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祺不知道說什么。

    “……但是——”

    “我這會放他進來，他還會兇你?！?/br>
    宋姨拿走涼了的毛巾，“說話聲音比你高，中氣十足的，看上去像被捅過一刀的人嗎？倒是你，昀祺，要是感冒，宋姨可真要不管你了！”

    姜昀祺啞了半晌，覺得宋姨太偏心了，他都有點看不下去。但一時也想不出宋姨話里的漏洞，裴轍現(xiàn)在確實很好，可是他那會——

    “再想！”宋姨板起臉叮囑：“時間還早，待會宋姨來叫你，再睡一會?！?/br>
    窗外青灰漸露。

    姜昀祺抱緊被子翻身朝里，眼睛睜了一會，慢慢閉上了。

    宋姨的話還是有安慰到他的地方。

    裴轍現(xiàn)在確實沒有影響，后遺癥也沒有……

    迷迷糊糊的時候，姜昀祺感覺有人抱住了自己。

    是裴轍。

    姜昀祺僵了下，有點害怕，也有點無措，最后和往常一樣小聲叫“裴哥”。

    這回換裴轍不應(yīng)他。

    等了會，姜昀祺想要轉(zhuǎn)身，但裴轍抱得很緊，轉(zhuǎn)身余地都沒給他留。

    姜昀祺又叫“裴哥”，忽然發(fā)覺裴轍有點不對勁。

    雖然看不見裴轍，但裴轍身上很涼。進屋到現(xiàn)在，姜昀祺都暖過來了，裴轍只是在客廳，也不至于這么涼。

    “裴哥，你冷嗎？”

    姜昀祺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好多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不過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是不會跑出去的。

    他對裴轍有愧疚，有不知如何面對的忐忑與不安，但更多的，是想要親近與擁有的依賴和喜歡。

    姜昀祺突然發(fā)現(xiàn)，他需要裴轍。

    無論是從裴轍那獲取原諒，還是獲取別的什么，他都需要裴轍。

    “裴哥，你別不說話……”

    “昀祺。”

    “嗯?！?/br>
    “無論想起什么，都不要推開我。”

    第42章 說話算話

    姜昀祺想了好一會裴轍的話。

    他從沒忘記絕地狙擊總決賽最后那刻的告白。

    對裴轍的喜歡積累太久,隱藏太久，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無法轉(zhuǎn)移的目光和無法自欺的感情。

    推開他？

    不會的。

    姜昀祺乖順往后挨進裴轍懷里，輕聲：“裴哥我不會的?！?/br>
    復(fù)生的記憶沖決潰堤,瞬間沉淹一切,而下一刻,積攢已久的感情明確牢固，告訴他，他需要裴轍——無論何種意義。

    愧疚或是愛慕,原諒或是依賴，從始至終，他面對的都是裴轍。

    也只有裴轍。

    一晚上沒睡,在裴轍懷里睡過去再被宋姨叫起來的時候，姜昀祺迷迷瞪瞪，衣服都套反了。

    宋姨轉(zhuǎn)頭問裴轍要不請個假,裴轍沒有反對,一身西裝一絲不茍的模樣,估計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會。

    倒是姜昀祺自己不愿意，說今天要講最后一次卷子,周三就期末考了。

    聽完姜昀祺說的，宋姨表情是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憋氣樣子。

    姜昀祺笑笑,喝完豆?jié){就去書房背好書包，然后跟裴轍一起下樓。

    裴轍依舊很忙，路上電話不斷。

    姜昀祺捧著單詞書繼續(xù)背，想起裴轍大早上訓(xùn)他的話，神情就有點沮喪，前面翻兩頁,往回再翻兩頁，也不是很敢去看裴轍。

    電話掛了的幾秒間隙里，裴轍給姜昀祺道歉：“早上是我說錯話了，昀祺很努力?！?/br>
    姜昀祺低著頭點兩下，過了會嘟囔：“也沒說錯……本來就背不好……”

    裴轍笑了下，聽上去和往常一樣。

    姜昀祺覺得裴轍的心情有點奇怪，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裴哥，我不會瞎跑了?！迸徂H道歉先行，姜昀祺抓住臺階，乖乖認錯。

    裴轍“嗯”了聲，方向盤打著彎，轉(zhuǎn)過一個路口才道：“以后想起什么都和我說?！?/br>
    姜昀祺眸色黯淡下來，沒有說話。

    裴轍慢慢剎住車子，轉(zhuǎn)頭望住姜昀祺，不是商量的口吻，語氣慎重：“昀祺，以后不要一個人做決定。任何決定我都希望你能來問問我。”

    姜昀祺暫時無法明白今天早上的沖動到底給裴轍造成了什么影響，但是從裴轍的語氣中，他發(fā)現(xiàn)這件事在之后一段時間里還會發(fā)酵——對裴轍而言。

    半邊心口一點點往下落。

    姜昀祺在裴轍身上嘗到了太多情緒，這個時候的后悔伴隨記憶里的后悔，讓他再次低聲道歉：“對不起?！?/br>
    裴轍輕輕摸了下姜昀祺頭發(fā)，“我真的很擔(dān)心你”。

    姜昀祺抬頭，水藍眸子望進裴轍漆黑瞳仁，小聲爭辯：“我不會了……”

    “以后呢？”裴轍擰眉，“以后再想起什么，再跑？”

    姜昀祺不吭聲。

    “說話?！?/br>
    “不跑?！?/br>
    裴轍嘆了口氣，“我想相信你，但你現(xiàn)在沒有信用”。

    姜昀祺快哭了，“我真的不跑了……”

    “拿什么做保證？”裴轍食指敲了敲方向盤，掛斷剛剛打進來的一個電話，沉聲不容躲避。

    姜昀祺急了，眼巴巴道：“你想要什么保證？”

    裴轍聞言很快揚眉，嘴角笑意一閃而過，注視半晌，“算了，下去吧，不然遲到了”。

    姜昀祺急慌慌回頭瞧了一眼。

    校門口掛著的巨大電子鐘顯示還有兩分鐘。值勤的學(xué)生干部正在登記周一沒穿校服的，門口排了好幾個人，姜昀祺閃神發(fā)現(xiàn)自己也忘了穿校服。

    “我說話算話！”

    姜昀祺莫名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時間緊迫，姜昀祺緊盯裴轍，梗著脖子大義凜然道：“反悔就讓我喜歡的人永遠都不喜歡我！”

    話音剛落，裴轍就笑了。

    姜昀祺覺得自己下了一個普天之下最毒的誓，吼完臉都白了。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遲到加沒穿校服，又發(fā)了毒誓，打開車門去上學(xué)的姜昀祺生無可戀。

    裴轍坐車里望著姜昀祺元氣大傷的背影，過會低聲笑道：“早就不靈了?！?/br>
    第43章 懂事不少

    遲到是肯定遲到了。

    登記校服又耽誤了點時間,等姜昀祺跑到教室，全班已經(jīng)默完語文，語文課代表徐瑞靜正在收默寫本。

    陶老師坐講臺前吩咐同學(xué)打開課本和周末練習(xí)冊，沒看姜昀祺,也沒叫他進來。

    姜昀祺低頭把書包放下,沒作聲,跟著拿出課本，站門口聽講。

    上回樓梯遇見，姜昀祺光背英語,下午語文又默得亂七八糟，陶老師早就一肚子火。隔幾秒，陶老師沉著臉起身走到門邊,直接將教室前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

    坐二排中間的林西瑤皺眉瞧陶老師，忍不住道：“陶老師，周三就期末——”

    陶老師瞪她一眼,厚鏡片下眼神不留余地：“知道周三期末考？還知道什么？高三了知不知道？！還遲到！”

    嗓音又高又厲,一扇關(guān)閉的門都蓋不住陶老師的怒意。

    姜昀祺垂下眼睫,神情很淡，過了會拎起書包將書本收進去,單肩背上，然后幾步走到欄桿前。

    樓下傳來高二幾個班朗讀的聲音,還有一板一眼播放英語聽力的提示音。不知道是哪個班的數(shù)學(xué)老師，寫板書聲音大得嚇人，粉筆咄咄咄，配合三角函數(shù)公式，隔一會就響起一陣。

    手臂搭上欄桿，姜昀祺額頭抵上,閉眼待了一會。

    這才是他的生活。也是他以后要過的生活。

    下課鈴響，陶老師開門直接讓姜昀祺聯(lián)系家長。

    班主任劉老師正好上完隔壁班英語課，這時走過來，“怎么了這是？姜昀祺你說。”

    姜昀祺看了看臉色陰霾的陶老師，“我遲到了”。

    劉老師臉色頓時拉下半截，“你怎么回事？！”

    姜昀祺沉默。

    “費什么話，叫他家長！還要不要高考了？！”

    “考的?！苯漓魈ь^說道：“對不起陶老師，以后不會了。”

    姜昀祺這樣的態(tài)度算第一次。

    很多時候，他留給老師的印象也顯得過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