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立文這次沒有再打瞌睡。如小護士所說，半袋藥水很快就吊完了。金立文喊了護士來拔針，又用手機叫了網(wǎng)約車，才慢慢走出輸液大廳。他還看到了剛才那個女人。女人正在看手機，聽到聲音抬了抬頭，和金立文視線相交，但沒什么表示。金立文下意識找了找，并沒有找到那個奇怪的人，就更加安心了。他在醫(yī)院門口等到了網(wǎng)約車，車子將他送到了小區(qū)門口。金立文出門的時候，幾乎是拖著雙腳，磨蹭出來的，現(xiàn)在精神好了很多，走路都有力氣了。他快步往居住的那棟樓走，剛能看見那棟樓的大鐵門，忽的就聽到了腳邊綠化帶中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金立文當是遇見了野貓，不怎么在意。他走了兩步，就聽到了一聲貓叫。那一排小灌木嘩嘩地晃動，在路燈的照射下都能看到一條軌跡。金立文還隱約看到了一只黃白相間的大貓躥上了樹。他的視線跟著那只貓移動到了樹梢上。樹枝顫抖著，漸漸平靜下來。金立文也找不到那只貓的蹤影了。周圍變得極其安靜，一點兒風都沒有。就在這時，金立文腳踝一痛。他倒吸了口涼氣，直接跳了起來，就見自己的褲管中有什么東西掉落在地。金立文吃驚地看著地上那一條小蛇。小蛇落地之后，很快就游竄到了灌木叢中。金立文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的膝蓋磕在了木頭柵欄的邊沿，又砸在水泥地面，疼得他眼前發(fā)黑。他渾身發(fā)冷，卻不是之前食物中毒時的那種發(fā)冷。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擺子。躺在地上的金立文面對著那片灌木叢。他仿佛看到了那條蛇正躲在樹葉后，沖他吐出蛇信；又仿佛是看到了一個人，和他一樣躺在地上，不過對方是躺在灌木之中。“……冬季到來，蛇進入了冬眠期……”金立文隱約聽到了朗讀聲。自然的聲音取代了城市中的種種聲響。金立文的視野徹底被黑暗吞沒，連帶著他的意識也沉入黑暗中?！柙圃陔娔X前坐了很久，不停刷新網(wǎng)頁。李叔就陪在他身邊。兩人視力都不好，都得湊近了屏幕，才看清頁面上顯示的內(nèi)容。黎云還給李叔講解：“……沒有新的評論了。點贊加了一個。點贊就是有人贊同，也可以說是喜歡你發(fā)的東西。也有的人隨便點贊，看過的東西都贊一下……”李叔在旁邊頻頻點頭，問道：“這個要看數(shù)量的吧？我們這幾個評論，算多嗎？”“肯定不算多。之前粉絲加了一波，剛發(fā)了內(nèi)容，看的人還只有這些……”黎云自己也不太懂營銷號的數(shù)據(jù)標準，只是憑借過往的印象來做估量?！笆遣皇沁@故事太老了?。楷F(xiàn)在年輕人不喜歡這種故事了？”李叔失落地說道，“我孫子孫女他們都是看電影，到電影院看，在家里電影頻道看的時候，說什么太小了……”他說著，還看了眼已經(jīng)被薛小蓮收起來的投影屏幕。李叔這輩子都沒去過幾次電影院。倒是李阿姨退休前后都有跟著單位和居委會去看過熱映大片，很懂大熒幕和小電視機的區(qū)別。李叔還是今天看到了那投影屏，才有了一點點體會。這辦公室里可不只有投影屏，其實還裝了多媒體音響設(shè)備。李叔是一點兒概念都沒有。黎云大概知道一些，在心中感慨這小公司的**?！翱催@種故事的人應該還挺多的……”黎云自己不關(guān)注這種營銷號，這會兒搜索了一下，找到了兩個同類型的賬號，看看他們的轉(zhuǎn)發(fā)和評論數(shù)量，“這個有三百多個評論呢?！薄芭?！他寫了什么故事？”李叔虛心求學。黎云就將那個同行的微博點開，伸長了脖子，將那則故事念了出來。李叔聽罷，還反思了一下他們兩個剛才合力編出來的故事，“是不是我們寫得太短了？要寫這么長……這里面，提到了好多人呢。這故事從頭算，發(fā)生了十幾年?！薄坝锌赡?。也可能這些評論是刷出來的?！崩柙普f道?！八ⅲ俊崩钍宀幻靼琢?。“就是花錢請人來評論。”黎云給李叔解釋了一下水軍的概念。李叔又是虛心好學的模樣，認真聽了，“……那我們是不是也要找人刷？”他問這問題的時候，心里有些膈應。這種弄虛作假的手段，他很看不上眼?？蛇@又是網(wǎng)上的事情，他不懂，只當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是這樣，內(nèi)心感嘆世風日下的同時，還是征詢了年輕人的意見?！八⒌脑挘酶跺X。而且，要怎么刷，我也不懂?！崩柙苹卮稹９终劗惵勥@個賬號就收到過水軍小廣告，看著像是騙子。黎云一是手頭沒錢，二是從沒做過這種事情，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澳沁€是不要了吧。”李叔口氣不是很硬?！班?。他們也不關(guān)心這賬號的數(shù)據(jù)……”黎云補充了一句。這個“他們”自然是指老板和兩位同事這么一說，兩人都覺得索然無味起來。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李叔提議回宿舍休息了。關(guān)掉電腦和日光燈，兩人走出辦公室，在那部破舊的電梯前等待起來。老舊的電梯運行緩慢，也沒有顯示屏提示電梯現(xiàn)在哪一層。黎云看著模糊的電梯門，突然開口：“您想過之后要做什么嗎？”李叔坦然道：“我就是舍不得家里人?？赡艿任依习橐沧兂蛇@樣了，我就跟她一起去那個酆都了。我還有個老兄弟在那兒呢。”黎云點點頭。“你呢？你之前說要打聽你父母的事情，是不是要請她們兩個幫忙？”“我想自己先打聽看看。可能要找一個一樣信教的鬼問問。”黎云回答道。“那得找外國人吧？”李叔不認識信教的人，倒是認識一些拜佛的朋友?！安灰欢ㄊ峭鈬?。就是不知道這里有沒有教堂?！崩柙圃瓉砩畹某鞘挟斎挥薪烫?。他父母就有固定去的教堂，和那里的神職人員、看門大爺，甚至是一些經(jīng)常去湊熱鬧的附近居民，都關(guān)系不錯。這陌生城市是個什么情況，黎云就不知道了。他和李叔都還不知道這是哪里呢。被黑白無常帶著飛的時候，他們從高空俯瞰，可認不出這是哪里?！澳沁€得找人問問……哦，手機好像能直接查?！崩钍逑肫鹆死畎⒁探趟亩ㄎ还δ??！百I了手機就方便了。還有眼鏡。”黎云揉了揉眉心?？戳税胩祀娔X，還湊那么近，他現(xiàn)在眼睛都不舒服了。“我說不好也要配一副?！崩钍逡舶l(fā)愁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度數(shù)多少，得去驗光，不能像黎云這樣直接在網(wǎng)上下單買眼鏡。兩人說著這些很平常、又處處透露詭異的話，等到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