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欺欺人的時間太久。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心底壓抑著的焦慮和煩躁是源于什么。

    他在害怕。

    他害怕虞若是真的想要離開他。

    猩紅的火星一點一點舔上煙尾，灼到指尖。

    陸昭回過神，把煙蒂丟進玻璃杯，重重地吐了口氣，而后緩慢地閉上眼睛。

    —

    元旦期間正好是美術(shù)館最為忙碌的時候，虞若趕著早上九點前去了趟美術(shù)館。

    董池正在辦公室里等著她。

    “館長，好久不見。”

    見她進來，董池伸手指著面前的轉(zhuǎn)椅，玩笑道：“坐吧，今天過后，我也就不是你的館長了?！?/br>
    一起工作了這么久，董池是打心底里喜歡這個小姑娘，早上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考慮了挽留的說辭。

    但是聽說青禾那邊直接通過了她的離職申請，董池也隱約猜到中間有什么事情。

    虞若從包里拿出一沓資料，“過來主要是想把這個給您。”

    董池接過來，看了一眼，是新年展暫定的藝術(shù)作品，有一大半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收藏家。

    她視線落在第二頁中間的名字上，“l(fā)umire答應(yīng)參展了嗎？”

    沉默片刻，虞若緩緩開口：“其實您是知道的吧?！?/br>
    董池動作停頓了一下，摘下眼鏡，沒再隱瞞，“嗯，你mama來找過我?！?/br>
    虞若抿了抿唇，“所以您才想要跟我合作？”

    “你應(yīng)該不知道，當時青禾安排你進來做策展的時候，我拒絕過。”

    董池抬頭看了她一會兒，轉(zhuǎn)而笑了起來，“我說這個不是別的，只是想說，這種事情并不會干擾我的判斷，我只看你這個人，僅此而已。”

    “l(fā)umire的作品我在日本的時候看過，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是我欣賞她身上的靈氣?！?/br>
    虞若從來沒從董池的嘴里聽到過這么多夸獎的話，甚至還有點心虛。

    但是無界的這個展，是她自己一手做的方案，她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原本就算不離職她也打算參展。

    虞若沒再猶豫，直接應(yīng)了下來。

    兩人又在里面聊了一會。

    然而門外的討論聲也一直沒停過。

    這段時間關(guān)于陸昭和虞若的事情私底下傳得太多，今天一大早，楊明直接在公司大群里澄清了這件事，并且宣布關(guān)停匿名論壇。

    恰巧又是這個時間點，虞若居然離職了。

    張琳翹著二郎腿坐在座位上，訕訕地開口：“我還以為她能有多大本事呢，現(xiàn)在可倒好，連個工作都保不住了。”

    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雖然不敢像張琳這樣直接說出口，心里也多少犯了嘀咕。

    沒一會兒，虞若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回到工位上整理了一下。

    和樂橙做完道別，虞若和林初一起往美術(shù)館外面走。

    并肩走出一段，林初突然開口：“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有點太突然了?！?/br>
    她笑著搖頭，“沒什么，就是想休息一陣子。”

    虞若想了想，皺著眉語氣有些無奈，“不過張琳肯定認定你是和我站在一邊的，現(xiàn)在我走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在工作上為難你。”

    林初搖搖頭，“這些倒還好，就是覺得以后不能和你在一起工作有點可惜?！?/br>
    虞若腳步停頓了下，垂眼道：“真的覺得可惜嗎？”

    看到林初表情一僵，她又笑了笑，“開玩笑的?！?/br>
    出租車在虞若面前停住，她打開車門，轉(zhuǎn)頭看著林初的眼睛，唇角彎了彎。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

    變成無業(yè)游民的這段時間，虞若也沒閑著。

    溫思靈很早之前就計劃好了想要開一家咖啡廳，正好這幾天兩人就開始籌備了起來。

    聽說自己寶貝女兒終于想要找點事情做，溫父開心的不得了，連忙放話從裝修到招人統(tǒng)統(tǒng)幫她搞定。

    結(jié)果被溫大小姐嚴詞拒絕。

    最后的妥協(xié)就是，咖啡廳的地點選在市中心后方的商業(yè)街。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一棟樓都是溫思靈家的。

    還好選中的店面之前是家蛋糕店，原本的裝修就很簡潔，只需要把里面的陳列清空，再換一些裝飾就可以了。

    更巧的是，咖啡廳對面就是江林的摩托俱樂部。

    俱樂部一般都是傍晚才開門。

    虞若坐在窗前，收拾完手里的快遞盒之后，往外看了一眼。

    注意到她的視線，溫思靈也跟著看過去，“哎？這不是你哥那個朋友嗎？”

    江林正插著口袋嘴里叼了根煙，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余光瞥見對面的門頭換了，他瞇起眼睛看過去。

    看到虞若后他有些驚訝，朝對面揮了揮手，“小魚meimei！”

    正好湊到了一起，江林就順便買了點吃的，一起坐在俱樂部聊天。

    他接了兩杯熱水遞過去，“你們要在對面開店？”

    虞若接過水杯，“思思準備開家咖啡廳，我也沒什么事就來幫忙了?！?/br>
    “美術(shù)館那邊呢？”

    “已經(jīng)辭職了?！庇萑粜】诤戎?，“就前陣子。”

    “啊……”想到最近幾次見陸昭他那一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表情，江林瞬間了然，“我說呢?！?/br>
    “嗯？”

    江林笑著搖頭，“沒事?！?/br>
    說完，他順手撈過手機，給陸昭發(fā)了條消息。

    江林：[你到底做了什么，人家小魚meimei為了躲你都從美術(shù)館辭職了。]

    敲完，他還發(fā)了個鄙視的表情包過去。

    沒一會，手機一震。

    陸昭：[顧炎說的？]

    江林：[不是。]

    他動動手指敲了一行字過去。

    江林：[你猜我現(xiàn)在和誰在一起？]

    沒等到對面回復(fù)，他又對著手機鍵盤一通敲打。

    江林：[小魚meimei。]

    江林：[算了，今天我為兄弟兩肋插刀，勉為其難的幫你打探一下——]

    消息還沒發(fā)出去，外面的玻璃門被突然敞開。

    聽見聲音，虞若也跟著抬頭。

    視線剛好和門外的人對上。

    江林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你們倆怎么來了？”

    陸昭沒說話，徑直走進去坐到虞若對面。

    顧炎把擋在過道中間的江林摁回沙發(fā)，長腿一邁坐到旁邊，順手打開手里的塑料袋拿出一罐啤酒。

    “又沒有生意，我們倆來怎么了？”

    “……”

    簡單的打過招呼，江林把桌子上的雜物收拾了下，從冰箱里拿出了點吃的加熱后擺在桌上。

    那天之后，虞若再也沒有和陸昭聯(lián)系過，連離職的事情也是直接通過了審批，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一夜之間，兩個人的關(guān)系像是回到原點。

    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因為別人聚到一起，單純吃個飯，沒有一丁點兒交流。

    回到最初始的相處方式。

    虞若忽然覺得胸口涌上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低頭喝了口飲料，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眼陸昭。

    他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東西也沒吃幾口，基本上都在低頭玩手機，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大概是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氣場。

    江林默不作聲地打開電視機，特意選了一個熱鬧的綜藝。

    幾個人繞著電視節(jié)目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氣氛也逐漸熱絡(luò)起來。

    虞若低頭喝了口飲料，放下筷子，盯著電視機的方向。

    有些心不在焉。

    溫思靈突然指著屏幕上的一個男生，“他是不是長得有點像周澤?！?/br>
    她抬頭，扯了扯嘴角勉強回應(yīng)道：“嗯，挺帥的?！?/br>
    江林意味深長地往陸昭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清嗓子，“小魚meimei，上次在酒吧那個帥哥真是你男朋友啊？”

    虞若頓了頓，語氣平靜地開口：“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