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可能是積了一肚子怨氣，瞥見王怡秋后，還借題發(fā)揮，叮囑她道：“……你以后找老公可得看著點。我對我媳婦算是好了，她坐月子都是我在照顧。要碰到她媽那樣的當婆婆，坐月子的時候還給你做規(guī)矩呢。”“哪兒那么嚴重了？你那個親家母也就是說說話。她沒帶云云，云云跟她不親，你還不許她說兩句了?。俊崩栎驾冀o自己的嫂子夾了菜?！八粠г圃朴植皇俏液Φ?。她那時候身體不好嘛?，F(xiàn)在不是說了讓她帶老二了嗎？云云念初中也住他們那里……”舅媽話沒說完，王怡秋就見黎云啃雞翅的動作停住。黎云抬眼看向自己的奶奶，茫然問道：“弟弟要跟外婆?。课乙惨ネ馄偶?？”“對啊?！本藡尣灰詾槿坏鼗卮??！盀槭裁窗。俊崩柙品畔铝穗u骨頭，盯著自己的奶奶?！澳阃馄畔虢幽銈冞^去住。她那邊的小學和初中也好。你到時候中考，考上一中，就能回我這來了。要考上其他學校，你爸爸可能還要在附近租房子。兩個小孩呢，幸好差了八歲，初高中碰不到一起……”舅媽很快轉(zhuǎn)過頭，對黎菁菁說起來。黎云大聲道：“為什么要去外婆那里念書??？”舅媽看看黎云，“不是說了么？她那邊的學校好——”“我不要?！崩柙拼驍嗔司藡尩脑?。“你爸爸mama到時候也去的。你周末還能回奶奶家啊?！薄拔也灰?！我不要！”黎云推開了椅子，直接跑回了王怡秋的房間，還將門給關(guān)上了。桌邊三個人都愣住了。舅媽臉上掛不住，頓時怒氣上涌，“這孩子真是反了天了！裝病逃學，現(xiàn)在還發(fā)脾氣！”她放下筷子，就要追過去。黎菁菁連忙攔住了她，“你別氣！這不是孩子舍不得你嗎？從小都是你帶大的。你趕他走，他還不能發(fā)脾氣?。俊薄澳鞘俏亿s他走嗎？”舅媽也很委屈?！八『⒆勇??！崩栎驾颊f了一句，給王怡秋使眼色，“去看看你侄子，你跟他好好說說?！本藡尲t了眼圈，重新坐了下來，“我也舍不得?？伤赡改镌诩依锩胬鲜前β晣@氣的……我媳婦也知道這樣做不好，已經(jīng)生二胎，答應小的給他們帶了，現(xiàn)在連大的也要帶走。我媳婦懷孩子、坐月子的時候，都不敢看我。她那時候還是我照顧著呢?？蓛鹤诱f了，那學校真的好……”“我知道、我知道?！崩栎驾急ё×俗约荷┳拥募绨颉Ｍ踱镄睦镆灿行╇y過，默默起身，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黎云趴在床上，小肩膀一顫一顫的。王怡秋聽到了他的哭聲。她將房門關(guān)上，在黎云身邊坐下，伸手拍了拍黎云的小屁股。“你手上都是油，就往我床單上蹭??？”她說著責怪的話，語氣卻非常溫柔。黎云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爬起來，看到床單上的兩個手印子，只覺得萬分懊惱，愧疚地不敢抬頭看王怡秋。王怡秋沒有揪著話題不放，“你奶奶也舍不得你。他們是為了你好?！崩柙撇豢月??！澳阋悄盍四沁叺某踔?，以后就輕松了啊。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們班的那個數(shù)學老師特別厲害嗎？隔壁班的數(shù)學老師就比不上。他一教你就會了。你們班成績每次都特別好……”王怡秋絞盡腦汁，給黎云講道理?！八狡渌麑W校去了?！崩柙戚p輕說道，又吸了吸鼻子，“我們現(xiàn)在和隔壁班一個數(shù)學老師了?！薄艾F(xiàn)在是不是學得困難了？”王怡秋立刻追問。黎云點頭，很是哀怨地繼續(xù)道：“mama說要給我找那個老師補課。他不給人補課……”“所以啊，碰到一個好老師很重要。你到那邊上初中，就有很多好老師。你爸爸mama他們都是為了你好啊。你弟弟也是，在那邊上小學，也能碰到好老師?！蓖踱锍脽岽蜩F，“他們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能怪他們。你發(fā)脾氣，他們也會傷心。”黎云抬頭看王怡秋，倔強地說道：“我就是不喜歡他們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小寶寶的事情也是。mama有了小寶寶才跟我說。她還問我喜不喜歡小寶寶?！崩柙蒲劭粲旨t了起來，“我說了不喜歡，他們還笑，他們不信，他們還怪我不懂事……”“那你喜不喜歡小寶寶？”“后來才喜歡的?！崩柙苿e扭地說道。王怡秋笑起來，“他們知道你會喜歡的啊。你爸爸mama肯定是最了解你的人?！边@話，王怡秋自己都不相信。她和父母關(guān)系很好，可也不是沒有產(chǎn)生過分歧。即使事后證明父母是對的，被父母擅作主張，她也不會開心。王怡秋不能對一個正在生氣的小孩說這些。她揉了揉黎云的頭，“別生氣了。好好跟你奶奶說說。你還沒上初中呢。上了初中，周末也都會去奶奶家住。你白天都在學校里，晚上也是在自己房間做作業(yè)，對不對？沒差別的。”“外婆家的飯不好吃。”黎云孩子氣地抱怨，“我不喜歡吃姜，她還放姜?！薄澳悄愫煤酶馄耪f?！薄罢f了，她說不能挑食，她還怪奶奶?！崩柙莆卣f道。“你外婆年紀大了，你讓著她一點。你不吃姜，就挑其他的菜吃。你再不喜歡，就跟你mama說?！蓖踱锝o黎云出主意。黎云點點頭，都聽了進去?！昂昧?，我們繼續(xù)吃飯吧。炸雞翅你還吃不吃了？”王怡秋拉起了黎云的胳膊。黎云順從地起身，還舉著油膩膩的小手，怕碰到王怡秋。但剛打開房門，兩人就聽到了外頭的說話聲。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并不記仇。成年人卻并非如此。舅媽顯然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耿耿于懷。她也不想讓孫子搬去他外婆家，提出這整件事的可不是她，現(xiàn)在頂雷的全成了她了。黎云無法理解自己奶奶的復雜心思。王怡秋只覺得自己這舅媽有些胡攪蠻纏，比孩子還不懂道理。她看了眼倉皇不安的黎云，將門重新關(guān)上?！拔医o你把雞翅膀拿進來，我們在這里吃午飯吧。你看不看動畫片？把手擦干凈，在電腦上找動畫片吧?！蓖踱锿ζ鹦靥?，當起了一個合格的長輩。黎云聽話地擦了手，在電腦前坐下。王怡秋深呼吸，走出自己的房間，將門關(guān)好，迎上了自己mama和舅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