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所以韓故一進門,便在床邊坐下,讓薛芃一個人四處打量。 薛芃的表情韓故也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 直到薛芃收回目光,問:“你真在這里住過?” “嗯?!表n故仍是笑,而且笑意漸濃。 薛芃問:“你笑什么?” 再一轉(zhuǎn)頭,她就看到了那個柜子上擺著一個相框,相框里有個笑容可掬的女孩,正是薛奕。 薛芃將相框拿下來,怔怔的看著。 這張照片她沒見過。 與此同時,就聽到身后傳來韓故的聲音:“我笑是因為,薛奕第一次來,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薛芃轉(zhuǎn)過身。 韓故又道:“不過她還說了另外一句?!?/br> “是什么?” “她說……” ——“你真在這里住過?不會是為了騙我,臨時租了個道具屋吧?” 聽到這,薛芃也笑了:“這還真是她會說的話?!?/br> 然后,又問:“這里當時多少租金?” 韓故:“四百塊一個月?!?/br> 真便宜,但也不可能更貴了。 薛芃淡淡道:“你勤工儉學,住這樣的地方,卻花了那么多錢給我姐買了鑰匙扣?!?/br> 韓故仍是坐在床邊,笑道:“我是勤工儉學,但要是租更好一點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錢。我租這里,除了距離學校比較近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只是說出來有點迷信。” 迷信? 薛芃:“哦,那你說說看?!?/br> 韓故:“這間小房子,曾經(jīng)出過三個高材生。雖然不是高考狀元,但那三個也都是品學兼優(yōu)。在我之前的那個,后來還評上了江城杰出青年。房東也說,這里風水好?!?/br> 聽韓故這么一描述,薛芃又下意識朝四周看了一圈,說:“看來風水的確不錯,你現(xiàn)在也是知名律師了?!?/br> 韓故扯了下唇角,沒接話,只站起身,將寫字臺的抽屜打開。 薛芃耷眼一看,見到幾件女生用的東西。 有一個小吹風機,綁在一起的發(fā)卡和頭繩,還有一個小化妝包。 薛芃沒有多言,很快就坐在椅子上,將東西一件件拿起來看著。 在那個小化妝包里,有一把折疊梳,還有個小鏡子,以及兩個潤唇膏,一個小瓶裝的乳液,和一個面霜。 看到這里,薛芃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數(shù)了,薛奕曾在這里留宿過。 而后,她的目光向旁邊移動,看到抽屜里還有一些書本,像是韓故念書時用的。 這時,就聽到韓故說:“我搬走之后,這里的東西一直沒有清理,始終保持著當年的模樣。” 薛芃安靜了好一會兒,將東西放下,然后看著窗戶,說:“如果是別人的事,我這時候可能會勸對方,人還是得向前看,不能總活在過去?!?/br> 話音一頓,她又看向韓故。 韓故就靠在寫字臺邊,低眸與她對視。 他的眉頭輕輕皺著,眼神很深,似乎帶著一點困惑,又似乎在尋找什么。 薛芃笑了下,但眼神淡漠,語氣也很清晰:“可是你停留的過去,有我jiejie在。如果是遵從內(nèi)心,勸你的話我說不出口。可我覺得,我jiejie不會希望你永遠這么過下去?!?/br> 此言落地,屋里安靜了許久。 直到韓故發(fā)出一聲輕嘆,看著她說:“你真的很像她。” 薛芃接道:“可我不是她?!?/br>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薛奕。 韓故一怔,隨即極輕的點了下頭,眼里的恍惚頓時消散了,很快又變得清明,且冷淡。 然后,他別開眼,說:“你的確不是她?!?/br> 也許是回到舊地,睹物思人,也許是和薛奕的親人談論過去的事,韓故的腦子里飛快地略過許多往事,一時抽離不出來。 他就那樣靠著桌子,盯著地板怔怔出神。 可薛芃卻是很清醒的,她也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試探。 薛芃將手機拿出來,不動聲色的點開圖片,找到她昨天收到的照片,然后將手機遞到韓故面前。 “我jiejie和康雨馨是什么關(guān)系?” 這話問的突然。 韓故如夢初醒,下意識看向照片,愣了兩秒,隨即說:“她們是朋友?!?/br> 薛芃一直盯著他的表情,又問:“什么樣的朋友?酒rou朋友,還是可以做交易的朋友?!?/br> 韓故明顯一怔,抬眼間卻沒有正面回答,只反問:“你指的交易是什么?” “毒品?!毖ζM非常平靜的落下兩個字,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她心里是震驚的,不是因為這兩個字,而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脫口而出,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潛意識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 韓故臉色一變,直起身說:“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為什么,韓故的突然變臉,令薛芃松了口氣。 他不像是裝的。 薛芃收起手機,說:“康雨馨的父親叫康堯,曾經(jīng)叱咤江湖的大毒梟,后來伏法被執(zhí)行槍決。你幫康雨馨處理法律事務,不會不知道這些事吧。我思來想去,都想不出一個理由,為什么我jiejie會和毒梟的女兒有牽扯?!?/br> 這話落地,屋里又是一陣沉默。 薛芃卻始終沒有松懈,只盯著韓故。 韓故先是驚訝,而后是憤怒,接著這兩種情緒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眼神又一下變得高深莫測,再開口時,他已經(jīng)恢復成那個善于掩藏的律師模樣。 “你會有這樣的懷疑,我也可以理解。但有兩個前提,你要明白。第一,康堯涉毒,和康雨馨是否涉毒,這是兩件事。第二,就算康雨馨涉毒,也不意味著認識她的人,就都是毒販。這也包括你jiejie?!?/br> 薛芃倏地笑了:“你在玩文字游戲??涤贶笆欠裆娑?,你我心里都有數(shù),這件事我也不關(guān)心,我只在乎我jiejie是否參與過。如果沒有,你可以正面回答我?!?/br> 韓故說:“好,那我告訴你,沒有?!?/br> 這一次,他很直接,也很堅定。 薛芃盯著他的眼睛,隔了兩秒,心里那根繃緊的弦,總算漸漸松下來了。 其實這里面的來龍去脈,就算不問韓故,她也能按照現(xiàn)有的線索整理出大概。 如今的康雨馨,十有八九是和毒品有關(guān)。 且不說巴諾的反應,還有昨天那些人身上散發(fā)著“毒品”味兒,還有孫芹、李成杰這種種蛛絲馬跡,都說明康雨馨的顏色是黑。 不過當年康堯伏法的時候,警方調(diào)查過他的家人,證實康堯多年未曾回過家,康雨馨母女也并未涉毒。 如果有,她們一定會被問責,不可能到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的。 那么再往前推十年,康雨馨就更不可能和毒品掛鉤了。 既然她沒有,那么薛奕也不可能有。 只是因為康雨馨現(xiàn)在的屬性敏感,而薛芃又突然接到一張薛奕和她的合照,即便分析的再透徹,也始終是當局者迷,不夠客觀。 她一定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一個了解薛奕的人,問個清楚。 而這個人選,只有韓故。 薛芃剛想到這里,這時就聽到韓故問:“你為什么突然提到康雨馨,這張照片是十年前拍的?” 薛芃一頓,說:“對。不過康雨馨本人是我今年才偶然遇到的,一次是在酒吧一條街,那天你也在,還有一次就是昨天。” “昨天?”韓故一怔。 薛芃:“是啊,說來也巧,兩次我都帶著警犬,而且兩次它都對著康雨馨叫,還一直趴在她車邊不肯走?!?/br> 韓故半信半疑道:“就因為這個,你就確定她涉毒?” 薛芃未露聲色,只說:“你是她的律師,難道不是應該由你回答我么?” 一陣沉默。 韓故輕嘆一聲,隨即說道:“以我律師的身份,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不是康雨馨的律師,我只是受她的委托,幫兩個人處理點官司罷了。這樣的小案子,我一般是不會過問的,但她們之中的其中一個和方紫瑩是同一所牢房的室友,就是這一點吸引了我。” 和方紫瑩同一所牢房? 薛芃飛快的回憶著,按照時間和案件來推斷,那應該就是陳凌的案子,當時陳凌的幾個室友都牽扯在內(nèi),不過因為陳凌是自殺,其他人無可疑。 而獄偵科大張旗鼓的調(diào)查這個案子,也不是因為陳凌的命,而在于那里面還牽扯了一條毒品線。 思及此,薛芃說道:“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叫趙楓?” 韓故一怔,問:“你怎么知道?” 薛芃微微一笑:“案子我也有參與,也見過她,我還知道她牽扯了一條毒品線,但我沒想到后面的事情,是康雨馨找你來處理的——原來她是康雨馨的人?!?/br> 又是幾秒沉默。 韓故垂下眼,似是笑了下。 那笑容意味深長,有驚訝,也有了然。 他知道,薛芃已經(jīng)不再是九年前在圖書館,撞見他和薛奕的那個小姑娘了,現(xiàn)在的她依然話不多,卻有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睛。 她明明把事情看的很明白,卻時常裝作看不到,又或者是她覺得那些事與她無關(guān),便懶得去參與。 可一旦她指出來,必是一針見血。 半晌,韓故說:“就算我否認,你也不會相信。” 薛芃沒接話。 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她自然明白,就算是毒販,也有請律師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