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就行。”他說。

    羽毛哼了聲，“權(quán)益可是要自己爭取的，你不爭取可別怪我隨心所欲了?！?/br>
    倒不是說這件事，而是羽毛覺得他似乎有點(diǎn)什么都依著她的樣子，這樣不好。

    夏與唐笑了笑，沒吭聲。

    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他并不在意，她高興就行。

    “你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訴我，”羽毛認(rèn)真道，“我能給的都給，不能給至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也會告訴你。”

    羽毛沒有談戀愛的經(jīng)歷，但有交朋友的經(jīng)歷，要想長遠(yuǎn)在一起，一些事一定要說好，短時間可以靠熱情互相遷就，長時間肯定是要靠良好的習(xí)慣的。

    夏與唐“嗯”了聲，“知道了?！?/br>
    羽毛覺得倆人特別像過家家呢！她有些惆悵地走過去，抱著他脖子親他，似乎這樣可以確認(rèn)親近一些。

    夏與唐熟稔地托住她的后頸，爾后順勢解開了她的衣服，低聲說：“水好了?！?/br>
    倒是免去了她脫衣服的尷尬。

    -

    水霧繚繞，氣氛安靜，羽毛原以為會很不自在，倒是沒有，兩個人泡了四十分鐘澡，接了半個小時的吻。

    羽毛第一回 接吻接得面紅耳赤喘不上氣。

    大概是水太熱了。

    間隙，夏與唐看了她片刻，低聲說道：“第一次去上學(xué)的時候，同桌問我叫什么名字，因為不能把名字不口吃地完整說出來，所以遲疑了片刻，他以為我不想理他，表情很難看。后來經(jīng)常遇到這種事，所以我很討厭自己?！?/br>
    羽毛那些旖旎瞬間消退，有些呆地看著他。

    她一直覺得哥哥都不太在意那些。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隨口跟她提一樣，表情很淡：“其實(shí)討厭的東西很多，我覺得每個人都很討厭，每天處在暴躁怨憤陰暗里，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說話比別人困難，總是生病，永遠(yuǎn)跟不上老師講課的進(jìn)度?！?/br>
    羽毛心咯噔了一下，眼淚倏忽就掉下來了，她抱住他，呼吸急促地喘息著，脖子像是被人卡住了一樣難受，“哥哥……”

    他從來沒說過。

    夏與唐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那些灰暗的情緒垃圾，從很早他就知道，情緒是非常私密的東西，給出去一些，一定會得到些什么，但情緒的交換不會總是那么愉快，為了避免不愉快，他寧愿不做情緒交換。

    可是，他想羽毛了解他。

    所有好的，不好的。

    他從這個擁抱里得到了愉快的情緒交換，他知道羽毛在心疼他，他曾經(jīng)很討厭別人的同情和憐憫，但羽毛的心疼，卻讓他覺得安慰，他甚至想讓自己顯得更可憐一些。

    “我曾經(jīng)……很想自己能消失掉，每天做夢都是自己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從未存在過，也不會被人記得，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去，那樣我就能解脫了。我覺得活著太累了，連呼吸都是困難的，不明白這么麻煩的生命，存在究竟有什么意義?！?/br>
    他每說一句，羽毛哭聲就大一點(diǎn)，以至于最后仰著脖子嚎啕大哭起來。只能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去抱一抱那時候的他。

    羽毛從小就沒那么哭過，她從小就是個愛臭美的，總覺得扯著嗓子哭很傻很難看，可是她現(xiàn)在一點(diǎn)也忍不住，如果她不曾參與他的成長，或許她不會理解他的難過，可羽毛是陪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長大的，每一步她都知道，她都參與過，無比清晰刻在腦子里，他每說一句，就有無數(shù)畫面涌上來，那些記憶里平淡的歲月，平靜寡言的哥哥，每天思考的，卻是這些。

    夏與唐伸手抱住她，輕輕擦掉她眼淚：“都過去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想讓你哭?！?/br>
    羽毛恨恨地咬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咬著，眼淚仍是不爭氣地往外冒，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你太過分了！”

    很疼，但是他沒有動，只是安靜地等她發(fā)泄，“對不起。”

    停頓片刻，他決定一次性說完，“你大概不知道，我從小就很依賴你，我的人生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你是我覺得我唯一可以抓住的東西，我希望你只屬于我，我希望你的目光永遠(yuǎn)在我這里，每次你去跟別人玩，我都會很焦躁。”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很小便有一種本能的直覺，直覺到自己異于常人，知道自己非善良一方，他的行為和思想是怪異的不正確的甚至扭曲的。

    他第一次開口形容自己想法的時候，是對心理醫(yī)生，男人溫和的面目看著他，只是說了句：“這沒什么?！?/br>
    不然大約他很早就崩潰了。

    “所以我知道我對你有非分之想的時候，自我厭惡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峰，我很害怕，我沒有辦法再告訴自己這沒什么了。”

    整個世界都塌了的也不過如此。

    可即便自我厭惡到了極點(diǎn)，也無法阻止那些近乎偏執(zhí)的占有欲，他無時無刻不想撕碎那些偽裝，去親吻她，擁抱她。

    他覺得自己病了，心思骯臟又齷齪，他開始覺得恐懼，害怕看到她，害怕會失控。

    羽毛不想聽了，她哭得渾身顫抖，去抱他，親吻他，去貼近他，似乎在說：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你不要討厭自己。

    他們互相抱著親吻，拼命去靠近對方。

    “羽毛，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永遠(yuǎn)都不會。”他聲音認(rèn)真到虔誠。

    羽毛胡亂搖著頭，她沒有害怕，她只有心疼，甚至于他覺得他那些再正常不過，他那時候真的很艱難，他可以抱怨的，可以去哭的，可以去鬧，可以任性……他也只是個多病的小孩子而已，可他都忍下來了。

    他就是個笨蛋，還以為自己有多壞呢！

    她沒有說話，因為哽咽著說不出口，她只是抱他更緊些，告訴他，我不害怕。

    夏與唐像是卸下了一層枷鎖，他強(qiáng)硬地擠進(jìn)去，情愿溺死在情潮里一樣去掠奪。

    他后來抱她去臥室。

    他今夜說了有生以來最多的話。

    羽毛流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眼淚。

    他在撞擊里壓抑著說：“我說過的，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說不，我就停止。”

    好幾次羽毛都對他又咬又踢，覺得從前自己真是對他誤解太深，又似乎徹底明白他說的重欲絲毫不是個玩笑話。

    但羽毛始終沒能說出一個“不”字。

    她真的，很喜歡他。

    第四十八章 你發(fā)燒了

    48.

    羽毛第二天醒不過來, 夢里都在哭，覺得難過得很，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很了解哥哥, 可最后卻發(fā)現(xiàn), 自己根本對他知之甚少。

    他到底是多能忍的性格，明明那么痛苦，卻總一副淡漠樣子。

    更讓人難過得是，沒有人對他不好，沒有人苛待過他, 他也沒有埋怨過任何人, 他只是討厭自己。

    他像個孤島一樣的活著。

    羽毛只是一只固執(zhí)想要棲息在島上的小鳥。

    羽毛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夢斷斷續(xù)續(xù)記不清楚，只是知道自己很難過, 以及大多都和他有關(guān)。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羽毛緊緊的抱著哥哥的脖子, 仿佛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融進(jìn)他的身體里。

    羽毛睜開眼，動了一下，抬頭看到他已經(jīng)醒了, 說了聲：“早。”

    夏與唐側(cè)頭，嗓音低啞著，“早。”

    對視的片刻, 氣氛有一些怪異。

    羽毛嗓子也是啞的, “你沒睡好？”

    他搖頭，只是問她，“要喝水嗎？”

    羽毛點(diǎn)點(diǎn)頭，他便翻身下床了，沒多會兒, 端了杯溫開水給她，羽毛骨頭像是散架了，很累，倒不是身體累，精神疲憊，一動不想動。

    夏與唐看出來了，坐在床邊托著她的腦袋喂她喝了水，“還疼嗎？”

    羽毛搖搖頭，倔強(qiáng)地說：“不疼?！?/br>
    說完才覺得語氣有些著急，像是惱羞成怒。

    其實(shí)真的沒那么疼，都是第一次，笨拙又急躁。倒沒完整地做幾次，羽毛昨晚睡著前還在想，他真的很過分，她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騙她的眼淚，騙她對他毫無保留。

    夏與唐也有些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嚇到她了，他把她沒喝完的半杯水喝掉了，重新爬上床，抱住她，一點(diǎn)點(diǎn)啃嚙親吻她的脖子、鎖骨，像是安撫，也像是“贖罪”，帶著幾分哄慰的意圖。

    窗簾是遮光的，白日里像夜一樣暗沉，這樣的環(huán)境里，羽毛覺得很容易就心猿意馬，她很喜歡他的觸碰，也很喜歡去靠近他，她覺得哥哥像是她的一部分。

    羽毛輕聲問他，“幾點(diǎn)了？”

    他說：“有事？”

    “沒有?！彼龘u頭，“就是……問問?！?/br>
    “我不知道?！?/br>
    也不想知道。

    他跪著，像個虔誠的信徒，眼神卻都是掠奪和占有欲。

    空氣升溫，觸碰也變得敏感。

    他拉扯她纖細(xì)的手腕，他們十指交握。

    ……

    上午十點(diǎn)鐘，智能窗簾默認(rèn)自動打開，天光大亮，羽毛蜷縮了下，他順勢往前，也順勢替她遮住那點(diǎn)光，羽毛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世界被切割成無數(shù)碎片，虛化出萬千光影，羽毛的哭聲從喉嚨里小聲溢出來，低聲泣哭著。

    “讓我這樣待一會兒，好不好，羽毛？”他聲音低沉又蠱惑。

    羽毛偏過頭，不理他。

    他便在她耳邊笑。

    -

    中午十二點(diǎn)的船上島，但羽毛起不來，所以他們沒有去，飯都是叫餐廳送過來家里吃的。

    下午他有一個臨時跨境視頻會議，換了西裝，坐在書房里，設(shè)備是羽毛幫他弄好的，然后沉默坐在一旁看他開會。

    他講英文的聲調(diào)略有不同，羽毛側(cè)著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無意間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于是強(qiáng)迫癥發(fā)作了一樣，直勾勾盯著看，忍不住想給他遮一遮，可又不敢動。

    他看到他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思索時候微蹙的眉毛，抿唇時尖細(xì)的唇角……

    他已經(jīng)注意到她視線很久了，會議沒那么正式，停頓的間隙，他便歪著頭問了句，“怎么了？”

    羽毛忙搖搖頭，意思是沒事你繼續(xù)。

    夏與唐狐疑地挑了下眉，沒再追問，回頭繼續(xù)盯著屏幕，大約是對面問了句什么，羽毛聽到他說sorry，然后解釋：“my wife”。

    羽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悄悄起身去飄窗那里坐著，外頭還在下雨，遠(yuǎn)處植物油綠，這邊能看到遠(yuǎn)處的海面，以及更遠(yuǎn)處的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