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姜昀祺笑:“知道,姨放心。” 滂沱暴雨。雨刷都來不及工作,大片雨水傾倒在車前窗,視野模糊,呼嘯風聲灌注在雨里,落下來都是整面整面的厚重雨簾,聲音大得嚇人。 姜昀祺忽然心慌,扭頭望著噼啪作響的車窗,模樣呆呆的。 裴轍看他一眼,握方向盤上的一只手伸去揉姜昀祺后頸,問:“怎么了?” 姜昀祺慌忙轉(zhuǎn)頭,滿臉嚴肅:“裴哥你好好開車?!?/br> 藍眸瞪得正正的。 裴轍撤回手,難得不耐“嘖”聲,極低,面上卻紋絲不動。 坐后座把玩手機的宋雪瀅饒有興致輕笑。 姜昀祺這才驚覺有旁人,連忙收回瞪裴轍的眼睛,規(guī)矩坐好,可沒幾秒,口袋里手機就響了,姜昀祺拿出來看,是博宇打來的。 車子在雨里穩(wěn)穩(wěn)當當,姜昀祺低頭握著手機,沒有立即接電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段時間他記憶力減退,很多事要過好久才能想起來。 上次博宇說起徐漾退役的事,問姜昀祺要不要回來參加,聞言姜昀祺愣了好久。電話那頭博宇薛鳴淮嘻嘻哈哈打趣徐漾決賽哭成淚人的糗事,說他最近又歡天喜地忙著搞退役直播,還死皮賴臉要求相熟戰(zhàn)隊每人一份退役禮物。劉至一旁難得開玩笑,說要是下周常規(guī)賽first踢sed出局,那徐漾得明年辦退役——我們也不用送禮了。話音剛落,耳邊立刻傳來哄笑。 姜昀祺從始至終沒有說話。 他記不起徐漾退役的事,也記不起徐漾春季決賽有沒有哭,甚至,姜昀祺根本想不起來,徐漾為什么要退役。 那幾分鐘,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博宇最先感覺不對,電話叫了幾聲“隊長”。 幾乎就是下意識舉動,姜昀祺想也沒想,掛斷電話直接關(guān)機。他很暴躁,控制不住情緒,體內(nèi)好像有個丑惡猙獰的怪獸,暴戾乖張,原地跺腳怒號。 但姜昀祺又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正常,無論是情緒還是記憶,都不正?!灰运帲蜁^續(xù)這樣“不正?!?。 可要是不吃藥……姜昀祺頹然坐下,兩手握住床沿,無助想,要是不吃藥,他的病會越來越嚴重。 裴轍開門進來的時候,姜昀祺是有感覺的,但他一動不動,他陷入情緒的深淵,所有反應(yīng)都被一只無形魔爪支配、撕扯——他根本找不到原本的自己。 裴轍一直很有耐心。 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姜昀祺,裴轍的耐心簡直無窮無盡,好像姜昀祺在他身邊從未長大。 但姜昀祺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他開始回避博宇電話。林西瑤有次打電話和他說贊助的事,說起上回高達三千萬的贊助有了轉(zhuǎn)機,贊助商妥協(xié)不少,可直到林西瑤說完,姜昀祺還是沒想起來那家贊助商是做什么的。 之后,姜昀祺也很少接林西瑤電話了。 手機嗡嗡震動的聲響和車外瓢潑雨聲一樣明顯。 博宇電話打了兩遍,看起來是有急事。 半晌,車子停在紅燈前,下一秒,姜昀祺握著的手機就被裴轍拿走。 “博宇,我是裴轍。昀祺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br> 裴轍嗓音沉著清晰,姜昀祺轉(zhuǎn)頭注視,臉頰被裴轍伸過來的手貼了貼。 宋雪瀅奇怪抬頭,看著模樣正常,就是神情有些發(fā)怔的姜昀祺,不太明白裴轍為什么說姜昀祺“不方便”。 博宇說了好一會,即使隔著手機,姜昀祺也能感受到博宇的焦慮,他往后靠了靠,縮進座椅里側(cè),閉眼回想上次博宇打電話說的事,但好一會他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沒完沒了的雨聲增添煩躁,姜昀祺垂頭愈加沉默。 裴轍注意姜昀祺一舉一動,開口話一如既往少:“好。還有一周時間。這兩天我會和昀祺說?!?/br> 掛了電話,姜昀祺抬起頭問:“怎么了?” 裴轍目視前方開車出去:“first常規(guī)賽打得比較吃力,目前小組排名第七?!?/br> 熱身賽之后的常規(guī)賽分abcde五組,每組十支隊伍,十進五,只有前五名的戰(zhàn)隊才能進入夏季總決賽。 “還有一周。你不要急。” 姜昀祺點點頭,沒吭聲。 其實博宇打電話來主要拜托裴轍別讓姜昀祺看絕地狙擊的論壇,也別上微博:“這回first發(fā)揮不好,新仇舊恨都來了……官方調(diào)查得等夏賽結(jié)束,現(xiàn)在網(wǎng)上噴子多,p11被踢出春季常規(guī)賽那會就一直在噴……噴到現(xiàn)在了。裴大哥,不要讓云神上網(wǎng)去看,看了糟心。” 裴轍說好。 到醫(yī)院的時候,雨罕見停了,只是天色依舊陰沉。 宋姨半躺著看電視連續(xù)劇,精神很不錯,見他們來又念了會,昨天沒好好看姜昀祺,這會拉著姜昀祺快把人看禿嚕皮。 宋雪瀅將燉的湯盛出來,宋姨聞到香味就笑了,直夸瀅姐手藝,還問姜昀祺吃了嗎,好不好吃。 宋雪瀅笑:“午飯都沒顧上說話,光顧著吃了?!?/br> 姜昀祺坐床沿困懨懨的,精力跟不上,點了點頭對宋姨說:“瀅姐做的好吃。” 宋姨一邊瞧他臉色,一邊笑問:“那是裴先生做的好吃,還是瀅姐做的好吃?” 裴轍進來后就坐臨窗的位置,這會頭也不抬,專注看著手機,估計是工作上的事。 姜昀祺偏愛得太過明顯,根本沒有比較,張口就說:“裴哥?!崩б夂孟穸枷酌搿?/br> 宋雪瀅不屑“切”,嘴角一勾:“真親。” 不遠處,裴轍彎唇無聲笑。 宋姨也笑:“昀祺一直都最喜歡裴先生。” 出門吃了藥,這會藥效上來,姜昀祺直犯困,宋姨瞧出來,指著一旁小陪床低聲說:“昀祺去睡會。怎么困成這樣?昨晚沒睡好?” 姜昀祺回頭看裴轍,不清楚要不要說生病的事。 宋姨順著姜昀祺目光,皺眉:“裴先生又教訓(xùn)你了?” 話音剛落,站著津津有味看狗血電視劇的宋雪瀅噗嗤一笑,笑聲曖昧。 經(jīng)了上午一遭,姜昀祺覺得宋雪瀅干什么都不正經(jīng),這會對上宋雪瀅目光,姜昀祺臉再一次毫無意外地紅了。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宋雪瀅肯定往別的地方猜去了。 裴轍沒理會姜昀祺宋雪瀅之間的一來一往,沒抬頭,平靜說道:“昨天確實睡得晚?!?/br> 宋雪瀅偏頭瞧裴轍,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厲害,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每句話,完全不給人絲毫聯(lián)想余地。 果然,宋姨說:“昨天回去晚了吧?昀祺快過來睡一會,不睡下午腦袋疼??臁!?/br> 姜昀祺是真的困,爬上小床沒一會就睡著。 宋姨電視也不看了,盯著姜昀祺面朝她的睡顏心疼得不行:“我就說這孩子瘦了,怎么瘦了這么多?比年前回來還瘦——這是怎么了?”說著,宋姨去看裴轍,目光探究。 裴轍正在聯(lián)系宋岐歸,但沒聯(lián)系上。 宋岐歸已經(jīng)跟錢雲(yún)去了幾小時,不知道情況怎么樣,人有沒有被抓到。 裴轍說:“前陣比賽太累,我讓他回來休息?!?/br> 宋姨嘆氣:“這孩子……” 停了沒一會的雨又下起,裴轍起身走近小床低頭凝視沉睡的姜昀祺,過了會,脫下西服外套蓋人身上,轉(zhuǎn)身朝外走。 宋姨正和宋雪瀅小聲說話,談即將在遂滸辦的婚禮,注意到裴轍,便壓低聲音問:“裴先生去要哪里?” 裴轍:“出去打電話。” 宋姨便沒再問。 等病房門被裴轍關(guān)上,宋雪瀅扭頭瞧睡得人事不知的姜昀祺,視線落在寬大的西服上,忽然說:“您難道沒發(fā)現(xiàn)?” 宋姨正喝湯,聞聲小心擱下勺子:“什么?” 宋雪瀅沒繼續(xù)說下去,回過頭裝不經(jīng)意:“喜被的事岐歸哥幫我聯(lián)系好了,我打算到時候送姜昀祺裴轍一套?!?/br> 宋姨先是低頭笑了一聲,然后突然頓住,接著抬眼望向宋雪瀅,沒說話。 宋雪瀅撐著下巴湊近瞧宋姨,眼眸晶亮,拉長聲音:“姨……” 宋姨轉(zhuǎn)頭看姜昀祺:“你聲音小點?!?/br> 宋雪瀅更加篤定:“您老早看出來了吧?” 宋姨還是不說話。 宋雪瀅纖長手指擱小桌板邊緣,來回悠悠點著,語氣帶笑:“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就想您怎么可能沒看出來?!?/br> 宋姨卻像有些生氣:“你嚇昀祺了?” 她知道她這個侄女,明艷張揚,說話做事從來沒分寸——他們宋家小輩都這樣,不像裴家人,謹言慎行,處事端方。 宋雪瀅白眼:“裴轍在呢,我能嚇——啊!”冷不防,額頭被宋姨戳了記。 宋姨沒好氣:“裴轍裴轍,對人家尊敬點,裴轍是你能叫的?!” 宋雪瀅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知道老人家比較重恩,起身就往沙發(fā)走。 宋姨壓低聲音把人叫?。骸盎貋恚≌f清楚?!?/br> 宋雪瀅不情不愿挪近:“他倆一對,我都看到姜昀祺脖子上吻痕了,他們晚上肯定睡一起。” 宋姨瞪她:“睡一起也不關(guān)你事,以后別拿這個嚇昀祺。昀祺臉皮薄?!?/br> 宋雪瀅:“……您最后這句和裴那什么轍一模一樣?!?/br> “——不愧是您倆帶大的?!?/br> 宋姨好氣又好笑,作勢要打,宋雪瀅一下扭開。 第207章 不會有事 電話打不通,裴轍站醫(yī)院走廊里,回想今早發(fā)生的事。 老營房塌了,卻沒人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地下軍火庫,直到軍火庫被搬空。之后,高鎮(zhèn)勇受錢雲(yún)委托來找他,他讓高鎮(zhèn)勇回裝修隊問發(fā)現(xiàn)營房塌的人是誰,等錢雲(yún)到,宋岐歸告知情況,再過去抓人,不出意外應(yīng)該能問出點什么…… 前因后果,有疑點,也有思路,順著往下細想,大概就是有人無意發(fā)現(xiàn)埋藏的軍火庫,想要趁機撈一筆——這在遂滸不是罕事,近年把控雖嚴,遂滸大爆炸也給當?shù)厝肆粝聵O大心理陰影,但保不齊就有一二利欲熏心為非作歹的人。 姜家發(fā)家那會,遂滸干這個的不再少數(shù),所以才會有小渠河道的黑吃黑。 暴雨如注,打得窗欞哐啷作響。 路過小護士都盯著裴轍身影,交頭接耳幾句,總覺得在哪里看過,然后你推我搡嘻嘻哈哈走開。 手機震動,裴轍拿起來,是江州研究所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