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時新聞生日聚會變悲劇暴雨致七人死亡短期租賃度假用別墅用以開生日聚會的小章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場暴雨導(dǎo)致別墅水淹，電路故障，使得他和他的六名好友不幸喪生。警方已經(jīng)對該別墅和所屬物業(yè)展開調(diào)查。據(jù)悉，此類度假別墅為私人對外出租，因長期空置、租客更換頻繁、房東無相關(guān)經(jīng)營資質(zhì)，經(jīng)常產(chǎn)生安全隱患。法律專家稱，死者家屬可以對房東、物業(yè)及租房平臺提起相關(guān)訴訟。

    王怡秋不知疲倦地嘗試著和自己的父母溝通。

    她無數(shù)次在黎菁菁和王升的耳邊說話，站在他們面前，還多次試圖用紙筆、手機(jī)電腦寫下自己想說的話。

    她甚至學(xué)著恐怖片里的做法，想要放熱水，讓鏡子上出現(xiàn)霧氣，借此寫字；她也試圖打翻水杯，讓水流在桌子上匯聚成文字。

    即使不能用語言、文字來和父母溝通，她也想要告訴他們她現(xiàn)在很好。

    她試過托夢，她試過撩動窗簾、翻動書頁，她還試過對著父母吹氣，像個傻子一樣，在家里亂晃。

    但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王怡秋原本感到心痛，現(xiàn)在卻是嘗到了一絲麻木的味道。

    她已經(jīng)不擔(dān)心自己的小侄子了。她在醫(yī)院見過了他，見到他一切安好。

    黎云比家里的那些成年人更快接受了她的死亡。

    她想，這是因為黎云有過與眾不同的經(jīng)驗。他知道她會有另一個開始，會有平靜的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中。

    黎云也看不見她、聽不到她。

    王怡秋不敢靠近黎云。她還記得黑白無常說過的話。

    即使如此，她也聽到了黎云對她父母的安慰。

    “……姑姑肯定在天上看著我們，她會保佑我們的，跟老祖宗一樣?！?/br>
    黎云的童言童語換來了黎菁菁的痛哭。

    黎云不知所措，被他的爺爺奶奶抱了過去。

    王怡秋還聽到了他被帶走時委屈又執(zhí)拗的話“真的！奶奶，真的！姑姑現(xiàn)在肯定在天上看我們，她會好好的。白無常哥哥這么跟我說的，還有醫(yī)院里的老爺爺，還有另一個黑無常大哥哥……”

    孩子的童言童語沒人相信。就算家里覺得黎云的確是撞了邪，遇到了那種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事情，也不相信黑白無常這樣的說法。

    他的話沒有辦法成為黎菁菁和王升的慰藉。

    王怡秋站在沙發(fā)前，擋著電視機(jī)，卻是無法擋住自己父母的視線。

    電視機(jī)里正在播放過去的錄影。有他們家庭的錄影，旅行、生日、聚餐，還有她和同學(xué)朋友出去玩錄的小短片。視頻播放完，無數(shù)照片一張張展示出來。沒有配樂，只是自動播放相冊里的照片，將那些燦爛的笑容展現(xiàn)在電視機(jī)屏幕上。

    黎菁菁和王升肩并肩坐著，沒有交流，看向電視的雙眼都是通紅的，沒有任何焦距。

    王升的手機(jī)突然響起來。他很快就拿起了手機(jī)，接聽電話。

    “老哥，哎，對……”王升的聲音嘶啞，“警察那邊有新的線索了嗎？”

    黎菁菁對此無動于衷。

    王升說了兩句后，失望地道了聲謝，掛斷了電話。

    王怡秋看著心中一痛。

    相來感情深厚的父母在她的死亡上產(chǎn)生了分歧。

    王升相信警察的判斷，最讓他悲痛的是，他一時疏忽，讓王怡秋遇到了窮兇極惡的歹徒，被殺害和分尸了；

    黎菁菁卻認(rèn)為王怡秋也是撞了邪，而且和黎云的經(jīng)歷有很大的重合點(diǎn)，她后悔自己告訴王怡秋放寬心，后悔她沒有完全相信王怡秋的話。

    “我現(xiàn)在很好啊……”王怡秋輕聲說道。

    她意識恍惚了一瞬，想起了在酆都的短暫時間。

    江龍昌說起酆都、說起死后生活的時候，語氣中是讓人寬慰的輕松。

    那些蹲在城門口，沿著城墻排隊的鬼魂，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和江龍昌一樣輕松又毫不掩飾自己有所牽掛的，和江龍昌不同呈現(xiàn)出呆滯空洞的……

    如果她現(xiàn)在還在酆都，該是后一種狀況吧。

    她并不好。

    王怡秋疲倦地蹲下身，慢慢坐在了地上。

    她已經(jīng)徹底領(lǐng)悟到，死亡并非最可怕的事情。

    “別這樣……求求你們，別這樣了……”王怡秋呢喃著。

    為什么父母聽不到她的聲音呢？

    為什么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傳遞她的想法給他們呢？

    手機(jī)鈴聲忽然響起來。這次不是王升的手機(jī)，也不是黎菁菁的手機(jī)。

    兩個人都是反應(yīng)遲鈍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王怡秋比他們的反應(yīng)更快一些。她聽出來那是自己的手機(jī)鈴聲。

    但三個人中，最先站起來的是黎菁菁。

    黎菁菁站起身后，腿腳發(fā)麻，走了兩步后，才穩(wěn)住了身形。她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王怡秋的房間，找到了放在桌上充電的手機(jī)。

    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但一些小物件和王怡秋生前一樣，攤在桌面上。

    王怡秋跟在了黎菁菁之后，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機(jī)。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王怡秋的一個好朋友，兩人從小學(xué)就開始同校，小學(xué)當(dāng)過同桌，高中再次同班，是好閨蜜。

    黎菁菁看到來電后，也認(rèn)出了這個名字，沉默地接起了電話。

    “……嗯，小秋她……走了……去世了?！崩栎驾季徛卣f道，“還沒有通知過你們。是啊。很突然……嗯……”

    黎菁菁應(yīng)付著對方。

    王怡秋在這一刻仿若心有所感。

    她聽到了好閨蜜在電話呆愣的聲音。

    片刻后，通話就結(jié)束了。

    可王怡秋還聽到了閨蜜的聲音。

    她好似看到了閨蜜的身影，看到她坐在床上，呆呆看著手機(jī)，從指尖開始，身體慢慢顫抖起來。她哭了出來，泣不成聲，最終變成嚎啕大哭。她的父母驚慌地跑進(jìn)來，詢問發(fā)生什么。

    “小秋，小秋……小秋死了……哇啊啊啊……”

    在那哭聲中，王怡秋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東西，從心底冒出來。

    她已經(jīng)干涸的眼眶中滴落了淚珠。

    “不要哭。不要哭了……”王怡秋伸出手，觸碰到了濕潤的臉頰，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看到了閨蜜，而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閨蜜身邊。

    痛哭的那個女孩沒有留意到這不同尋常的觸感，但王怡秋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溫?zé)岬臏I水。

    王怡秋愣住了。

    她好似醒悟了什么，一回頭，就看到了重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父母。

    “誰的電話？”王升問道。

    “小秋的朋友?！崩栎驾蓟卮稹?/br>
    簡短的對話后，兩人再未說話。

    王怡秋望著他們，嘴唇動了動，“我……死了啊……我已經(jīng)死了啊……我真的已經(jīng)死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接受這個現(xiàn)實吧……”

    “啊，五點(diǎn)了。我去做飯?！崩栎驾颊玖似饋?，從王怡秋的鬼魂中穿過。

    “之前買的牛排都吃完了嗎？”王升忽然問道。

    “沒有。今天不吃牛排。我買了蝦，做個油爆蝦，還有小排湯，再炒兩個素菜?！崩栎驾蓟卮鹬?。

    兩個人的對話忽然變得正常。

    黎菁菁進(jìn)了廚房之后，淘米燒飯，動作嫻熟。

    王怡秋看到她燒了和往常一樣分量的飯菜，燒了她喜歡吃的油爆蝦和小排湯。

    “我真的死了……我死了……我已經(jīng)死了……”王怡秋的眼淚不斷落下來。

    她看著在飯桌邊坐下的父母和那個空位。

    他們沒有拉開那張椅子，也沒有特意多盛一碗飯，可他們留下了那個空隙。油爆蝦就放在空位前方，所有的菜都沒有擺放在飯桌正中，而是靠近了那個空位。兩人都沒有先吃蝦，吃小排湯的時候都先夾了冬瓜。黎菁菁偶爾會看一眼油爆蝦，像是在確認(rèn)這道菜被吃了多少。王升舀湯的時候，舀了小排，卻是選了一塊切歪了的小排，舀冬瓜的時候，則選了切厚了的那幾塊。

    他們知道王怡秋死了，他們的內(nèi)心卻從來沒有承認(rèn)過這一點(diǎn)。

    “我死了啊……”王怡秋的聲音變得虛弱，“我已經(jīng)死了……”

    她成了死者這個家庭中唯一接受“王怡秋死亡”這一事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