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你，我耳邊就清凈了?！?/br>
    姜雨臉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那你還要再用點力?！?/br>
    裘厲翻了個白眼，終于還是放緩了力道，輕輕地替她畫著圈揉肚子。

    隔著單薄的意料，姜雨能感覺到他掌腹的溫暖。

    她不禁抬眸望向他——

    他的五官其實很溫柔，但是偏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子，將眉宇間的溫柔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沉戾和寡冷。

    姜雨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但她可以想象，一定是特別糟糕的事情，才會把人變成惡魔。

    姜雨只是默默地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裘厲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表情有些不自然，手又加重了力道。

    “哎呀?！苯瓿蕴?，不滿地叫了一聲：“你輕點！”

    “不準(zhǔn)盯著我看。”裘厲將書包直接蓋在了她的臉上。

    姜雨晃動著腦袋，將書包抖下去，說道：“看一下又不會少塊rou，難道還吃虧了嗎?！?/br>
    “我不喜歡被人看?！?/br>
    “可我喜歡看你呀?！苯晷α似饋恚骸澳阏f你吧，這么帥，智商又高，將來肯定人生贏家。”

    裘厲面無表情地替她揉著腹部，沒有理會這番話。

    姜雨繼續(xù)循循善誘：“不過人在江湖漂，有時候難免會行差踏錯。在你控制不住沖動犯錯的時候呢，多想想自己的未來，不要因為一時想不開，就做讓自己后悔的事，哎喲…”

    話音未落，她又感覺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在報復(fù)一般。

    裘厲冷冷掃她一眼，說道：“我發(fā)現(xiàn)你是真的喜歡多管閑事?！?/br>
    姜雨撇撇嘴，心說如果不是為了三個億的任務(wù)，她才懶得搭理他呢！

    “愛聽不聽?！彼粷M地嘟噥了一句：“未來你就知道了?！?/br>
    從診所出來，姜雨已經(jīng)不覺得腹部疼痛了。

    剛剛裘厲給她揉的那幾下子，還真有效果。

    她肚子有些餓了，索性對裘厲道：“想吃什么，說好了我請你。”

    “隨便?！?/br>
    “那吃火鍋？”

    “隨便?！?/br>
    姜雨見他什么都是隨便，索性帶他去街邊小攤吃餛鈍。火鍋一頓下來要三位數(shù)了，還是餛鈍便宜，十幾塊錢就能搞定。

    她又不是大款，還要為將來愛斯梅拉的高額學(xué)費存錢呢。

    當(dāng)然，如果能進這所藝術(shù)中心，她的芭蕾舞生涯就算徹底打開局面了。

    要知道，愛斯梅拉藝術(shù)中心，可是曾經(jīng)培養(yǎng)過芭蕾舞女王步檀嫣的地方。就算為了偶像，她也一定要考進去！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鈍盛了上來。

    裘厲顧不得燙，趕緊吃了一個。

    沒什么味道。

    他又趕緊吃了第二個，舌尖仍舊沒味道。

    第三個，仍然寡淡無味…

    裘厲眼底的光芒也黯了些。

    姜雨見他吃得這樣著急，像從來沒吃過餛鈍似的，她趕緊道：“又沒人跟你搶，吃這么快，不怕燙嘴?。俊?/br>
    裘厲沉著臉色，默不吭聲吃完了最后一個餛鈍，舌尖仍舊一點味道都感知不出來。

    其實不是生理疾病，只是心理障礙罷了。

    童年時候自我保護的應(yīng)激創(chuàng)傷，讓他將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對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感知，都失去了。

    喪失味覺、喪失喜悅和悲傷、也沒有恐懼和同情…他就像機器一樣，漫無目的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裘厲都在尋找各式各樣的感覺，譬如自殘的痛感，或者被人狠揍一頓，吃大量辛辣或甜食，去坐過山車甚至去鬼屋…

    甚至…嘗試自殺。

    所以才會有那晚的縱身一躍。

    本來以為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卻沒想到，姜雨給他的那一巴掌，讓他十多年無知無覺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覺到了痛。

    后來，她給他的費列羅，濃郁的甜膩，讓他的靈魂都顫栗了。

    無論如何，這個女孩能夠給他帶來他所需要的各種感知，這也是為什么裘厲一而再地包容她的冒犯。

    不過，她請他吃的這一碗餛鈍，好像沒有什么效果。

    問題出在哪里？

    裘厲的目光，落到了姜雨手里的那碗餛鈍上。

    姜雨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碗，心想他吃完了自己的餛鈍，該不會又打她這碗的主意了吧。

    至于么，餓成這樣？

    果不其然，裘厲拿起勺子，望著她碗里的餛鈍，說道：“給我一個?！?/br>
    “我再給你叫一份?！?/br>
    “不用，我要你的。”

    姜雨：……

    她用勺子，舀起了自己碗里的餛鈍，遞到了裘厲的碗里，低聲嘟囔著：“沒見過這樣的?！?/br>
    裘厲咬了一口，驀然間，餛鈍的咸味、rou味、還有佐料里的麻辣和蔥香，從他的味蕾一瞬間傳達到了神經(jīng)末梢。

    他已經(jīng)多久沒有感知過食物鮮美的味道了！

    裘厲極其緩慢而珍惜地吃完了這一個餛鈍，再度抬起頭，望向了姜雨。

    小姑娘低頭用勺子舀著湯，櫻桃般瑩潤的唇淺淺地抿著。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跟著滾了滾，一股癢癢的感覺從心底漫上來。

    姜雨感覺到裘厲熾熱的目光，她抬起頭，嘴角抽抽：“你干嘛！”

    裘厲用勺子敲了敲空碗，嘴角翹起了一抹笑意：“弟弟還想要?！?/br>
    姜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家伙不是最討厭她叫他弟弟的么，為了吃的，尊嚴(yán)都不要了？

    “你這人怎么總盯著別人碗里的?！苯暾f道：“再給你叫一份唄，我請客，管夠?！?/br>
    “不用?！濒脜栒f著，勺子已經(jīng)伸過來了：“我要吃你的?！?/br>
    姜雨趕緊將碗端走：“我還餓著呢！”

    “我要吃你的?！濒脜柾?，灼灼的桃花眼翹了起來：“jiejie?！?/br>
    “……”

    這一聲“jiejie”，竟然叫出幾分又狼又奶的味道。

    姜雨看著他危險而誘惑的眸子，很難再說出拒絕他的話，鬼使神差地便把碗推了過去。

    “吃吃吃，撐死你！”

    裘厲接過她的碗，認認真真地吃起了餛鈍。

    每一口，都鄭重而認真，仿佛一碗餛鈍，吃出了珍饈美味的感覺。

    “你幾天沒吃飯了？”她好奇地問：“要不要我再給你叫一碗？”

    今天她請客，別讓他覺得自己小氣。

    裘厲看了眼桌上的菜單表，說道：“我要酥油餅?！?/br>
    “行行?！?/br>
    姜雨又問小店老板點了一份酥油餅，然后眼睜睜看著裘厲把碗里的湯汁都喝完了。

    看他這樣子，至少得餓了三天了吧。

    “你是不是沒錢吃飯？”

    裘厲想了想，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

    “難怪?！苯晖榈卣f：“下次肚子餓了，就來找我唄?！?/br>
    雖然她也窮，但是請他吃餛鈍的錢還是有的。

    本來以為裘厲會冷冰冰地拒絕，卻沒想到他輕松地笑了笑，帶著點上挑的調(diào)子，說道：“好啊，jiejie?！?/br>
    聽他這聲“jiejie”竟然越叫越順溜了，姜雨一方面覺得奇怪，但另一方面，又稍稍安心了。

    只要關(guān)系有所進展，她也不用擔(dān)心系統(tǒng)再扣除她辛苦掙來的血汗錢了。

    這時，散發(fā)著蔥香的酥油餅也盛了上來，裘厲迫不及待撕了一小片放進嘴里。

    姜雨見狀，連忙道：“剛從油鍋里出來，燙著呢！”

    裘厲充耳不聞，仔細感知著舌尖的滋味。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所嘗到的酥油餅，沒有任何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厲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很難看。

    姜雨見狀，問道：“不好吃嗎？”

    說著，她也撕了一片酥油餅，扔進嘴里嘗了嘗：“這不是挺好吃的嗎?！?/br>
    裘厲見她吃過，沉吟片刻，又拿起酥油餅嘗了一口。

    這一次，蔥香和酥脆的滋味，在他的舌尖匯聚。

    至此，裘厲總算明白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