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鳥(6)
夜已深,黎云站著的地方?jīng)]有安裝路燈,他扶著的那棵樹枝葉茂密。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看到三米高位置上,小鳥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睛。他甚至不該一眼就找到藏在樹葉中的灰褐色小鳥。但他就是一抬頭立即發(fā)現(xiàn)了那只小鳥,就是直覺那只小鳥在看著自己。黎云想起了擋風玻璃上的小鳥尸體。他記起來自己那一眼看到的小鳥身體是白色的。它腹部的羽毛是白色的,展開的翅膀內(nèi)側(cè)也是一種灰白色。那只鳥體型也很大。這可能是因為它身體攤開撞在玻璃上,才顯得很大。它不是那種棕黃色的小鳥,也不是眼前這只灰褐色的小鳥。它們不是同一種鳥。黎云越發(fā)驚恐起來。他像是個在山區(qū)景點碰到猛獸的游客,毫無心理準備,現(xiàn)在只能恐懼地盯著那只不過他一掌大小的鳥。他慢慢后退,動作和先前在銀杏路上的舉動相同。銀杏路上那只是尸體,眼前的是活的。但它們好像都會沖過來,對他發(fā)動攻擊。嘰嘰。樹上的小鳥又叫了兩聲。隨著黎云的后退,它的身影徹底被樹葉掩蓋。黎云仍舊覺得不安。他對自己目前身處的空曠環(huán)境感到不安。沒有房屋遮擋,沒有玻璃擋在眼前,他隨時有可能被小鳥撞上。它們或許就是抱著這種目的沖向他的。它們沖著他來,卻被玻璃阻擋。黎云一想到此,更覺得害怕。他又奔跑了起來,這次一路飛奔,不帶停歇,直接就沖到了家。他進入居民樓的時候,還不能安心。一直到上了樓,進了家門,他依舊感到不自在。他看到了室內(nèi)的月光。黎云一個箭步?jīng)_到了陽臺上,拉起了窗簾。沒有停步,他跑進臥室,將臥室的窗簾也給拉上。室內(nèi)沒有變成全黑的環(huán)境。廚房里還有一扇窗戶,但那里沒有窗簾。廁所有一扇透氣窗,裝了磨砂玻璃,也沒有裝窗簾。黎云干脆將兩間房的房門都給關(guān)上。室內(nèi)的亮度又暗了幾分。黎云仍然沒找到安全感。那一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的巨響好似回蕩在耳邊。他有些煩躁地想到,那些小鳥知道他住在哪兒。這想法太過荒誕??蛇@樣的想法冒出來后,他的思路被打開了。他絕對沒有殘害過小動物。這不是“大象的復仇”那種故事。他最近也沒有參加過葬禮,沒有見過死人。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就遇到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前世作jian犯科、今生遭到報應(yīng)這種讓人無奈的答案,那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被人給算計了。不是扎小人那種巫術(shù),可能就是某種化學制劑……貓薄荷會讓貓瘋狂,也許就有一種氣味會讓鳥瘋狂。有人故意算計他,給他身上灑了什么東西……這樣一想,黎云就氣憤起來。他的不安減少了幾分。他想著明天一早就去醫(yī)院做個檢查。不,可能要去質(zhì)檢所……不不,還是找個媒體報道一下。他的車就在那里,鳥的尸體還在玻璃上。他要找個專家,研究鳥類的專家。他不認識這樣的人,但通過一些新聞媒體應(yīng)該能找到。黎云這樣思考了一陣,順勢就想到了那個幕后黑手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對方也未必是要殺他,可能就是捉弄他,故意惡心他。這樣一想,嫌疑人就變得多了起來:平日里發(fā)生過爭執(zhí)的同事、小區(qū)里每天碰到的鄰居、幾個關(guān)系不遠不近的合作方工作人員、送貨的快遞、送外賣的小哥……這世界上可是有不少品行不端的人,他們不會殺人放火,他們只是在某些事情上道德敗壞,沒事找事……黎云越想越覺得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是的!就是這樣!黎云呼了口氣,精神放松了下來。他想要打開燈,洗漱、睡覺。一陣風從背后吹來,還有一道月光射入室內(nèi)。黎云身前出現(xiàn)了自己的影子。而這影子上,立了一只黑色的小鳥。它黑得發(fā)亮的小眼睛正注視著黎云。黎云驚駭?shù)氐芍矍暗男▲B。他不知道這只鳥是哪來的,先前居然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他還想了那么多,給這一系列的事情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安心的解釋和解決方案,現(xiàn)在卻是全給打破了。月光消失,又出現(xiàn)。他背后的窗簾在風中飄舞,發(fā)出輕微的聲響。黎云后退了一步。那只小鳥跟隨黎云的腳步,往前一小跳。黎云再次后退。小鳥又往前跳了一步,緊追著黎云,又不會過于逼近。它那么小,可能就是一只剛離開鳥窩的烏鴉。在黎云眼中,這小東西卻是一只恐怖的惡魔。他不斷后退著,撞到了沙發(fā),就沿著沙發(fā)繼續(xù)后退。那只小鳥飛到了茶幾上,和黎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了。黎云慌忙地加快腳步,嘴里怪叫著,一腳踏空,身體踉蹌了一下。他沒摔倒。他只是從客廳到了陽臺,腳下的木地板變成了瓷磚。背后的窗簾打在了他的后腦勺上。黎云這才意識到陽臺的窗戶竟然開著。他拉窗簾的時候,都沒注意到這一點。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可以將小鳥從窗戶趕出去。只是一只小鳥……只是一只小鳥……和蒼蠅、蚊子沒什么不同,就是大了一些。他只要將窗簾拉開,將窗戶徹也底拉開,空間大一些,方便小鳥飛出去,再趕走它……黎云一邊盯著跟到陽臺上來的小鳥,一邊拉開窗簾。他扭頭瞄了一眼,就看到了對面的居民樓。如此清晰。如此的毫無阻隔。窗戶不見了。黎云驚愕地看著消失的窗戶。他家陽臺那一整面的無框落地窗都不見了。他就站在陽臺邊上……啪嗒啪嗒!小鳥沖著他飛來。黎云大叫一聲,身體已經(jīng)后仰。他朝后倒了下去。他手中還拽著窗簾。黎云的重量讓窗簾直接被扯下,跟著他一起往下墜落。追著黎云飛出陽臺的小鳥直接飛向了天空。嘭。黎云墜落到地面,他的叫聲被掐斷。窗簾展開,直接覆蓋住了黎云的身體,罩在地上。聽到叫聲探頭來看的鄰居沒有看到黎云,只看到了地上的窗簾。早上,才有晨起鍛煉的居民發(fā)現(xiàn)了異常。窗簾被撩開,露出了黎云的尸體。他臉上殘留著驚恐的神情。他的身下,是一地碎玻璃。玻璃碎渣構(gòu)成了一雙翅膀的形狀,又被黎云的鮮血染紅,顯得無比詭異。※※※※※零時新聞:#男子深夜死亡#死亡方式疑似行為藝術(shù)據(jù)鄰居供述,昨晚男子家中傳出玻璃敲擊聲,敲擊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早晨,小區(qū)居民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被布蓋住的男子尸體,及男子尸體下用碎玻璃擺出的翅膀造型。警方正在對事情經(jīng)過進行調(diào)查,初步判斷男子系墜樓死亡,尚未排除他殺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