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濃幽聲說話，再三強調(diào)：“但不會有下次了，絕對沒有下一次。”

    陸漣青神情溫柔：“好?！?/br>
    不會有下次的，他絕不會讓她再受傷害，傷心痛苦去作選擇。

    第141章 檀香   “楊眉身上有檀香?！?/br>
    小兩口正在屋里說悄悄話, 外頭隱約傳來左大夫急促的說話聲，陸漣青眉心一動，不稍多時就見紀(jì)賢匆匆進來遞話：“殿下, 左大夫說方周不見了?！?/br>
    方周不見了？溫濃驚得忘了難過, 難不成方周還沒想通，又跑出去干傻事了？

    “那么多人連個孩子也看不住。”陸漣青面露不悅，不過還是允了紀(jì)賢把左大夫給放進來。

    “壞了壞了壞了，方周又不見了！”左大夫一見門就團團轉(zhuǎn)，把他和公明白天的情況給他說了，兩人各自在忙，以為方周會乖乖待在屋里面閉反省, 竟連什么時候不見都不知道。

    “這么一個大活人在宮里走動不可能半點動靜都沒有。”紀(jì)賢提了一句，“如果只是剛丟的，我們可以派人多加留意。但如果是白天就已經(jīng)丟了的話……”

    如果是從白天丟失到現(xiàn)在, 至今還沒有半點動靜與風(fēng)聲, 就怕是不知在哪出了事。

    “那是我?guī)煾滴ㄒ坏难}啊, 就這么被我給糟沒了……”左大夫已經(jīng)先把自個嚇得六神無主。

    陸漣青懶得罵他：“永順宮里可曾傳出什么動靜？”

    “不曾?！奔o(jì)賢搖頭, “聽說上回陛下外出尋貓著了風(fēng)寒, 這兩天都在屋里臥著沒有出門?！?/br>
    陸漣青若有所思，溫濃不放心地拉扯他的衣襟：“方周或許真的去找陛下了?！?/br>
    “澤潤宮離永順宮不算遠(yuǎn), 但方周并不識路, 如何做到避人耳目？”這是陸漣青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也許是陸?yīng){給他帶路？”溫濃想到那日陸?yīng){就曾給自己帶路找到方周的說。

    陸漣青覺得這個說法不太靠譜, 不過還是吩咐紀(jì)賢帶人跑一趟永順宮。

    可惜他們來到永順宮卻一無所獲，宮人都是紀(jì)賢剛安排的, 詢問過程很流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卻并未聽說有何異樣。仿佛知道自家小主人病了, 兩位御貓大人今天都很聽話沒瞎跑沒惹麻煩，一整天都乖乖待在宮人們的眼皮底下，如此一來前邊溫濃猜測陸?yīng){把人帶跑也就不成立了。

    紀(jì)賢眺了眼皇帝緊閉的房門：“陛下今日一整天都不曾出過房門嗎？”

    有宮人回話說：“今早太后娘娘前來探視，吩咐陛下起居交由眉兒姑娘打點，奴才等人便沒再過問?！?/br>
    太后吩咐的？

    紀(jì)賢心念轉(zhuǎn)動，徑直來到皇帝寢殿門前。聞聲出來的楊眉見到是他，忙不迭行禮問安：“紀(jì)總管，可是有事吩咐？”

    “聽聞陛下感染風(fēng)寒，信王殿下心中關(guān)切，特令奴才慰問病況?！奔o(jì)賢莞爾。他把話放在這，既然是代替信王前來探視皇帝的，楊眉當(dāng)然沒有阻攔的理由，低眉順眼將他請進屋里。

    皇帝吃過幾貼藥睡得正熟，熱呼呼的小臉帶著病色的異樣紅，紀(jì)賢靜靜看了一眼便收起目光，轉(zhuǎn)而瞥向立在床前的楊眉：“聽說娘娘白天也來過了？”

    “娘娘不放心小陛下的病，親自給他喂藥不說，還給他換了汗巾。舐犢情深，無微不至。”楊眉柔聲回話。

    紀(jì)賢頜首：“太后娘娘愛子心切，你一個人照顧陛下也是辛苦了?！?/br>
    “不辛苦，這是奴婢的福份?！睏蠲忌袂殪t腆。

    紀(jì)賢又問了幾句皇帝的病況，聽楊眉細(xì)細(xì)解答，這才準(zhǔn)備回去復(fù)命。踏出永順宮時，混跡在他手下作太監(jiān)打扮的左大夫湊過來問：“可曾發(fā)現(xiàn)方周的蹤跡？”

    “方周沒發(fā)現(xiàn)，其他問題倒是發(fā)現(xiàn)了?！奔o(jì)賢目不斜視，頭也沒回。

    左大夫警醒地問：“什么發(fā)現(xiàn)？”

    紀(jì)賢若有所思：“楊眉身上有檀香?！?/br>
    回到永信宮中，紀(jì)賢將他所注意到的情況與陸漣青細(xì)說：“陛下寢居沒有燃香，而楊眉身上的檀香卻與左大夫從澤潤宮帶出來的檀香味道一致?！?/br>
    澤潤宮近日即將迎來一場法事，每日不間斷燃燒大量檀香，不說天天住在那里的公明等人渾身衣袍熏染檀香，進去一趟味道都得很久才散。

    紀(jì)賢仔細(xì)留意皇帝寢宮，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焚燒檀香的痕跡，皇帝身上也沒嗅到任何檀香的味道。如果說方周失蹤極可能是來找他，那為什么反而是楊眉身上有檀香的味道呢？

    “楊眉身上的檀香已經(jīng)很淡，極可能是白天去過澤潤宮，又或者接觸過那里的人?！奔o(jì)賢尋思：“或許她與失蹤的方周有過接觸？”

    “那她怎么沒跟你提過這事？”左大夫想不明白，就算是念在方周年紀(jì)還小，可如果對方心存歹念要殺皇帝，誰不是第一時間大呼求救？“再說僅僅只是與人接觸，檀香不可能這么久還沒化散，我覺得她去過澤潤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br>
    當(dāng)然，若是能夠確定她去過澤潤宮，那就算她曾私下接觸過方周也不出奇。關(guān)于這點紀(jì)賢曾詢問過永順宮的其他宮人，得知楊眉白天的確曾離開一小段時間，只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問題是她去澤潤宮的目的是什么？”陸漣青提出疑問。

    澤潤宮那邊已經(jīng)派人查過，暫時沒有聽說有誰接觸過楊眉，也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說明楊眉離開永順宮的那段時間是去了澤潤宮。

    一直安靜聽他們說話的溫濃忽而提到：“楊眉好像認(rèn)識方周?！?/br>
    眾人的目光聚在她身上，溫濃把那天她和方周遇見小皇帝和楊眉的事給他們細(xì)說，左大夫忍不住皺眉：“不能吧？方周認(rèn)識的人我還能不知道？”

    溫濃仔細(xì)回想當(dāng)時楊眉所流露出來的震驚與方周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方周好像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呀？他甚至壓根沒仔細(xì)看楊眉一眼。如是一想，溫濃神情微滯，雙目悄悄掃向陸漣青，直到陸漣青頜首給予回應(yīng)，她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問題出在哪里。

    楊眉見過的，很可能是十年后的方周。

    溫濃默默閉上嘴巴，陸漣青打斷左大夫的滿腦糾結(jié)：“如果是楊眉把方周引出澤潤宮的，那整件事就說得通了。”

    “不通??？那個叫楊梅的為什么要把方周引出澤潤宮？她們?nèi)ジ墒裁戳?？為什么楊眉現(xiàn)在回永順宮了，方周卻沒有回澤潤宮呢？”左大夫著急道。

    “方周見過楊眉，知道楊眉是陛下身邊的侍女?！标憹i青反問，“如果楊眉以皇帝的名義將方周引出澤潤宮，方周會去嗎？”

    “……會。”不管方周存沒存心思?xì)⒒实?，以左大夫?qū)Ψ街艿牧私猓蟾怕适菚サ摹?/br>
    “陛下臥病在榻，奴才親自確定過，根本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指使楊眉去把方周引過來，這事說不定是楊眉自己的意思?！奔o(jì)賢接話。

    那么問題的重點來了，楊眉把方周引去哪了？

    就在眾人一頭霧水之際，陸漣青語出驚人：“楊眉與方周之間有私怨?！?/br>
    眾人瞠目，左大夫更是咂舌，小聲喃喃：“我怎么不知道？”

    陸漣青沒理他：“今時不同以往，楊眉不該在這種時候挺而走險，只怕背后有人暗中支持?！?/br>
    今時不同以往？現(xiàn)在的楊眉確實不如上輩子那么風(fēng)光得勢，溫濃心覺以她對容從的癡迷與瘋狂，指不準(zhǔn)這個迫她挺而走險的人正是容從呢？

    紀(jì)賢卻給出與之不一樣的答案：“難道是太后？”

    太后？

    紀(jì)賢提到問話過程中得知太后今日曾上永順宮來，并且曾與楊眉接觸。通過對話可以得知太后重用了楊眉，點她為皇帝身邊的近侍宮人?？勺詮哪侨帐婀恺S的小家宴揭開楊眉是容從安排在皇帝身邊這件事，太后明顯流露不快之色，事后也對楊眉的存在也一直表現(xiàn)得不冷不熱。

    太后與楊眉的關(guān)系有了曖昧的回暖，是否會是促進她們共同謀劃什么事的主因？

    陸漣青挑眉看他一眼：“難得你還會主動聯(lián)想到太后?！?/br>
    “奴才始終是您的奴才?！奔o(jì)賢客氣笑笑。

    他或會有偏撥太后的時候，但無時無刻都很清楚并謹(jǐn)記自身立場，從未有本末倒置的思想。

    陸漣青低哼一聲，聽在溫濃耳里，她悄聲對紀(jì)賢說：“他在嫉妒。”

    這人就是小氣，不樂意身邊親近的人對他好的同時還對別人也那么好。

    陸漣青冷冷睇來一眼，溫濃立刻把嘴閉上。紀(jì)賢莞爾點頭，表示他懂。

    “難道說太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正是當(dāng)日她誤以為人販據(jù)點的復(fù)生堂之主，所以先派人把方周抓走，然后下一個人就是我？”左大夫一臉心驚，越想越是慫。

    “……”

    還別說，他不提大伙真把這事給忘了。不過這點可能性也不大呀：“那太后何必如此大費周折掖掖藏藏，直接抓人不就得了？”

    陸漣青不打算繼續(xù)猜了，吩咐紀(jì)賢派人分別去盯太后與楊眉：“尤其是楊眉?！?/br>
    雖然不想危言聳聽，不過陸漣青還是表示：“如果方周真是落在楊眉手里，處境說不定會很危險?！?/br>
    *

    聽說小皇帝要見自己，方周心中百般掙扎，終是堅持冒著回去或會挨罰的風(fēng)險跟著那位宮女jiejie離開了澤潤宮。

    再然后，方周就沒了知覺。

    意識恢復(fù)的片晌，方周隱約聽見有人在對話，半闔的雙眼瞇出一道狹窄的眼縫，有限的視野當(dāng)中出現(xiàn)了給他領(lǐng)路的宮女jiejie，還有一個衣著雍容的貴婦。

    貴妃背對他，宮女jiejie也沒有看他，但方周卻聽見二人的對話里所能提到的正是自己。

    “……孽障，務(wù)必鏟除?！?/br>
    “奴婢明白怎么做了?！?/br>
    方周心中暗驚，試圖努力讓意識恢復(fù)，但身體疲重手腳無力，他隨左大夫這么多年，知道這是中了迷藥的跡象，只是方周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要對付他？

    難道他想刺殺皇帝的陰謀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你醒了？”

    方周眼皮一動，聽見宮女jiejie的聲音拉得很近，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已醒來：“你都聽見了嗎？”

    “聽見什么？”方周佯裝迷糊，試圖拿剛剛醒來糊弄過去，可對方卻發(fā)出一聲輕笑，在方周定睛看清她的面孔之時，那抹笑意已經(jīng)消失，宛若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楊眉面色戚戚：“你別怪我，是太后娘娘要抓你?！?/br>
    方周呼吸一滯，略略清醒了些：“為、為什么要抓我？”

    “因為你是烏鶇觀余孽，你們回來是為報先帝滅觀之仇，偷偷潛入皇宮是為暗殺陛下對不對？”楊眉眼含淚色，明明神色柔弱，可眸底幽光閃現(xiàn)，令人難以忽視。

    萬萬沒想到刺殺的邊兒還沒沾上，行跡卻早已曝露人前。方周抖著眉心：“你故意騙我出來，就是為了引我入套？”

    “烏鶇觀余孽聯(lián)合信王意欲謀害當(dāng)今圣上，太后娘娘雖知爾等陰謀，只是礙于信王權(quán)勢蓋天，萬萬不敢打草驚蛇。你乃玄明之孫，或可用以牽制烏鶇觀上下，否則娘娘斷不會留你一命?！睏蠲家娝囊庾R已漸恢復(fù)，找來繩索將其捆緊。

    方周又氣又急，只恨自己太傻才會受騙上當(dāng)：“沒有陰謀、根本就沒有你們所說的陰謀，一切都只是我的個人行為，要殺要剮沖我直來，不要傷害其他無辜！”

    楊眉并不吱聲，埋頭確定捆綁在四肢上的繩索是否足夠堅韌，方周氣得險些掉眼淚：“你殺了我吧！”

    楊眉緩慢抬眸，那雙眼里所蘊藏的情緒是方周從未見過的惡毒，揚手就給他一巴掌，又狠又用力：“你以為我不想立刻弄死你嗎？”

    方周呆呆望著她，不懂楊眉的眼神為什么充滿恨意。

    楊眉從他臉上找到了恐懼與迷茫，唇角不禁抿出一抹笑：“你可終于落在我的手里了?！?/br>
    她的笑顏漸漸化開，扭曲成一張猙獰丑惡的嘴臉：“你又怎會想到你這輩子竟會落在我的手里呢？”

    方周被她的前后轉(zhuǎn)變給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到底是誰？我又不認(rèn)識你……”

    “你不知道我不打緊，我知道你這輩子再沒機會礙我的路就行了?！敝灰@么一想，楊眉就覺得未來的人生一片光明，忍不住欣喜若狂。

    方周越發(fā)覺得眼前之人瘋狂又可怕，扭動身體拼命掙扎想要逃脫，可惜楊眉每一步細(xì)致周全，萬不容被其逃走的機會。

    楊眉恨他入骨，連裝好人的心情都沒有，她把方周打暈并捂上嘴巴，雙耳警惕一豎。

    嘎吱一聲，外間一扇門被打開了。

    楊眉確定方周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響，她也不敢動，甚至下意識摒住呼吸，盡量讓整個環(huán)境顯得空洞而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