二次里發(fā)生的事?！?/br>
    “……嗯?！?/br>
    江沅再次確認周圍沒人，有些放肆地望著沈度，最后道：“沈度，你給分析分析……我為什么總是覺得自己拍了兩次《柜》啊？你說，我是不是有些奇怪？我要不要看看醫(yī)生？我總是懷疑自己重生過，這應(yīng)該不可能吧？”

    “……”

    聽到這里沈度摘了江沅給的那副眼罩，看向窗外——這時太陽已經(jīng)全跳出來了。它在云層的最遠處，用一道道金色的光讓一切都亮堂堂的，包括云、機翼和他的臉。下邊，大地仿佛巨幅油畫，一塊一塊、生機勃勃，無邊無際盡情延展。

    出乎意料，他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我認為……有可能?！?/br>
    沈度聲音輕飄飄的。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三年前，江沅死在他的眼前。他唯一一次親吻江沅，卻是在江沅就要永永遠遠離開他時。

    在那之后，沈度才從報道上面更了解的他的沅沅，包括江沅的電影夢。他拼命克服、拼命努力，只為了再演一演戲。他快樂了一周，卻付出了所有。

    之后的三年，沈度夜夜都被錐心痛悔所折磨著。北京的夜漫長、森然，他的房間像一只船，在風(fēng)雨中飄搖不定。

    另外，只要他在北京，每天清晨，他都會去江沅那兒，放上一支百合，再抽一支煙。

    他想，他為什么沒能保護他最愛的那個人呢？

    那一周，他竟然什么都沒做。

    也是巧了……沈度想，江沅三周年的忌日那天自己也是在飛機上。

    他當時在好萊塢拍中美合作的大片兒。那天早上la有雨，可是制片為趕進度租了飛機強行起飛。

    等發(fā)現(xiàn)前面有個山峰時，那飛行員整個慌了，拼了命地往上拉，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他們一頭撞了上去。

    在撞向山峰時，沈度竟然異常平靜。

    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話。

    【沅沅，我來陪你了。】

    可隨后，再睜開眼，沈度發(fā)現(xiàn)他又站在第一天的片場正中央。

    第54章 完結(jié)03┃【它們?nèi)际悄愕??！?/br>
    聽完沈度這個故事,江沅根本緩不過來。

    三年?

    三年!

    他想不出沈度如何獨自度過那段光陰的。

    他也知道了，為電影增資1000萬、請好萊塢威亞團隊、介紹新的經(jīng)紀公司、賣掉版權(quán)，等等等等，根本不是無心插柳，而是費盡心機。甚至說沈度因為擔(dān)心幾個大牌演員加戲刪戲，還研究了應(yīng)對這些突發(fā)狀況的方法。他要保證重來一次這部電影萬無一。

    原來，自己走到這個位置，沈度花了比他原先所以為的更多的心思。

    “沈度,”江沅問，”那，上輩子，我的mama……她還好嗎?”

    “不好?！鄙蚨日f，”你的mama一夜白頭。你的爸爸……不是江樹德,江樹德與《柜》出品方中幟影視一直在鬧，兩邊兒都不大要臉，江樹德要巨額賠償，上億了，劉照君等法院宣判，你的mama則一直拒絕任何道歉與任何賠償，要負責(zé)的人坐牢,因為你mama與江樹德二人無法達成一致, 這個案子在三年后都沒有成功開庭。

    “啊像他mama會做的事，也像他爸爸會做的事。”

    “王導(dǎo)再也沒導(dǎo)戲了，沒作品了?！鄙蚨壤^續(xù)道，“中幟影視倒還是在投資電影和電視劇。它受到的影響不大?！?/br>
    “嗯……”江沅抬眼，“那你呢? 沈度?”

    “我?”沈度頓了頓，道，“我還在做同樣的事。演電影。只是，我后來的幾個角色都帶一些悲情色彩。”

    “沈度——”

    “人們說，我又一次脫胎換骨?！?/br>
    他們覺得我的生活并未發(fā)生大的變故，想不通，可是……”沈度笑笑，“沒人知道我的世界早就已經(jīng)天塌地陷了?！?/br>
    江沅實在聽不下去了，說:“一切一切都過去了?！?/br>
    “嗯?！?/br>
    “我們還有十個三年、二十個三年，三十個三年?！?/br>
    沈度終于勾唇笑了:“沒那么老吧?”

    “可以的?！毕胂胫厣哪且惶欤溆中α?，“我上輩子‘死’的時候你不是親我額頭了嘛，我剛重生的那幾天，還以為你是變態(tài)，x變態(tài)，喜歡血，喜歡呢! ”

    沈度有些愕然了。

    “我最開始一直躲著。

    江沅抱怨道，“到了后來發(fā)現(xiàn)實在躲不開，只好打造健康人設(shè)，一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