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玥瞇眼，意識到什么，伸筷給雯雯夾丸子，語調(diào)拉長：“雯雯……”

    姜昀祺趕緊道：“真沒事，裴玥jiejie。”

    宋姨看來看去，覺得這群小輩實在好玩，上前打圓場：“好了好了，笑笑怎么了？我們昀祺難得笑笑，還不準(zhǔn)了？”

    宋姨發(fā)話，宋雪瀅頓覺沒意思，宋姨寵的程度和裴轍不相上下，當(dāng)下拿起筷子塞飯吃。裴玥一一看過在場的人，心里大概有數(shù)，但也不再問了。

    聞措優(yōu)哉游哉返回餐桌。

    宋岐?dú)w“呵”了聲：“你這個戰(zhàn)術(shù)很嫻熟啊?！?/br>
    聞措一臉不足為外人道：“婚姻之道?！?/br>
    宋岐?dú)w：“……”

    飯間下起雨，過后又開始刮風(fēng)，林間風(fēng)聲漸起，傳到老宅，好像雷聲隱隱。天色倏忽晦暗不少，從幕墻投來的自然光線只延伸到桌角，樹影覆蓋在其中，如同浮游水藻，昏昏沉沉。

    宋姨離開餐桌將飯廳里其余燈都打開了。

    聞措跟著宋岐?dú)w去酒窖挑酒，回來繼續(xù)喝。裴玥喝得有點多，宋雪瀅帶她去陽臺磨咖啡，溫醇微澀的咖啡氣味被雨氣包裹，朝室內(nèi)漫延。

    宋雪瀅偏頭瞧著盈盈暖黃壁燈，開始愁明天的婚禮：“說是難得的晴天，照這樣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裴玥靠著椅背打開手機(jī)：“誰跟你說的。我看天氣預(yù)報說是有小雨。”

    宋雪瀅一點點攪著勺柄：“庭河說的。他總是這樣，稀里糊涂哄我?！?/br>
    裴玥抬眼，笑道：“我還沒問你呢，今早怎么沒看到庭河？”

    宋雪瀅垂下眼睫，語氣稍淡：“他明天能準(zhǔn)時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看宋雪瀅說的不像假話，裴玥低聲：“怎么，吵架了？不應(yīng)該啊，庭河那個性子，怎么會和你吵?！?/br>
    宋雪瀅習(xí)慣性撩鬢角，眉間微蹙：“不是吵……就是他mama，臨到頭又不想待遂滸，嫌這嫌那，庭河也有點生氣，早起直接把他媽送回去了。”

    宋雪瀅：“……直接送走了？”

    宋雪瀅點頭：“嗯?！闭f著又笑了下，臉朝有些難以置信的裴玥：“你沒看見我婆婆臉色。我估計她想著自己兒子會挽留挽留，誰知道庭河一聲不響，直接說您要走就走吧，機(jī)票給您訂好了?！?/br>
    裴玥樂了：“悶頭干大事啊?！?/br>
    過了會，宋雪瀅又嘆氣：“剛給我發(fā)消息，說半路又不想走了，這會不知道怎么鬧呢……”

    裴玥重又躺回去，拍了拍宋雪瀅肩：“別怕，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庭河拎得清。再不濟(jì)，我給你防著。”

    宋姨走過來聽到最后幾句，臉唰地板下：“謝庭河哪里拎得清！我看就不要讓他那個媽過來！什么人家！挑三揀四！我們?yōu)]姐哪里差了。說什么原本要去國外定居，因為結(jié)婚不去了——哦！這個賴我家瀅姐？！他謝庭河有本事別娶啊！瀅姐走哪他跟哪！一聲不響，黏得倒緊！”

    姜昀祺遠(yuǎn)遠(yuǎn)坐著，宋姨聲音比裴玥宋雪瀅都大，這會一字不落聽進(jìn)去，好奇道：“謝姐夫是做什么的？”

    裴轍搖頭，指間捻著根煙，還是宋岐?dú)w興致勃勃發(fā)的，大有獻(xiàn)寶的意思，在姜昀祺湊過來也要拿著看的時候，裴轍抬手?jǐn)R去稍遠(yuǎn)的地方。

    姜昀祺：“……”

    聞措捏著煙身嗅，神情惋惜，但和裴轍一樣沒抽，也不許宋岐?dú)w抽，畢竟孩子都在，于是順著姜昀祺話問宋岐?dú)w：“你妹夫干啥的？”

    宋岐?dú)w憋屈，默默收好剩下煙盒：“大學(xué)教授吧……瀅姐在米蘭讀書認(rèn)識的，一路跟著回國?！?/br>
    聞措“呵”了聲：“情種啊！”一邊朝桌沿敲了敲煙屁股，篤篤的輕微兩聲。

    宋岐?dú)w抬眼：“對了，還比瀅姐小兩歲。他媽一直不同意。本來去年這個時候就要辦婚禮的，硬是拖到現(xiàn)在。中途還分了次手……”說著轉(zhuǎn)頭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自家meimei：“別看瀅姐性格強(qiáng)，那家伙腹黑著呢，把瀅姐吃得死死的——”

    “你不懂，這是愛情?！甭劥胍贿呅釤?，一邊老神在在。

    宋岐?dú)w無語：“你懂。還婚姻之道——裴玥姐到底看上你什么？”

    聞措直起身，目光微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br>
    宋岐?dú)w看了眼裴轍，裴轍正在一旁和姜昀祺玩幼稚得不行的舉高煙就是不給的無聊游戲，轉(zhuǎn)開臉繼續(xù)盯著聞措，片刻切了聲：“你就是近水樓臺。”

    裴轍全程當(dāng)沒聽見，起身拍了拍突然嗅到強(qiáng)烈八卦氣息忘記伸手再往他身上搶煙的姜昀祺，說：“睡午覺去?！?/br>
    姜昀祺仰頭看他：“啊……”

    裴轍一把撈起姜昀祺腰肢，撈著人就走。

    姜昀祺：“我要吐啦！”

    裴轍：“上去再吐。別給裴哥丟人?！?/br>
    姜昀祺：“……”

    第214章 差點扶墻

    上樓也沒好好睡。

    姜昀祺沉浸在驚天八卦的興頭里,“裴哥”、“裴哥”吵得不行，還分左右聲道，就想從裴轍那打聽出宋岐?dú)w嘴里的“近水樓臺”到底什么意思。

    “岐?dú)w哥不會喜歡裴玥jiejie吧？我覺得有可能……剛才聞措姐夫看岐?dú)w哥的眼神可不像正常男的之間那種看法……”

    裴轍：“……”

    姜昀祺起勁：“當(dāng)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畢竟裴玥jiejie結(jié)婚的時候我還在醫(yī)院……你回來就給我?guī)Я税蔡?，我還不能吃……后來那包喜糖去了哪里？”

    裴轍：“……”

    “對了,裴哥,裴玥jiejie和聞措姐夫的婚禮,岐?dú)w哥去了嗎？他什么反應(yīng)？聞措姐夫有什么表示嗎？”

    “我什么都不知道……原來錯過了這么多……”

    裴轍閉目養(yǎng)神，姜昀祺就自己開茶話會，嘀嘀咕咕有十來分鐘,直到被裴轍拎到身前。

    “昀祺”，裴轍按了按眉心，睜開眼望著簡直興奮得冒泡的藍(lán)眸,無奈：“現(xiàn)在我說話不管用了？”

    姜昀祺微愣，反應(yīng)過來跟順毛似的嘻嘻哈哈說：“有用的有用的?！?/br>
    裴轍面無表情：“那就睡覺。”

    姜昀祺“哦”了聲乖乖躺下，被子掖到下巴：“喏。好了。”

    裴轍警告性瞥他：“睡覺?！?/br>
    姜昀祺下意識撇嘴,撇完的下秒嘴會嘟起來一些——這是只有面對裴轍才會有的情態(tài),不由自主,又嬌又嗔，總之是慣出來的。

    裴轍看了眼,沒說什么。

    午覺睡意總是來得快，即使被強(qiáng)制午睡,姜昀祺沒一會就迷糊了，呼吸漸沉，四肢慢慢放松，隨時都能滑入香甜夢里。

    上唇被人輕輕吻舐的時候，姜昀祺發(fā)出一聲嚶嚀，轉(zhuǎn)開頭想好好睡,可撐在他上方的人偏不讓他好好睡，耳側(cè)到脖頸的一段被人包裹在寬闊掌心，虎口卡著他下巴，拇指指腹不輕不重來回?fù)崦?/br>
    吻漸漸加重，姜昀祺被帶動，稍仰起頭，鼻音里哼出一聲“裴哥”。

    裴轍沒理他，依舊重重吮吻他的上唇，磨碾輕咬，微燙呼吸彼此交纏，聲響愈漸急促。姜昀祺終于受不了，伸手去抓裴轍肩膀衣服，一邊張嘴探出舌尖去舔，有點急不可耐的樣子。

    說好的睡覺沒人再提，就算裴轍也出爾反爾，難怪姜昀祺越來越不聽話。

    最后弄到下午四點多，姜昀祺下床差點跪了，腿軟得不行，后來還是被裴轍抱著去尿尿的。姜昀祺在這方面總害羞，害羞起來又跟兔子似的，又軟又白，眼眶都能羞紅——簡直任人拿捏。

    裴轍自然不會放過。

    房間很安靜，浴室門關(guān)著，離得近了才會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其余更重的聲響被水聲掩蓋。姜昀祺撐著浴室墻壁縮著肩膀張嘴嗚嗚，說不下去吃飯了，瀅姐肯定知道，肯定會笑他。說完，腿又軟了，要不是裴轍撈得快，姜昀祺膝蓋都要紅了。

    但裴轍一撈起他，姜昀祺就說不出話，腳趾用力得發(fā)白。裴轍親了親姜昀祺汗?jié)耦~角，認(rèn)真和姜昀祺說不會，說裴玥他們下午去婚禮現(xiàn)場了，晚飯也在外面吃，估計很晚才回來。

    姜昀祺壓根聽不進(jìn)去，緩了好一會后扭頭瞧裴轍，藍(lán)眸呆愣愣的，蓄在眼眶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下秒哭得更兇：“那我要睡覺！”

    裴轍彎唇，眸色深不見底，語氣卻是寵溺又溫柔的：“好。”

    真正結(jié)束坐在床上舉著毛巾氣鼓鼓擦頭發(fā)的時候，姜昀祺徹底認(rèn)清裴轍真面目，板著臉對裴轍說：“你怎么這樣，說睡午覺的是你，不讓我睡的也是你，你怎么這樣？”

    姜昀祺不會罵人，急起來想說道說道的時候，翻來覆去都是一句“你怎么這樣”，要不就是那會在s市酒店被裴轍“刑訊逼供”，逼出來的一句“太壞了”——事后裴轍每想起一次就要笑一會。

    裴轍毫無反省，背朝姜昀祺在衣柜前穿衣，漫不經(jīng)心重復(fù)：“我怎么這樣?！?/br>
    姜昀祺差點氣昏：“……”瞪著裴轍背影一口氣上上下下堵著。

    好久，姜昀祺急死了，紅著眼睛朝裴轍大聲：“你怎么這樣！”

    裴轍笑得差點扶墻。

    之后一整天，姜昀祺都沒理裴轍，簡直就是視而不見。

    裴轍夾他碗里的菜，他能當(dāng)著整桌人的面戳到碗沿，就是不吃。

    雯雯嘖嘖稱嘆，但不敢發(fā)表意見。

    宋雪瀅越瞧越有意思，看熱鬧不嫌事大：“昀祺，明天還和裴先生坐一起嗎？不坐一起我給你另外安排？”

    姜昀祺擲地有聲：“不坐！”

    裴轍似乎還沒認(rèn)識到問題嚴(yán)重，低笑：“昀祺?！?/br>
    姜昀祺不理他，嚼得那是一個用力。

    宋雪瀅笑，煽風(fēng)點火，語調(diào)體貼：“就是嘛，小輩和小輩坐一起，年紀(jì)大的和年紀(jì)大的坐一起，這才有的聊?！?/br>
    裴轍看了眼宋雪瀅。

    宋雪瀅偏頭當(dāng)沒看見，去瞧在廚房和裴玥交流廚藝的宋姨，揚(yáng)聲：“姨！昀祺明天和二伯三叔家?guī)讉€坐一起怎么樣？都是同齡人，來聊得來！”

    宋姨不耐煩：“你又要搞什么？昀祺愿意——”

    話音還未落，就聽姜昀祺一聲：“我愿意！”

    宋姨頓住，片刻不解探頭朝他們望：“怎么了這是？”

    姜昀祺埋頭吃飯不說話。裴轍注視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姨搖了搖頭又轉(zhuǎn)回去，隱約聽見她和裴玥說：“裴先生也真是的……”

    即使前期準(zhǔn)備得再兵荒馬亂，真正開始的時候，婚禮的一切儀程都無比流暢。第二天也真的是個難得晴天。天空高遠(yuǎn)得不可思議，云層又薄又透，rou眼能看見細(xì)密糾纏的云絲，愜意悠蕩著。

    不遠(yuǎn)處的浩瀚雨林一如既往的蔥郁，生機(jī)勃勃，只是此時不見陰雨連綿日子里的高聳入云，視野里鯨濤似的連綿樹冠層層疊疊，一眼望去，蒼翠如海。

    整場儀式無比溫馨，交換戒指的時候宋雪瀅難得哭了，梨花帶雨，她太過美艷，哭起來也是驚心動魄，姜昀祺差點看呆。

    捧花環(huán)節(jié)新娘背朝所有人，粉白玫瑰相間的花束高高越過姜昀祺頭頂，一小枝鈴蘭落下來，正好掉在姜昀祺肩上，站他身后的人伸手撿起。

    姜昀祺轉(zhuǎn)身。

    裴轍垂眸注視手里隨風(fēng)搖曳的雪白花鈴，過了會，問姜昀祺：“知道鈴蘭花語是什么嗎？”說著，將這枝鈴蘭遞到姜昀祺手里。

    鈴蘭香氣很淡，自帶春日氣息，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