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裸奔的感覺，所以還是算了吧。呂梁抱住張月靈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后去了一趟廁所，沖了個涼水澡再回來。

    第三十九章

    最近幾天一直在下雨, 搞的張月靈只能在家里面呆著，沒有辦法把寶寶帶出去外面散散步透透氣。雖然宅在家里面很符合她的宅女性格，但寶寶是比較喜歡出去玩的小孩子, 在里面可是差點沒有憋壞。

    出不了門, 張月靈只能抱著寶寶在家里面晃悠, 他們家又小的很, 走兩步就到頭了, 真是無聊透頂了。

    電視機因為下雨的緣故，信號也不是太好，滿屏幕的都是雪花, 加上外面打雷，現(xiàn)在的電視又不怎么避雷, 所以張月靈不太敢開電視起來看。每天的娛樂就是給寶寶念念故事書,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夠聽得懂。

    陰雨綿綿好幾天，天氣終于放晴了。持續(xù)的燦爛陽光當然沒有陰雨過后的太陽來得珍貴, 特別是太陽出來之后還能夠看到彩虹, 就更加讓人感到欣喜了。

    好不容易有個晴天，張月靈肯定要帶著寶寶出去玩耍的。

    她睡醒之后梳洗一番，把寶寶好好打扮了一下, 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可愛嬰兒新鮮出爐啦。張月靈正打算用小推車推著寶寶到外面去逛一逛呢。怕外面有積水, 張月靈特地去把小儲物間里面收著的水鞋找出來穿，結(jié)果剛剛換上鞋子要出門, 卻出不去了。

    因為家里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她的高貴的從不登門的婆婆居然來了。

    張月靈聽到敲門聲, 這么粗魯?shù)那瞄T聲真是讓人害怕極了。但出于禮貌, 張月靈只好去開門。

    門一打開，張月靈子看到門口站著黑著臉的鄭桂英的時候，一下子就知道她的來意。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的婆婆，來者不善吶。

    這個臭呂梁，不提前和婆婆說清楚，搞的人都上門來了。工資條的事情，就像定時炸/彈，果然今天就要炸啦。

    這個時候呂梁又不在家，她怎么跟婆婆周旋呀？張月靈心里面偷偷罵了呂梁幾句，強打起精神好應付鄭桂英。鄭桂英在張月靈眼里，一直是一個極為可怕的角色，和她從小戲文里看的惡婆婆簡直是如出一轍，她雖然不能算被折磨的小媳婦，畢竟呂梁一直罩著她，保護著她，但她看到鄭桂英還是會有點發(fā)怵。

    就有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挫敗感。

    張月靈是真的處不來這婆媳關(guān)系。她是那種別人對我好，我會加倍對人好，別人對不好，哦會想躲著這個人的那種性格。她最不喜歡和別人起沖突了。

    但鄭桂英又是那種戰(zhàn)斗型的婆婆，恨不得把所有兒媳婦都打趴下，為她是從，每個人都捧著她，聽她的話，賺的錢都交給她，她她不一定能夠滿意。反正張月靈一看到鄭桂英，就本能地想躲開她。和她相處，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好在平時離得遠，不經(jīng)常見面，她才自在一些。搬出來住這一件事情，簡直可以評為1996年度呂家感動事件。

    今天婆婆來了，一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想想就腦袋大。張月靈在心里面深深地嘆了口氣。心里有再多想法，張月靈表面工作還是做的極好的，她笑著把人給迎了進來。

    “媽，你來了。”張月靈趕緊側(cè)身讓鄭桂英從門口進來，他們家的門一般只開一半，剛剛好能推出小車車，但也只能讓一個人進來。特別是像鄭桂英這樣魁梧的身材，要擠一擠才能進的來。

    鄭桂英一進門，打量著這小院子，發(fā)現(xiàn)和之前婆婆公公住的那個院子有點不一樣。仔細說來是哪里不一樣，她也看不出來。好像是廁所和廚房變了吧。

    搞不懂，也不用搞懂這個。她今天來不是為了這個事情的。

    “呂梁呢？”鄭桂英問，上次呂梁威脅過她，要是敢為難張月靈，他就去把他家里給砸了。呂梁那霸道性子，說得到真的就做得到。鄭桂英是惡的怕橫的，對于這個兒子的威脅，她只能妥協(xié)，盡量不跟張月靈對上。

    但正是因為這樣，她就更討厭張月靈了。原本他們母子倆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也不緩和，但至少沒有如此劍拔弩張。娶了張月靈之后，兒子是徹底和自己離心了。

    但鄭桂英從來不反思一下自己，是他一步步把兒子往外推的，就算沒有張月靈，他們母子的關(guān)系也不可能變好。

    “媽，今天是周四。您廠子里面可能不用上班。”他們印刷廠以前是三班倒，所以是不固定休息日的。但是現(xiàn)在印刷廠的績效沒有，以前好接不到訂單了。廠里的工人只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鄭桂英現(xiàn)在是非常自由的，同樣也是非常缺錢的?！暗珔瘟哼€要上班呢。他現(xiàn)在是班主任，每天都得在學校里看著學生們，不能隨便離開的?！?/br>
    “您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話，我給他打個電話?！睆堅蚂`說完，不等鄭桂英回應，就去給呂梁打電話。都逃跑一樣，這姑娘，說實在的還真的有點膽小。

    呂梁有個call機。雖然上輩子差點因為call機買賣，呂梁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但他不是那種因噎廢食的人，買賣call機可能是陷阱，但call機是個好東西。這是不能否認的。

    在小靈通和便宜的手機出現(xiàn)和普及之前，這玩意兒的確是方便了溝通與交流。

    有了這玩意兒就知道別人打電話找自己，隨便旁邊找個電話亭或者是小賣部的公共電話打回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第一時間就知道。

    很多人要個call機，別在腰間每天聽它嗶嗶嗶的聲音。是為了趕時髦。而呂梁是為了別人能更快的找到他，他能及時的回復。講究的是實用性。

    呂梁很快就把電話打回來?！霸趺戳?？”

    “婆婆來了?！?/br>
    這句話就跟狼來了一樣。讓呂梁非?？斓木挖s回了家里。

    張月靈打完電話之后。泡了杯茶給鄭桂英喝，原本想著尬聊幾句。結(jié)果平時不怎么哭的寶寶突然發(fā)出了震天吼的哭聲。

    “媽，寶寶哭了，我進去哄哄她?！?/br>
    她趕緊進去看寶寶。留鄭桂英自己一個人在大廳。

    鄭桂英打量著這個大廳，發(fā)現(xiàn)了挺多東西。墻壁上滿滿當當?shù)膾熘掌?，真是敗家，拍這些照片多貴啊。小年輕就是不會規(guī)劃，喜歡這些花里花俏的東西，有這些錢不拿來孝敬她，偏偏花在這種沒有用的東西上面。

    墻壁上居然掛著一臺空調(diào)。

    那可是高級商場才有的東西，他這敗家兒子敗家媳婦，居然買回家來了。聽說這東西吃電吃的厲害，一天就要走掉好幾度電，鄭桂英想著就打了個哆嗦，這得花多少錢呢？

    她屁股下的沙發(fā)也是新的?？瓷先ゾ筒皇鞘裁幢阋说臇|西，還有地上鋪的地毯，踩上去就是柔軟的，比她買的那件毛大衣感覺料子還好。

    呂梁的工資已經(jīng)上交給她，這個家就看著張月靈的工資撐著，他們學校老師的工資比他們廠里還少呢。張月靈娘家也不是太富裕，不可能資助他們那么多，他們還養(yǎng)了個小娃娃。這倆敗家玩意兒是哪來這么多錢的？

    鄭桂英百思不得其解。

    呂梁趕回來的時候，她正在摸客廳的隨手泡，“媽，你怎么來了？”

    “怎么了？我自己兒子家我還不能來了？”鄭桂英說話都這樣，情商特別低。一句話明明能好好說，但從她嘴里面出來，就顯得特別刺耳。

    “也不是說您不能來。就是您這么長時間也不來一趟。就突然來一下我心里慌。而且吧，您來也不帶點瓜果蔬菜的，不像是正常走親戚。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眳瘟簩︵嵐鹩⒌囊矎膩聿缓煤谜f話，和她好好說話就等于對牛彈琴，還不如直接點，大家也不用繞彎子。

    “當然了。今天都幾號了？你們學校怎么還沒有把工資條寄過來？”鄭桂英這個月沒有收到工資條，整個人心里面發(fā)慌得很，沒有錢，她多不自在呀。大好幾百呢。

    “噢，您說的這個事啊?！眳瘟狐c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耙院蠖疾患牧恕！?/br>
    呂梁往沙發(fā)上一坐，二郎腿跟這也翹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像散漫又霸氣。

    “為啥？“正規(guī)一聽到工資條不寄來了。整人就像炸毛的貓，渾身都豎起來了，手指著呂梁的臉質(zhì)問道。

    “來。計算器拿來，我給你算一下?！毙∽雷酉抡糜袀€計算器。呂梁拿起計算器，啪啪啦啦開始算，他的記性還挺好的，這一年多的工資，每個月多少錢都記得住。“您自己看看計算器上的計算結(jié)果吧。我那工資條到現(xiàn)在，加起來已經(jīng)有11，000多了。說實話，應該上個月就停了。我就想著您這1萬塊錢存到銀行也多多少少有點利息吧。就幫您把利息給算上。到這個月才停下來?！?/br>
    鄭桂英被呂梁這么一說。自個兒也冷靜下來了。那工資條是用來抵房子的錢的。滿打滿算也不過就是1萬塊。現(xiàn)在呂梁的工資越來越高，要有1萬塊錢并不是太難的事情。所以，以后她就沒有錢可以拿了？

    這不行！這一千個一萬個不行！

    第四十章

    呂梁回了一趟房間。一見到張月靈, 他就按住人的肩膀，東看西看看得張月靈都不好意思了。呂梁問張月靈，“剛剛我媽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睆堅蚂`搖搖頭。“我沒有和她說幾句話呢, 寶寶就哭了, 我就進來哄寶寶了。而且你mama又不是豺狼野獸, 你至于這么夸張嘛。”

    “那就好?！本ЬЧ皇莻€聰明娃, 很是會利用自己的哭聲的嘛, 雖然她就是光在那兒哭嚎，不帶掉一滴眼淚的。但聽上去就挺可憐的，特別是在當mama的眼里, 是舍不得自己家寶貝多掉一滴眼淚的。“不是怕你受委屈嘛，這件事情是我考慮不周全。”

    呂梁問張月靈, ：“之前咱們和我媽簽的那個協(xié)議呢。”

    “我收著呢?！睆堅蚂`低下頭, 在床底下翻找一番，拿出個帶鎖的箱子, 鑰匙她就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將箱子打開，里面整齊地堆放了好不少的紙質(zhì)材料，都是很重要的東西, 像戶口本, 晶晶的出生證明，還有存折之類的, 都收在這里。東西并不難找, 張月靈很快從中間找出了那一份協(xié)議。

    那份協(xié)議寫的其實并不算正式, 當時就是拿呂梁他侄兒的作業(yè)本撕下來的紙寫的，但上面的條款卻讓曾經(jīng)不富裕的小家庭雪上加霜。好在，這筆錢他們已經(jīng)還清楚了。無債一身輕, 說的就是這個感覺。

    呂梁拿著那張協(xié)議，來到大廳，把協(xié)議攤在鄭桂英面前，“行了，現(xiàn)在錢都還清楚了，你在上面再簽個名吧?！?/br>
    “我不簽?！编嵐鹩⒁荒槻慌浜稀Ｋ筒缓?，呂梁這當兒子的，還能把她怎樣不成？！

    “簽不簽隨便你，反正都記著呢。這房子也轉(zhuǎn)到我戶頭下了。隨便你怎樣都行。反正錢我是不會再給你了。”呂梁無所謂地說。

    “一萬塊啊。為了這一萬塊可不容易啊?！?/br>
    呂梁自顧自地嘆了口氣。雖然他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賺這一萬塊錢不容易。賤賤的，讓人想打他。

    “你哪里不容易了？你看你這里面的東西?？照{(diào)？這桌子上擺的？地上鋪的？還有墻上掛的？哪一個是便宜的東西？”鄭桂英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把這工資條還給呂梁。

    沒有這工資條，呂梁都能活得這么滋潤。但要是沒有這工資條，他們那一大家子都得吃西北風去了。

    原因也很簡單，像他們那種老印刷廠，機器設(shè)備跟不上時代，加上廠領(lǐng)導思維固化，不會拓寬市場。路是越走越窄，被那些私營的企業(yè)擠壓的幾乎沒有生存空間?，F(xiàn)在勉勉強強靠著政府訂單過日子。

    現(xiàn)在國家又在搞什么國企改革，隔壁屠宰場還有好多廠子的工人都下崗了，也去政府那鬧過事，多補貼了幾千塊錢，就把他們打發(fā)了。原來是工人老大哥，底氣十足。在工廠有份工作，在別人面前都能高人一等?？墒乾F(xiàn)在呢，說下崗就下崗。

    他們印刷廠現(xiàn)在倒是沒讓他們下崗。但工資只發(fā)了原來的一半，有時候甚至比原來的一半還要少?，F(xiàn)在什么東西都漲價了，原來買一斤rou的錢，現(xiàn)在只能買半斤。拿到手的工資卻越來越少。這日子是很難過。

    隔壁家住的老林頭不還去外面踩三輪車補貼家用嗎？風雨來雨里去的，整個人都黑瘦了不少。也不見賺多少錢，看著就讓人難受。

    她可不想他們家也變成這樣子。原本有著呂梁的這份工資，雖說過得不是很體面，但至少呂小煒想買個零食買個玩具，她還能拿出錢來。

    她大哥大嫂過來哭窮的時候，她也能從手指縫里面擠出個兩三百塊補貼他們。

    要是沒了這一個月將近700塊錢的工資，日子可怎么過呀？

    想到這兒鄭桂英的臉色又黑了一層。

    “拋開這房子不說，我難道不是你媽嗎？你不用給我養(yǎng)老嗎？”她的理直氣壯，在呂梁看來有些可笑。只要她沒有理了，就立馬拿孝道出來壓人，這十幾二十年了，可是套路都不變一下呢。

    這要是她一點活都不能干的，他給她養(yǎng)老，給她看病，給她請保姆都是應有之義，可她現(xiàn)在才幾歲呀，還沒退休呢，身子骨又那么健康。現(xiàn)在讓她上山去打虎，老虎都得給她打趴下。養(yǎng)老，虧她說的出口。

    不過既然她都開了這個口，呂梁也不會一下子把話給堵回去，養(yǎng)老是可以，畢竟這個房子它是占了便宜的。他也不缺那點養(yǎng)老錢。

    可是這養(yǎng)老，可不是，鄭桂英嘴上說說，她想怎么著就怎么著按照鄭桂英的想法，就是在自己身上吸血。雖然她吸血頂多也就是和被蚊子咬了差不多，但整天被蚊子咬，也是煩人極了。

    想要他養(yǎng)老，還是要拿出個章程來的。一個讓呂梁覺得自己能夠接受的章程來，而不是聽鄭桂英在那兒赤口白牙地咧咧。

    “行，我可以跟您和我爸養(yǎng)老，畢竟你們把我生下來，是不是你們把我拉扯大的，這個還不好說，但至少把我喂到了能去上體校?！眳瘟赫f出來的話有一些扎心了。

    鄭桂英反正聽得不是很自在。但呂梁說的也是事實，這個孩子，他們是沒有怎么費過心神。也沒有多少感情，不然當媽的，哪里能偏心至此呢。

    “但我給你們養(yǎng)老，可不是養(yǎng)那一大家子。我養(yǎng)老，我哥也得養(yǎng)。不說啥，你們還給他買了個房子呢。我這房子只能算半個，還是爺爺奶奶留下的?！眳瘟浩鋵嵭睦锩娌皇悄敲从嬢^錢的人，但是想到為了這1萬塊錢，張月靈和他吃了多少苦頭？心里就忍不住算了起來。若不是他重生了，比以前有眼光有能力，月靈和孩子還不知道要跟著他吃多久的苦呢。還有上輩子那些糟心事兒，想來就讓人生氣。

    “我哥又不是沒手沒腳，我這當?shù)艿艿牟荒茉劫薮?，幫他養(yǎng)老婆孩子?！眳瘟簩τ谒母绺?，意見一直很大，一母同胞的兄弟，卻沒有太多的感情。一方面是因為鄭桂英偏心太過，另外一方面，他哥的性格也是極為自私的，做出來的事情讓人完全看不上。

    “咱倆在這說也沒啥用，我載你回去，大家伙兒一起商量，商量完了叫上廠長來做個見證，簽個紙質(zhì)的說明，這事兒就那樣定下?！眳瘟赫f完之后，沒有等鄭桂英開口，就去開摩托車了。

    臨走前交代了張月靈一句，“中午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吃?！?/br>
    “嗯?！睆堅蚂`走出來，目送呂梁載著鄭桂英離開，剛剛大廳里的話她都聽到了。

    婆婆，總是那么的偏心。

    而且，來，也沒有主動說看一眼晶晶，孩子哭了都不關(guān)心一下。她這當媽的，遇到這種情況，心里還是很不舒服的。

    張月靈抱著寶寶，心想，奶奶不疼你，mama疼你。

    呂晶從來都對她的爺爺奶奶沒有什么感情，他們似乎沒有見過幾面，在上輩子的時候，印象中，爺爺是一個木訥的老人，而奶奶長著刻薄的嘴臉。

    最后一次見到他們是在爸爸的葬禮上，他們過來鬧。因為不相信爸爸這么大的家業(yè)只給他們二老留下一個月一萬塊養(yǎng)老基金。

    最后，她直接報警把人給帶走了。

    她的做法顯得是那樣的無情又冷酷。

    但她為什么那樣的冷酷無情，還不是因為她的爺爺奶奶比她更加冷酷無情。特別是奶奶，爺爺?shù)哪樕匣蛟S還可以看見失去兒子的哀傷，但奶奶的臉上只有因為沒有拿到足夠的贍養(yǎng)費而表現(xiàn)出來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