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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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強硬的擋, 是無比溫和的把他的手拿了下去。 趙安一時怔住了,世子的脾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說好的霸道又不講道理呢。 他看見鐘允把手上幾乎被捏碎了的小木盒子藏在了袖子里,用無比平常的聲音和語氣說道:“我來看周將軍,你竟然也在這?” 趙安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趕忙盯著鐘允的眼睛看,沒有怒氣沖沖瘋瘋癲癲,平靜得仿佛無風的湖面,一絲漣漪都沒有。 趙安有點害怕,心想,這還不如發(fā)瘋呢,憋在心里憋出毛病來怎么辦。 江琇瑩聽見鐘允對她說話,回道:“我也來看看周將軍?!?/br> 有第三個人在場,她不適合再與周義衡訴說衷腸,回了鐘允的話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是做胭脂的,一眼就能看出來,鐘允臉上涂了胭脂,他以前從來不用這些。 江琇瑩又道:“既然是黎王世子來了,我先退下了?!?/br> 周義衡叫了兩個守衛(wèi)過來,讓送江琇瑩回家:“最近街上不太平,江姑娘路上小心些?!?/br> 江琇瑩:“謝周將軍?!闭f完轉身走了。 江琇瑩上了馬車,掀開車窗簾子往將軍府門口看了看,她的視線略過鐘允,定在周義衡身上,看了他幾眼,才把簾子放下。 方才她與周義衡說話,親耳聽他講了他前幾個月的遭遇,她不知道周義衡現在對她的感覺是怎么樣的,是不是和從前一樣。 江琇瑩走后,鐘允看了看周義衡,他努力克制,聲音里的敵意還是無法掩蓋,語氣顯出幾分霸道沉冷:“她是我黎王府的世子妃。” 周義衡迎著鐘允的目光:“她如今已經不是了。” 這說這句話后,兩人在將軍府門口互相看著,再沒發(fā)出一句聲音,直到周義衡身旁的護衛(wèi)提醒:“將軍,該進宮了?!?/br> 周義衡對鐘允說:“告辭?!闭f完接過屬下牽過來的馬,上馬走了。 趙安上前去扶鐘允,看見他腹部傷口滲了血出來,又看他臉上是連厚厚一層胭脂都蓋不住的蒼白,擔心道:“世子。” 鐘允上了馬車,靠在羊毛墊子上,趙安一塊上了車,用一塊手巾幫他摁著腹部。 那塊手巾很快便被血染紅了,趙安讓馬車快些,又讓人提前叫了王府的心腹太醫(yī)候著。 回府處理好傷口后,鐘允從床上下來,站在窗前,讓冷風打在他臉上,這樣他可以清醒很多,不會直接提劍去殺了周義衡。 “叫人查周義衡上了戰(zhàn)場之后的行蹤,一絲一毫,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br> 趙安答:“是?!?/br> 沙場上尸首堆積如山,哪有這么容易就能被人救下,鐘允原本沒想去質疑周義衡,他跟他不熟,甚至為大夏能有一位英勇的將軍回來而感到高興。 現在他不高興了。 鐘允回憶起江琇瑩對周義衡說的話:“我若知道你沒死,定不會嫁人?!?/br> 她在嫁給他之前,心里喜歡的人是周義衡,周義衡死后,她看見他,對他一見鐘情,喜歡上他,后來又不喜歡他了,跟他和離。 她少女時期喜歡的,和現在喜歡的人,都是周義衡。 鐘允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了,他的心臟好像被她親手摘了下來,放在鹽水里腌,放在醋壇子里泡,又在上面千刀萬剮,她讓他生不如死,讓他萬劫不復。 他以為跟她和離那一刻是他最痛苦的時刻,殊不知,此時才是。 他用手抓著自己的心臟處,里外三層衣衫幾乎被他抓破,仿佛他抓的不是布料,是他那顆被她刺得千瘡百孔的心。 趙安擔心鐘允這個狀態(tài),讓人叫許玉龍過來,陪世子說說話,開解開解。 許玉龍還沒來,鐘允自己就受不住了,他拿了劍,拖著病軀,在院子里胡亂砍,仿佛這一刀刀下去的都是......他在砍什么,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許玉龍趕來,將鐘允手上的劍奪了下去:“你這個樣子,若世子妃要把你當成瘋子,再也不肯見你了?!?/br> 趙安過來解釋道:“許公子,這回世子在世子妃面前情緒控制得很好,半點沒沖動,還很冷靜,不會遭到減分的?!?/br> 許玉龍放下心來,上回他跟鐘允說,讓他慢慢把世子妃追回來,首先就要跟她成為朋友,成為朋友的首要因素就是他要是個正常人,畢竟,誰也不想跟一個霸道不講道理的人做朋友。 許玉龍把鐘允帶進屋里,讓他回床上躺著:“你先把傷養(yǎng)好,養(yǎng)好了傷才能好好籌謀?!?/br> 江佑安不放心江琇瑩,下午放了衙去花陽街看她,問她跟周義衡談得怎么樣。 江琇瑩給江佑安倒了杯茶遞上去:“說話說到一半,鐘允來了,便沒再繼續(xù)談下去。” 江佑安是朝堂中的人,對各方勢力看得很清楚,昨晚回到家他就想明白了,鐘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拿下工部的林正元,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后,二皇子與江家的婚事便黃了。 這個不算什么秘密,朝中一半人都能猜出來,鐘允的出發(fā)點不難猜,就是要毀了這門婚事,他霸道也好,余情未了也好,總歸是感□□件引發(fā)的,不涉及謀逆和黨爭便沒有人揪著他不放。 江佑安又想起后來在街上看見鐘允,他那個身體狀態(tài)明顯是不正常的,又聽說林正元被抓的前一晚家里糟了賊,那賊被射中腹部,逃了。 由此推斷出,那賊就是鐘允,偷的是摁死林正元的鐵證。 江佑安把自己的猜測講給江琇瑩聽:“兄長的確不喜鐘允那廝,但這事,確是他幫了你,兄長陪你去黎王府走一趟,想辦法把他這份人情還了?!?/br> “還了人情,咱們家就不欠他的了,跟他劃清界限,不再來往,你跟周義衡也可以好好在一起?!?/br> 江琇瑩聽完江佑安的話,想到今日在將軍府門口,鐘允應該是聽見她和周義衡的談話了,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該生氣了,他卻沒有。 他成熟了不少,是能與她好好交流的。 江琇瑩讓人拿了上次從侯府回來,母親給她的一棵已經化了人形的人參,又讓丫頭上街買了許多糕點,再帶點珍藏的茶葉,收拾好準備去王府。 江佑安看了看那棵人參:“關于鐘允就是潛入林正元家偷了東西負傷逃跑的人,只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他身上不一定有傷。且,這棵人參是母親珍藏多年,等你將來生孩子給你補身體用的,別帶了吧?!?/br> 江琇瑩有點羞澀地笑了笑:“現在談生孩子還太早。” 她重新拿上那棵人參:“倘若真是鐘允出手幫忙還受了傷,這棵人參他當得。” 悅瑾伺候在江琇瑩身側,聽到小姐說到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事,心里猛得咯噔一下。侯夫人從前囑咐過她,讓她注意小姐的月事,倘若過了五天還沒來,一定要盡快請大夫把脈。 小姐的月事一向很準,每月前后差距不超過三天,如今已經過去四天了,明天就是第五天。 要是小姐懷上了孩子,這孩子必然是世子的,可小姐跟世子已經和離了,周將軍也回來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小姐居然懷上了世子的孩子! 悅瑾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江琇瑩見悅瑾臉色不太對,問道:“怎么了?” 悅瑾低聲把自己的疑慮說了,江琇瑩聽完,用手指敲了下她的腦袋:“小呆瓜,你算錯了,過兩日才是我的日子。” 悅瑾趕緊又掰扯著手指頭算了一遍,這才松了口氣:“是悅瑾糊涂,算錯了。” 收拾妥當,江琇瑩跟著江佑安出去了。 黎王府,鐘允正在接受許玉龍傳授追妻秘籍。 許玉龍說:“你見著她時,不管心里多么翻江倒海也不要表現出來。你要時刻告誡自己,你與她已經不是夫妻了,她不是你的私有物,你就當自己剛剛與她認識?!?/br> 鐘允:“當不了,做不到?!?/br> 許玉龍用扇子敲了下鐘允的腿:“你可以做不到,起碼你要裝出來?!?/br> 鐘允:“虛偽?!?/br> 許玉龍不愿意教下去了,這個學生太不配合了:“趙安,拿張帕子幫你家世子擦下嘴,嘴邊有藥漬,就這樣的還追妻,追個屁?!?/br> 鐘允擺了下手,不讓人碰他。 直到有下人進來通報:“世子,世子妃來了!” “和御史臺的江大人一起來的,正在前廳候著,還帶了好大一棵人參?!?/br> “怎么請去前廳了,直接把人帶過來?!痹S玉龍又對鐘允說,“子瑜,你趕緊躺好,病得快死了會不會裝,幸虧剛才那藥渣沒擦。” “你為了世子妃把林正元抓了,還受了這么重的傷,世子妃一定是猜到了,來感謝你的?!?/br> “你怎么從床上起來了,你不是應該奄奄一息嗎,裝得越可憐越好。” 鐘允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抓起水盆里的帕子擦了嘴,把臉也擦了一下,找了身干凈的外衣換上:“不需要讓她知道這個?!?/br> 許玉龍走上前:“你幫了她這么大的忙,讓她可以不用嫁給二皇子,為什么不讓她知道,她若知道,必然會感激你,你也好博幾分好感?!?/br> 鐘允:“我那不是在幫她,我在幫我自己。” 就算她喜歡二皇子,想要嫁給二皇子,他也同樣會橫插上這么一腳,他不會讓她嫁給其他任何一個男人。 許玉龍:“就算你是在幫你自己,總歸也幫到她了,她需要謝一下你,這總是沒錯的吧。” 鐘允的聲音低了下去:“我要的不是她的感激?!?/br> 許玉龍嘆了口氣:“我看你就是個傻子?!?/br> 許玉龍還是不放心鐘允這張嘴,又叮囑了他一遍:“見了世子妃,別亂說話,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別人說什么,你就微笑,就當自己是個啞巴?!?/br> 鐘允已經從臥房出去了,到了前廳,對江佑安和江琇瑩說話,十分禮貌周到:“兩位今日怎么有空來了?” 他面上一片柔和,心底翻江倒海,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把她嚇跑。她是羊,他是狼,他得披著羊皮跟她說話,才能靠近她,把她哄走吃掉。 許玉龍對鐘允這一套動作驚到了,轉頭看了一眼趙安,無聲地問道:“你家這位狗世子是什么時候進化的?” 剛才還要打要殺的人,瞬間就變得如沐春風起來,他還說自己不會裝。 這特么叫不會裝? 第37章 柳夢嬌是冒牌頂替?!?/br> 江琇瑩看了看鐘允, 見他臉色比先前在將軍府門前的時候好了許多,對她也像對待一般的賓客朋友,心里放松不少:“我們來看看世子, 表達謝意?!?/br> 鐘允讓人沏了茶來:“謝我做什么?” 江佑安開門見山:“若不是世子抓了林正元, 舍妹就要嫁給二皇子了?!?/br> 鐘允:“我抓林正元純是巧合,不敢居功。” 江琇瑩問道:“世子臉色不好,身上可有傷?” 鐘允擺了下手:“沒有,是夜里沒休息好?!?/br> 他目光若有似無地在她臉上掃了一掃,從她離家出走要跟她和離開始到現在, 這是第一回 她對他呈現出關心之態(tài)。他不敢自作多情多想什么, 心里明白, 她只是感激他,僅此而已。 至少, 至少她現在不討厭他了。 他趁她低頭喝茶,小心翼翼地盯了一下她的眼睛, 確認了一下,她應當是不討厭他的。怕被她發(fā)現什么,等她一放下茶杯, 他迅速將黏在她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 江琇瑩起身拿了那棵化了人形的人參:“世子留著補身子吧?!?/br> 鐘允心里明白,她不是真的在關心他,她只想還他人情, 與他劃清界限, 他沒為難她,讓人接下了。他自己是不會吃的,放在藥材庫里,等將來她生孩子了,給她補身子。 如果他們還有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