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而那時的她,似乎模糊中確實感覺到有數(shù)雙眼睛看著自己。只是那些眼睛里,除了擔憂,似乎還夾雜著恨意…… 是錯覺么? 夏天心卻不知這并不是錯覺。 金陵山,半個時辰前。 靈力的快速流逝讓景白止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只是他雖然跪著,脊背卻挺得直直的。 終使身份互換,今日跪在地上等死的不再是自己和家人,仇席還是感受不到半點欣喜。景白止就那樣跪在那,脊背直得仿佛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 哪怕他逐漸被水浪淹沒,無聲無息的漂浮在水面上,猶如一具死尸。 太簡單了!這樣死得太簡單了! 景白止就躺在那,無論是靈力的流失還是水浪的折磨,都激不起 * 他內(nèi)心半分波瀾,除了他那幾個徒弟。 仇席明顯能感覺到景白止問他“你用的誰”時,聲音里的顫抖。 原來像景白止這樣的人,也有害怕的事么? 仇席揮散水浪,將手中的尖刀丟在景白止面前。 “選吧,晚了就來不及了?!?/br> 仇席掐訣,原本退散的水浪再次出現(xiàn),幻化成一面水鏡的模樣。 水鏡內(nèi),少女的痛呼聲傳來。 幾乎在聲音傳出的同時,因靈氣耗損被折磨得有些精神渙散的景白止猛地抬頭。 “天心?!?/br> 躺在床上的少女面色通紅,眉頭緊鎖,顯然大量靈氣入體的痛苦已經(jīng)讓她無法承受。 水鏡外,景白止似乎透過那聲聲痛呼聲,聽到了骨裂的聲音。 “機會只有一次,晚了可就沒有了?!?/br> 仇席看著景白止痛苦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報復后的快感。 冰冷的尖刀就在面前,景白止伸出手,緊緊握住。 手里的這把刀他曾經(jīng)見過,只是此刻這刀上印著的再不是那少年仇恨的臉,而是他自己狼狽又苦楚的神色。 自家小徒弟的痛楚聲就在耳邊縈繞,景白止握著刀,“噌”的一聲插入地面,支撐著自己站起來。 “仇席?!?/br> 景白止輕聲開口。 水浪留下的痕跡順著白發(fā)往下流淌,糊了景白止?jié)M臉。一向高高在上的神啊,沒了靈氣后也像條落水狗。 仇席咧嘴:“想求我?” 景白止抬頭,望著仇席的面容比之入陣前還要蒼老,景白止卻沒有半分感覺。 他目光沉沉,里面沒有絲毫情緒,仿若一具沒有感情的尸體,嘴角卻微微抖動著,好似在說什么。 仇席收起笑,似覺得自己看錯了。 “你說什么?”仇席皺著眉問。 景白止卻癡癡的笑了起來,引得胡須一陣亂顫。 這笑聲有恃無恐,將仇席那絲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快感快速瓦解。 “不許笑!”仇席吼道。 他手中再次卷起水浪,好似景白止再不回答,下一秒那水浪就能打爆對方的頭。 仇席咬牙:“你再說一次。” 景白止收笑,這次卻不再是小聲嘀咕,而是張著嘴大聲罵道:“去你媽的!” 仇席顯然沒想到,到了此刻景白止竟還有底氣罵人,一時竟有些發(fā)愣。 “我說,仇席,去!你!媽!的!” “去你媽的!狗東西,聽清了么!” 一句臟話出口,景白止一下子就暢快了。 上一世被刻在骨子里的兵痞性子,大口喝酒大聲罵人,他都已經(jīng)快忘記過去的自己了。可現(xiàn)在臟話一出口,過往種種重現(xiàn)在腦海。景白止只覺得壓抑了幾百年的情緒瞬間傾瀉,一時間竟覺得身上靈氣流逝的速度都減慢了。 但只是如此,景白止并不解恨。 水鏡中,自家小徒弟壓抑著的痛呼聲好似一把刀扎在心口。過去與現(xiàn)實交雜,他的周身突然黑氣縈繞。 那黑氣來得又快又詭異,仇席突然覺得不對,他雙手掐訣迅速催陣。也是這時,景白止在怒罵聲中甩出尖 * 刀。 “你%%%……” 尖刀應聲甩出,夾雜著景白止兩世的憤怒和一股不可抵擋之勢。 仇席不是傻子,這種情況下他自然能看出景白止狀態(tài)不對。 這是……入魔了? “轟隆~” 原本割裂成兩半的天地隨著轟鳴聲交融,黑云壓頂,仇席愈發(fā)感覺不妙。 他快速出手,本是想將那把尖刀襠下,再重新催陣,卻沒想那把尖刀竟完全不受他控制,最后生生從他側(cè)臉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而此刻,兩人處境陡然反轉(zhuǎn)。 景白止揮手,黑云應召而下。他全身黑氣縈繞,在電閃雷鳴中冷眼掐訣。這一幕落在仇席眼中是何等驚懼,他奮力掐訣,卻發(fā)現(xiàn)手中水浪再不受控制。 “怎么可能!” 仇席不信,當即催陣。 濃郁的靈氣從景白止身上流逝,仇席紅著眼發(fā)笑,可那笑意還未達眼底便突然消散。 黑云之上,景白止身上流逝的靈氣有多濃郁,自他身后補進去的黑色靈氣就有多龐大。兩相抵扣下,景白止周身的靈氣不減反漲。 巨大的靈氣沖擊而來,景白止眼中意識退散,只余下一片冰冷。 他身形一閃,再出現(xiàn)時,右手已經(jīng)禁錮在仇席的脖頸上。 “林氏?” 他開口,冰冷里帶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連帶著表情和動作都像換了個人。 “穿成這副模樣……想逃?” 話音剛落,景白止對著仇席就是一拳。 他動作粗魯野蠻,與仇席以前見過的那個“偽善又卑劣”的景白止全然不同。 “不服?”景白止挑眉,轉(zhuǎn)手又是一拳。 “勞資早就想打你了。” 帶著靈力的兩拳下來,直揍得仇席頭腦發(fā)暈,鼻血長流。景白止揉了揉手腕,還不解氣。一把將仇席提起來。 “打了敗仗就逃命的玩意兒,就你?也配當我的君主?” “先帝真是瞎了眼?!闭f著,景白止一巴掌打在仇席頭上:“看見你這張臉都來氣?!?/br> 說完隨手在仇席臉上拍了兩下,留下兩道掌印。 只是才停手,景白止不由輕“咦”一聲。 將手中人的右臉掰向一側(cè),只見對方右臉光滑,除了兩個巴掌印,并沒有記憶里的那道疤痕。景白止一愣,提起手中人湊近自己上下比劃了一番。 “矮了?” 林武帝跟他身量差不多,今天怎么縮水了? 難不成他認錯人了? 景白止晃了晃腦袋,腦中記憶亂竄,他的雙眸清醒又迷茫,在兩者間來回轉(zhuǎn)換,隨即再次變得冰冷又漫不經(jīng)心。 “林淵?” 景白止有片刻遲疑。林武帝有一子名林淵,父子倆長得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除卻林淵臉上沒有那道形似龍紋的疤。當然,兩父子倆性格也是天差地別。 林武帝不是東西,膽小怕事的玩意兒,偏又疑心病重,一心玩弄權勢,結(jié)果皇位都給自己玩脫了。到死之前還死不悔改,給他挖了坑,讓他背著背主之名轉(zhuǎn)世投胎。至于林淵…… 那是他死后的第一年,是年少 * 的林淵偷偷給他立了碑,在墓前細數(shù)林武帝的罪,代父懺悔。 景白止臉色微變,眼里的冰冷退散了幾分,再次開口確認:“林淵?” 仇席皺眉,直覺現(xiàn)在的景白止不正常。只是他此刻像個破布袋似的,被景白止提在手中,靈氣又被壓制,完全掙脫不開,更談不上催陣弄死對方。 此刻低頭,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仇席心思一轉(zhuǎn),恬不知恥的點頭。 “是我?!?/br> 景白止的手松了松,眼見仇席的腳尖就要觸及地面,仇席垂著頭冷笑,借著散亂的發(fā)絲掩蓋了表情。卻沒想,下一秒腳才落地,臉上又挨了一拳,這次卻是連牙都打掉了半顆。 “騙勞資?” 景白止冷笑。 仇席:“……” 仇席無語了,這是什么狗屁黑化,這是故意裝瘋打我么? 他吐出一口血,卻見景白止還在裝瘋。 “林淵好意思在我面前承認身份?也就你林武帝臉皮厚,蓋了疤,就當我不認得你了?” 仇席:“……”還演…… 仇席閉眼,干脆眼不見為凈。陣法已成,雖然他現(xiàn)在無法催陣,但這不代表景白止兩人能逃過一死。 他冷冷的想,卻不知這表情落在景白止眼里卻徹底激怒了他。 在此刻的景白止眼里,有林武帝的地方,總是伴隨著陷害盒陰謀。雖然此刻的他沉浸在前世的恩怨里,卻并不妨礙他還帶著一半的腦子。 景白止環(huán)視一圈,在看見水鏡中的夏天心時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