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慊丶摇！卑谉o常站起身，對著黎云伸出了手。他的心中有小小的震動。他知道那是黑無常的腹誹，卻是沒有在意。他看著小孩揚起的臉上那驚喜的神色，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黎云只猶豫了幾秒，就一咬牙，將手放到了白無常的手中。他感到了手上傳來的冰寒感，打了個冷顫，下意識想要抽手。他沒能抽出手，嚇得抬頭看白無常，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燈。圓形的燈罩上印著一串花，是他熟悉的圖案。他一陣驚喜，馬上轉(zhuǎn)頭，尋找自己的親人?！澳棠?！”他見到了人，大叫起來，想跑過去，卻被白無常給拉住了。他身體踉蹌了一下，回頭不解地看著白無常，眼神中還有些害怕。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說話聲?！啊趺淳驼也坏饺肆耍俊彼腿换仡^，看向了客廳沙發(fā)。他隱約間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的親人都坐在沙發(fā)上。他和奶奶離開家的時候，外婆外公就來了。他們是來看mama和小弟弟的。爸爸和爺爺該是下班回家了。只是，他們圍坐在一起，茶幾上沒有茶杯和零食、水果，電視機沒有打開。所有人的表情都那么凝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他從家里面跑出去的，小區(qū)里的監(jiān)控都找了沒？我們再找?guī)妆?，多看幾次?！蓖馄砰_口道。奶奶哭著，“都看過了，全部看過了。一個下午就在看那個呢。我看了，他小奶奶和爸爸都看過，看了十幾遍了?！卑职纸又f道：“小區(qū)門口幾條路的監(jiān)控也看了。沒看到人。警察說，可能是在監(jiān)控死角……”“那就到那些地方找。一寸寸的找！那么大個孩子還能找不到啊？”外公打斷了爸爸的話，臉色鐵青，有些駭人?！岸颊疫^了?！卑职制v地說道。爺爺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這些剛不都說過了嗎？警察怎么說的？”爸爸遲疑著，沒有馬上回答。奶奶突然大哭起來?！翱赡苁窃谀切┍O(jiān)控死角，被帶上車了……不然就是在小區(qū)里面……”爸爸低聲說道。爺爺點煙的手一頓?！霸趺淳蜎]看到孩子跑出去啊？”外婆著急地問道，視線落在了奶奶身上?！八齻?nèi)齻€人就坐在客廳里面，飯桌對著門口。要能看到，肯定看到了。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鞋子也還在家里面?！卑职纸忉尩??！澳呛⒆釉趺磿]了？”外婆急得要跳起來。房間里只剩下了奶奶的哭聲，和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就是不知道人怎么就沒了。那么大個人……我們?nèi)齻€都沒看到……怎么就沒看到……”爺爺厲聲打斷了這對話，“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現(xiàn)在該想辦法怎么找到孩子！”黎云呆滯地看著這一幕，有些無法理解，但他的心中不斷涌出一種自己都說不清的恐懼。他急忙抓住了白無常的手，“你讓他們看到我?。∧憧旆帕宋?！你要干什么！人販子！人販子！”他氣得踹起了白無常的腿，還張開嘴，一口咬在了白無常的手背上。白無常不為所動，只是低頭看著小孩。黎云的眼眶中溢出淚水。他好像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哭，只是咬著白無常。即使牙齒感觸到的是奇怪的堅硬皮膚，牙rou因此疼痛，他都沒有松口?！澳憷掀虐讶藥С鋈?，人在你meimei家丟了，我們還不能問了？”外婆尖著嗓子大叫起來。黎云聽到了mama的啜泣聲。他的奶奶咬緊了牙關(guān)，反倒是止住了哭聲。黎云忍不住跟著哭起來，松開了口，被白無常拉著一只手，慢慢坐在地上。他想起來自己吃了一個雞翅膀后，就有些無聊。動畫片沒了吸引力，雞翅膀還在嘴巴里嚼著。他看到了自己扔在床上的姑姑的手機，就擦干凈了手，將手機抓了過來。他玩了沒有多久，就被人打中，還沒找到敵人在哪兒，就連中幾槍。角色倒地的同時，他感覺到了寒冷，下意識蜷縮起身，身體也跟著倒下。他沒有摔下椅子，磕碰到自己。只記得自己好像跌入了黑暗中，意識也在這黑暗中沉沉浮浮。像是游泳課時候的一次經(jīng)歷。沉入水的時候，本能地緊閉眼睛，甩動四肢，拼命掙扎?？墒裁炊紱]有碰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人抓著露出水面。他對爸爸哭訴自己要淹死了。爸爸就抓著他的手，笑著說沒事。游泳老師訓(xùn)斥了爸爸一通?；丶抑?，mama和奶奶也是連番指責(zé)。只有爺爺跟爸爸一樣，覺得男孩子淹一下水，不算什么。他們小時候都是這樣學(xué)會游泳的。后來的游泳課都是mama陪著上。mama沒時間，就是奶奶去，孤零零坐在游泳池邊上，看著其他小朋友和年輕的爸爸mama一起游泳。那天晚上，mama和奶奶一個笑臉都沒有。他當(dāng)時還覺著開心和解氣，偷笑著看著爸爸?？赡菚r候……那時候明明是他自己沒聽話，以為自己學(xué)會了，松開了浮板……他仰起脖子，看向了身邊發(fā)著光的白無常，視線緩慢地移動到了沉默的家人身上。他這時候才有所明悟?！澳惆盐疫€給爸爸mama吧……”黎云小聲地說道，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求求你，把我還給他們吧……嗚嗚……我真的不玩游戲了，再也不玩游戲了。我會好好吃飯，好好念書。我跟外婆一起住。我不發(fā)脾氣了。我會照顧好弟弟的。我會聽話的。你把我還給他們吧……”白無常眼神中劃過一抹復(fù)雜的神色。這小孩，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現(xiàn)在是潛意識在拒絕這個真相?！啊傄业胶⒆?。不管怎么樣，先要把孩子找回來。警察那邊得盯著，小區(qū)里還得找。我那個老同學(xué)的女兒說能托關(guān)系找人查監(jiān)控。得查……”爺爺開口說道。其他人并沒有響應(yīng)。爺爺臉一板，“你們網(wǎng)上弄一弄?，F(xiàn)在不都是網(wǎng)上找人了嗎？打印一些照片，我們貼在小區(qū)里面，貼電線桿上。你姑姑那里，你明天得和他們好好說。你可別怪他們。和你姑姑一起去他們小區(qū)物業(yè)和居委會說說，還有鄰居，得再問問，把照片給人家?！卑职终褡髌饋?，不斷點頭答應(yīng)。爺爺一轉(zhuǎn)頭，看向了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