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苯漓鬓D身朝云浮天梯方向。

    魏承野愣了愣，但很快跟上。

    繞過一個街口，噪音漫天的卡車聲已經(jīng)很遠了。

    魏承野跟著姜昀祺，無比忐忑。

    官方明令禁止在職選手代打。

    雖然這個規(guī)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名存實亡——絕地狙擊很多規(guī)定都名存實亡了……一些小有名氣但還未夠上大神資格的職業(yè)選手，或多或少都會在網(wǎng)上代打收費賺取閑錢，官方其實也沒那么多精力順著網(wǎng)線挨個查。

    這么想著，魏承野稍稍松下肩膀，望著姜昀祺后背，接著又想，網(wǎng)吧果然不靠譜……但他現(xiàn)在還不是主力隊員，基地宿舍還要和楚子洛合住，如果能有單獨房間，就不會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了……

    轉念，魏承野意識到，即使以后有機會，也干不成了……他是被云神抓了個現(xiàn)行，什么下場還不知道……

    如果是博宇哥或者教練，再不成夏閔隊長，如果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下場肯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魏承野嘆氣，想到四個字，生死未卜。

    當初首爾冬賽定下first二隊中場上場，姜昀祺就和夏閔換了位置，專門進二隊帶他和楚子洛慕彬。

    那段時間不長不短，但卻是他們三個進入職業(yè)電競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也是提升最快的時間。因為，在一個實力碾壓的人面前，做什么都是不夠的。雖然云神很有耐心，也會不厭其煩帶他們測手速、模擬戰(zhàn)術，但云神話太少了，表情更少。有時候長時間不說話，用慕彬的話說，感覺空氣都被凍結，抬手戳戳，能聽到咔嚓咔嚓裂紋的聲響……

    魏承野又瞄了眼姜昀祺。他現(xiàn)在就覺得空氣在凍結。

    其實魏承野自己也知道，整個二隊，排除夏閔隊長，實力最強最穩(wěn)的就是自己。楚子洛忽上忽下，太容易受影響，雖然反應力不錯。慕彬就不用提了。魏承野當初得知他也被劉至招到二隊是有點疑惑的。賽場上的慕彬看不出絲毫過人之處——好幾次練習賽，第一個死的都是他。當然，最后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首爾中場決賽，慕彬緊跟夏閔之后被era拿了人頭。

    魏承野想，自己能力擺在那，云神應該不會……

    腦子里亂糟糟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姜昀祺聲音。

    “首爾冬賽，夏閔被狙之后你在想什么？”

    魏承野聞聲抬頭，他下意識往前邁步。姜昀祺卻已經(jīng)停在原地，藍眸平靜，說完看著他。魏承野趔趄幾下，趕忙往后退了退，嘴里磕巴：“我、我想——”

    姜昀祺這個問題完全出乎意料。

    ——夏閔被狙之后，他在想什么？

    兩人面對面站在一家烘焙店旁。一側玻璃上還貼著慶祝元旦的彩紙，店鋪里暖光融融，裝飾溫馨，蛋糕面包高高低低擺在木質架子上。

    姜昀祺移開放在魏承野身上的視線，看向店內剛上架的牛角包。玻璃映出店內店外站立的影子，魏承野有些發(fā)愣，定定瞧著不遠處，還是不敢看自己。

    網(wǎng)吧里的魏承野和戰(zhàn)隊里的魏承野就像兩個人。一個大放厥詞洋洋自得，一個默不作聲按部就班。

    姜昀祺想起首爾比賽結束那天跑過來問自己十萬獎金的魏承野，得知必須得監(jiān)護人知曉后又陰郁不快的魏承野。

    ——一個人，可以有這么多面。

    “我……我沒想什么。很驚訝，era太小人了，我們都沒想到……就是、就是很驚訝。”魏承野飛快看了眼姜昀祺，小聲補充：“我真的沒想到?！?/br>
    姜昀祺：“但你后面表現(xiàn)很好?！?/br>
    魏承野張了張嘴，似乎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夸獎”，這是不是某種要放過他的信號……？

    不過很快，魏承野就知道這不是夸獎。他看著姜昀祺，揣摩這句話背后可能隱含的各種意思。他與姜昀祺對視，那雙藍眸一如往常，看不出有多生氣或者有多失望。

    也許只是一秒，也許過了一分多鐘，某個瞬間，魏承野忽然明白，他必須得說實話。

    ——姜昀祺在觀察他。

    “我……我不想再回青訓。如果二隊打得太差，我們很可能都會被發(fā)配回一樓青訓，再次選拔，我不想回去。我想馬上當職業(yè)選手。我想賺錢。我想賺很多很多錢。職業(yè)選手巔峰期最多五年，我想盡可能賺錢。”

    話到后面越來越順，幾乎是一股腦，魏承野對著姜昀祺，直接袒露最真實的想法。

    里面沒有戰(zhàn)隊榮譽，沒有個人信仰。

    魏承野直直盯著姜昀祺，吞了吞口水，輕聲卻篤定：“我很缺錢?！?/br>
    姜昀祺點了點頭，又問：“如果現(xiàn)在有人給你十萬，讓你打假賽背叛first，你會做嗎？”

    魏承野下意識：“我不——”但對上藍眸下秒，魏承野頓時就跟xiele氣的氣球似的，干癟無力，他避開姜昀祺目光，垂頭道：“我不知道……云神，我不知道……我——我很缺錢?！?/br>
    他一直在重復最后四個字。

    姜昀祺拍了拍魏承野肩，笑了下：“即使你要這么做，我也不會知道。你肯定不會讓我知道。但first是我的心血，我不會讓你玷污分毫，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然后，讓你滾出first?！?/br>
    極淡的語氣，魏承野身形一顫，想起當初震驚電競圈的宋紹，片刻，他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

    “走吧。”

    魏承野再次跟姜昀祺身后往基地走。

    云浮天梯門口人臉識別，魏承野站在機子前臉色灰敗。

    姜昀祺立一旁等他，慢慢道：“徐漾最近在組青訓冬令營，需要幾個跟隊教練，你想去嗎？只有一個月，工資大概五千?！?/br>
    魏承野抬頭，怔在原地。

    姜昀祺問：“但你不能耽誤隊里訓練。如果能保證這條，我可以推薦——”

    “我去！”魏承野上前幾步：“我去。我去的?！?/br>
    姜昀祺轉身朝前走：“我待會和徐漾說。晚上訓練結束，你去sed賽訓基地找他，他會給你安排。”

    魏承野點點頭：“嗯！”

    “過年可能就不能回家了。”

    “沒事，我本來也不想回去。我大伯母不是很想我回去?！蔽撼幸罢Z氣輕松很多。

    姜昀祺卻想起林西瑤告訴他的，好像那次電話里魏承野大伯母是希望魏承野回去的，還問魏承野獎金拿了多少……

    姜昀祺垂下眼眸，輕輕嘆息。

    兩人一路回去，姜昀祺又問：“教練說了十萬獎金怎么給你了嗎？”

    魏承野：“說了。上午就說了。我沒意見，我知道你們?yōu)槲液?。?/br>
    姜昀祺瞥他，好笑：“哦?！?/br>
    魏承野：“……”

    “下次還去網(wǎng)吧嗎？”

    “不去了。”

    姜昀祺漠然注視前方：“去也沒事。再讓我發(fā)現(xiàn)一次，你就回家吧?！蓖ｎD幾秒，姜昀祺扭頭看他：“我會知道你去沒去。不用懷疑?！?/br>
    魏承野不敢說話。

    后來，博宇得知整件事，十分高興道：“好主意！讓徐漾整天摳摳搜搜！五千太少了！野哥我們二隊主力呢！指揮位哎！起碼七千！”

    姜昀祺：“……”

    不知怎么，“野哥”這個稱號從青訓生嘴里跑到了一隊主力嘴里。魏承野一邊臉紅，一邊只能接受。

    那會他們正開會說春賽安排的事。

    春賽全程二隊上，風險不是沒有。但卻是一次絕佳的鍛煉機會。劉至說，風險與機會并存，二隊好好訓，決賽一隊上。姜昀祺就說，決賽倒一倒，一隊只上中場。話音落下，博宇不忍，望著夏閔險些慘白的臉笑著說：“這是把人往絕路上逼??！”薛鳴淮端著水杯起身，輕飄飄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毕拈h差點哭出來。路星嵐嘆氣，望了望天，良久，語氣滄桑：“其實我們都一樣。”

    眾人：“……”

    確實都一樣。

    first一隊并不比二隊輕松。相反，復盤量之多，一隊比二隊還晚一天放假。年二十九那天，基地里還是燈火通明。

    青訓生一周前放了。二隊昨天才放假，魏承野不回家過年，這會已經(jīng)在徐漾的營地里。

    可即使夜以繼日復盤，一個月下來也才復到美服去年的春賽決賽。

    劉至說：“進度太慢。五月底春賽結束，之后大家都在備戰(zhàn)。九月初報名截止……掐頭去尾，半年時間。只是現(xiàn)在歐服那塊還沒動……時間太緊了。”

    姜昀祺點點頭，想了想說：“要不不放假了?！彼Z氣很自然，好像在說，我們一起擼起袖子好好干就是了。

    薛鳴淮淡淡：“我告訴你，我們也是有勞工協(xié)議的?！?/br>
    姜昀祺彎起嘴角：“開玩笑。開玩笑。”

    路星嵐已經(jīng)萎靡好久了，這會氣息奄奄：“那怎么辦……”

    博宇撐著下巴打哈欠，還有半小時就年三十，他按了按額頭：“要不過年大家回去想想？我好困。明天還要趕飛機。云神你不也要？”

    姜昀祺博宇林西瑤明天一趟飛機回江州。

    姜昀祺：“那就這樣。先放假——十天后見?！?/br>
    薛鳴淮瞥他：“隊長，其實可以不要強調天數(shù)。你這樣像個包工頭?！?/br>
    姜昀祺：“嘿嘿嘿?！?/br>
    第267章 連夜就跑

    年三十,s市早起又是一場朦朧細雨，氣溫達到十五攝氏度，一下有了暖春征兆。十點多雨停,明媚日頭等不及從云霧后現(xiàn)身，氣溫被烘得又緩慢爬升兩度。

    姜昀祺博宇林西瑤三個出發(fā)去機場的時候,統(tǒng)一很有默契地將羽絨服隨身帶著。因為，今天零下五度的江州下雪了。

    天氣原因,飛機延誤,下午四點多才到達江州機場。姜昀祺與他倆互祝新年快樂后，就去找前來接機的——

    阿隨。

    阿隨整整提前了五小時。

    五小時前，姜昀祺還在s市機場候機,阿隨電話就打了來。

    “我到機場了?！卑㈦S說。乍一聽，就像說我開飛機來接你了——雖然并沒有。一句話透著股極平淡意味。

    姜昀祺：“？”

    阿隨：“不著急，你慢慢飛。”這會語氣就有些平淡過頭近似看破紅塵。

    姜昀祺：“……”

    周圍都是趕著回家的旅客，紛紛攘攘，姜昀祺被阿隨這一出搞得心慌：“怎么了？”

    阿隨仰靠椅背，干巴巴道：“霍向書說,他mama要來——看我?！?/br>
    姜昀祺愣住。

    阿隨：“本來連夜就要跑的?；粝驎挛?早上趁他沒注意,翻窗跑了?！?/br>
    姜昀祺：“…………”

    想起什么,姜昀祺生氣：“那是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