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8日

    第二天，趙江波跟在蔡主任后面，跑到千章巷時，才知道那塊空地為什么沒人要了，哪是一塊空地？根本就是一個臭水潭，形狀不方不圓，不倫不類，東西南北就沒有一處對稱的地方，做什么似乎都不合適。

    臭水潭北面真是民國時的幾個連在一起的作坊，作坊的廢水直接排到水潭里，水潭四周共住著十一戶人家，南面絨莊巷的位置全是附近居民倒的生活垃圾，堆得象小山似的，西南面干脆就是一個破舊的廁所，糞便滿地。不過面積真的不小，3000平方米都不止。

    解放前城南這片是鳥語花香，居民房前屋后水道溝潭縱橫，楊柳拂風(fēng)，現(xiàn)在的鼎新路以前其實是一條寬闊的人工河，喚做運(yùn)瀆，那條人工河南起禪林寺渡口和秦淮河內(nèi)河相連，北在鼎新橋邊，和現(xiàn)在的運(yùn)瀆相連，安品街、打釘巷、丁家巷、大板巷等等巷子，都有小河婉延流過，注入運(yùn)瀆，有河就自然有潭，這并不是奇怪的事。

    當(dāng)年有點錢的人家，后門的河道里都有小碼頭，泊著自家的船只，家里女人、老人、小孩等等，不方便行走的，可以直接從自家的小碼頭上船，直入運(yùn)瀆，再轉(zhuǎn)入秦淮內(nèi)河或者順著運(yùn)瀆入進(jìn)香河，近可到夫子廟、雞鳴寺、玄武湖，遠(yuǎn)可直入長江，到達(dá)別的省市。

    時光要是倒退五十年，這十幾戶人家住的環(huán)境還真是優(yōu)雅，只是時過境遷，當(dāng)初碧波粼粼的水潭，現(xiàn)在成了臭水坑，還沒到夏天呢，已經(jīng)有蚊蠅亂飛了，殘磚破瓦間，還能看見兩個昔日的私家小碼頭，想來這處水潭，以前是有河道相連通向運(yùn)瀆的。

    一個老頭看見蔡主任來了，立即迎上來道："是不是我們這里拆遷的事定了？這鬼地方我們實在住不下去了，太遭罪人了！"

    蔡主任道："這塊地方怎么拆？哪個來拆？拆了后這塊地干什么？"

    趙江波笑："蔡主任，這是一片垃圾場呀，我們拿到手上，得廢好大的工夫改造呢？而且似乎沒有2000平米呀？"

    蔡主任道："什么眼神？這塊空地絕對有2000平米，認(rèn)真測量的話，可能達(dá)到3000平方米，就是不規(guī)則，要不然還能輪到你？"

    趙江波笑："蔡主任呀！這臭水潭四周住的人家，我們得替他們留進(jìn)出的道吧？你看這道一留，外圍這一大圈就沒了，別說3000平了，2000平也沒有呀？"

    蔡主任翻眼道："他們又不開汽車，要留多大的道？順著地形劃緊點，給他們留個一米寬的巷子能走人就行！"

    "天呀！那還要不要我們活了！"老頭叫道："全是老房子，冬天四面漏風(fēng)，夏天淹水，還惡臭沖天，再從門口把我們堵在里面，上個廁所都困難，以后連倒個馬桶都不方便呢！"

    蔡主任眼珠直轉(zhuǎn)，對趙江波道："不如這樣，反正你家香港有親戚，不如好事做徹底，把附近的十一家也收了吧，正好連成一片，我們按每家的戶口，折算每戶的面積，然后你補(bǔ)償一點錢，由我們出面幫他們安置怎么樣？"

    趙江波道："主任你想的倒美喲！十一戶人家得要多少套房子？連成一片這塊地就更不規(guī)則了，不方不圓，全是叉口，我看還是算了，我就讓開一米寬的路，隨便蓋個能住的地方得了！"

    蔡主任道："五百萬都花了，還差這點錢？反正你家的香港親戚有的是錢對吧？要是可能，叫你家親戚回南京住，我們可以提供空地給他們起宅子！"

    趙江波披嘴："你這也叫空地？"

    蔡主任笑道："城南這片，能用的好地方早給人占了，要不是這處水潭太深不好填，哪還有你的地方，這水潭四周一共十一家，共有人口七十三人，以前我們統(tǒng)計過，現(xiàn)在的政策是按戶口分配，要安置他們，得要四十套房子·····！"

    趙江波叫道："七十三個人要四十套房子？你這賬是怎么算的？不要告訴我，他們拆遷后一人一套房子吧？"

    蔡主任嘿嘿笑道："我們都是精心核算過的，他們雖然住在一起，但是戶口是分開的，要是拆遷，一個戶口的住戶至少給一套房對吧？"

    趙江波道："這要多少錢哪？"

    蔡主任道："再加兩百萬，我們肯定能幫你把這事搞定！這樣一來，這宅子占地足有5000平方米，可能還不止，只要錢一到賬，我可以叫他們立即搬，高橋門那一帶的銀龍花園，我們有現(xiàn)成的安置房，條件比這里好的太多，每家都有衛(wèi)生間、廚房，還都是花園般的樓房，小區(qū)環(huán)境非常優(yōu)美，緊靠著運(yùn)糧河，交通方便······"

    趙江波心道：運(yùn)糧河在什么地方哪？老子根本就沒聽過，這個蔡主任，就不該在政府部門做官，去跑銷售似乎更合適！裝做被忽悠的昏頭撞向的表情道："那好吧！我要先去問問，看看我家親戚能不能再出兩百萬！"

    蔡主任道："快問問吧！趕緊的，可以的話，我們各方面都能給你開綠燈！而且我們部門還有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建筑隊，區(qū)里也有設(shè)計明清園林的大師，只要你能拿出七百萬來，我們可以免費(fèi)幫你設(shè)計園子，聯(lián)系最好的施工隊優(yōu)惠幫你施工，用市面上最好的料子，保證你在三個月內(nèi)住上新宅子！"

    趙江波摸著下巴道："明天！不——！晚上我給你答復(fù)怎么樣？"

    蔡主任笑得象只狐貍："要快點喲！這事宜早不宜遲，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這本來是蔡主任忽悠趙江波的話，可是他這話真是說對了，只過了短短二十年，要想在城南再拿同樣大的空地，沒有十個億是不可能的。而趙江波的宅子建好后，有人要想從他手上再買下來，沒有三、五十個億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當(dāng)時蔡主任是非常劃算的，不但為區(qū)里掙了七百萬，還安置了老城南的困難住戶，還改善了這片地段的環(huán)境，還為自家謀了點福利，是一舉幾得的事。

    要知道當(dāng)時如二化機(jī)般的好工廠，職工工資每月才兩、三百元，一年拿到手上頂多也就三、四千塊錢，而且蔡主任說的那個運(yùn)糧河地段，地塊根本不值錢，頂多是一、兩千塊錢一畝，九十年代初，正是中國人口紅利的鼎盛時代，人工也根本不值錢，等活干的農(nóng)民工比狗都多，蓋一幢六層四十八戶的標(biāo)準(zhǔn)樓房，造價只得二、三十萬的樣子，而且質(zhì)量比后面幾十年要好得太多。

    趙江波說是晚上答復(fù)他，只是吊他的胃口，其實就在昨天，他通過匯豐銀行，已經(jīng)把五千萬港幣轉(zhuǎn)入了他中國銀行的賬戶，回家和肖莉鬼混了一個下午，挨到晚上五點鐘，估摸著蔡主任要下班時，才打電話通知他，明天去中國銀行辦手續(xù)。

    蔡主任拿到七百萬的現(xiàn)金后，果然替趙江波出頭，忙前跑后的找了南京園林局的園林設(shè)計大師，替趙家設(shè)計園林布局，依趙江波的要求，設(shè)計了地下室、工作間、車庫、糧倉等等，外部建筑仿明清候王府第，內(nèi)部全是現(xiàn)代化設(shè)施，每個房間都有衛(wèi)生間、自來水、電梯、煤氣和中央空調(diào)等等。

    蔡主任請相熟可靠的幾個建筑隊同時進(jìn)行施工，最多時有一千多人在忙活，用的都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料子，寧愿高橋門安置房的建設(shè)停工，也要把趙家的宅子搶出來，利用趙家建宅子的錢，把整條街下雨天淹水、自來水、高壓電路、電話線等等老大難問題順帶解決了，排污管直徑達(dá)到了兩米，直連三山街的城市主下水管道。

    宅子前門、后門修了兩條結(jié)實的瀝青馬路，兩邊栽上了南京本土最好長、也最不值錢的秤砣樹，得到實惠的街坊鄰居，一條聲的說蔡主任為官清正，為人熱情，肯為老百姓辦實事。

    既然填潭就可以建屋，老蔡同志立即上癮了，把不遠(yuǎn)處王府園的大潭也填了，準(zhǔn)備蓋四幢48戶的標(biāo)準(zhǔn)樓房，又騙趙江波買一整幢的樓房，用得來的錢蓋其它三幢樓房，蓋好后就把其它三幢共一百四十四戶當(dāng)成本單位的福利房分給了職工，這樣cao作，非但沒花單位一分錢，還為單位倒賺了十幾萬，到年底時再把這十幾萬當(dāng)成年終獎金分給了職工。

    趙江波從香港回來，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要老蔡把自己買下的那幢樓房，加蓋到十三層，底部全部挖空搞了個地下車庫，裝上小姨服務(wù)的松下公司的電梯，一樓、二樓做辦公或者門店，三樓以上是住家，不同于南京當(dāng)?shù)馗愕氖裁创筇?、中套、小套什么的，所有套型全是兩室一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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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時南京所有樓房的廳都很小，而香港樓盤的廳都很大，所以趙江波把這幢房子的廳都改大到30平方米，把標(biāo)準(zhǔn)的四個單元改為三個，使得每戶面積達(dá)到89平米左右，這樣一改，又能多了24戶，然后統(tǒng)一裝潢，準(zhǔn)備搞好后出租做包租公。

    老蔡這樣做事，使得趙江波買地花了七百萬，宅子的建設(shè)和買樓倒是花了近千萬。當(dāng)然他自己忙過這事后，也在王府園撈到五套房子、還有三十多萬的錢款收入，幾個承包單位送的各種吃食、煙酒更是堆成小山一般，成了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之一，而且還有了政績，七百多萬在當(dāng)時稱得上是巨款的現(xiàn)金全部上交到了區(qū)里，把趙家宅子前后那片街區(qū)搞得象花園一般還沒花區(qū)里一分錢，上上下下都說他好。

    三個月后，趙家宅子和王府園的四幢樓蓋好之后，蔡主任這個又吃粽子又沾糖的rou人竟然升遷了，調(diào)到雨花區(qū)當(dāng)起了副局長來。

    八爪金龍巷的喇叭廟，成了趙家暫時的住處，趙四九是一個勁的埋怨自家老頭趙初十，說他舊思想愚忠，張家算個什么玩意，放得著把一輩子都賣給他家？

    趙初十卻還是老樣子，只要張家少主有事，立即放下手里的事去幫忙，根本不聽兒孫的，趙四九氣得翻白眼，趙江波倒不覺得什么，只是想著怎么把兩個sao貨堂姐弄到手。

    這天趙江波正在廂房里和王西瑤研究醫(yī)學(xué)方面的知識，教這個小丫頭行針，被當(dāng)做試驗品的是二愣子那個憨貨，趙初十推門進(jìn)來道："江波！少東家有事找我們幫個忙，你跟我去一下！"

    趙江波翻白眼道："他知道我現(xiàn)在身價多少嗎？是他能用得起的人嗎？你要去你自己去，我也不管你，但不要拉上我??！"

    趙初十道："做人不能忘本，沒有老東家，就沒有我們家，解放前我們兄弟姐妹四個無父無母，流落街頭，要不是張家肯收留，施舍一碗飯給我們吃，我們兄妹四個早就餓死了，還會有你個小王八蛋？少廢話，快跟我來！"說完話，拉著趙江波就走。

    王西瑤道："哎——！趙爺爺，小波哥走了，我這里怎么辦？"

    趙初十道："小丫頭片子，不好好學(xué)習(xí)，跟小波亂搗鼓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早早把作業(yè)做了，否則看你們老師不罵你？"

    王西瑤嘟起嘴來，把金針從二愣子身上拔

    下來，跑進(jìn)內(nèi)屋寫作業(yè)去了。

    二愣子站起身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扭傷的腰竟然好了，不由沖著王西瑤的背影叫："王家妹子，我的腰果真好了，謝謝你！"

    趙江波道："以后干活小心點，不要死揪蠻干！這丫頭自小學(xué)習(xí)中醫(yī)，手感比老子好得太多，學(xué)習(xí)這鬼門十三針竟然比老子還好，看來以后要多打一副金針了！"

    趙初十道："你還想給人家看?。縿e看死了人找我們家麻煩，還是玩你的石頭吧，再怎么著也不會出人命！"

    趙江波道："老不死，盡說風(fēng)涼話，又什么rou事，急急的拉上我，丑話說在前面，累的話我可不干！二愣子、二愣子！你快跟過來，要是干活你上，回頭我給你兩包大前門！"

    "好勒！"二愣子高興了，他有的是力氣，不怕活多活重，就怕沒事情干拿不到錢。

    三個走到糯米巷原來的住處，發(fā)現(xiàn)三進(jìn)院的大門第一次被打開了，里面堂伯趙有財、趙有富，堂弟趙錦霖、趙錦霆正干得熱火朝天，把地下室里的原石往上搬，已經(jīng)在院子里堆了幾十個大箱子。

    張明亮坐在滴水檐前的椅子上，趙漫熙站在后面，替他捏著肩膀，趙漫妮跪在他的兩腿間，頭頸伸縮，幫他吹簫。

    二愣子見到這奇景，瞪大眼睛狠狠的看。

    趙江波道："這種場面，叫我來做什么？"

    趙初十跑到張明亮面前點頭哈腰的道："少東家！我家孫子會開鏟車，我把他帶來了！"

    張明亮看了他一眼道："那好！叫他干活吧！"

    趙江波道："老子不會，爺爺你個老不死，思想真是停滯不前，現(xiàn)在是今非昔比，他在這邊叫人吹簫，我就要去干活？不奉陪了，再見！"

    "你敢走！"趙初十吼："要不是開鏟車的老王拉肚子能求到你？快去快去，不要叫少東家久等！"

    趙江波披嘴道："屁——！"

    張明亮哼道："土包子！還在我面前拿架子？二百塊錢一天你干不干？"

    趙江波冷哼："你打發(fā)叫花子哪？"

    趙初十怒道："你一個月工資才二百塊錢，少東家給你二百塊一天還少嗎？快去，少給臉不要臉！"

    趙江波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道："不可理喻！"

    二愣子道："二百塊錢一天我干呀！以前我在廠里也會開鏟車的！"

    趙江波道："那好！你去干，免得叫我家這個老不死的難看！"

    一行人走了進(jìn)來，領(lǐng)頭的中年人對張明亮行禮道："少東家好，我們家人來了，現(xiàn)在就開始嗎？"

    趙江波記憶力超強(qiáng)，翻眼一看立即認(rèn)出這人，正是通靈翠鉆的馬崇仁，以前在朝天宮古玩市場撞見過他，還想收趙江波從地攤上淘來的翡翠珠串的，他后面跟著兩男兩女，年紀(jì)都和自己差不多大。

    只聽張明亮道："冰晴、飄紅，你們兩個過來，和漫熙、漫妮站在我邊上侍候著，玉川、玉山，你們兩個準(zhǔn)備工具切石，趙家的那個小子叫什么？"

    趙初十點頭哈腰的道："叫趙江波！"

    張明亮把眼一翻道："這個名字不好，趙初九家的孫子不是叫錦霖、錦霆嗎？不如我做主，改叫錦雷吧！"

    趙江波哼道："死你媽的屄，你個呆屄卵子也不撒泡尿照照？敢替老子改名，是活膩歪了，要作死嗎？"

    張明亮大怒道："你個奴才，當(dāng)年我家開善堂，收了許多的孤兒，給吃給穿的養(yǎng)著，這些人都發(fā)誓世世代代的效忠我家，其中就有你家老不死的爺爺！"

    趙有財立即道："少東家，不要生氣，錦雷！還不道歉？"

    趙江波氣得笑了起來："真是一群的呆屄，懶得理你們，再敢來撩我，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弄得尸骨無存？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爺爺你以后不準(zhǔn)再叫我來做這種呆屄事，否則的話不客氣了！對了，我似乎有個堂姐叫趙靜的，家在上海，是你們兩個哪個的私生女呀？"

    趙有富道："是我的，我生了三個全是女兒，我這房算是絕了戶頭，真是倒霉，咦——！這事你怎么知道？奇了怪了！你去上海見過她了？唉——！不要談這種事，我告訴你，少東家是外商，你敢亂來我就報警，公安來了指定會抓你，中國政府現(xiàn)在還和滿清一樣，官吏看見外商都和狗一樣的跟在后面舔屁眼知道嗎？"

    趙江波翻眼道："別的公安我不知道，但是我叫的話，自然是我舅舅，怎么也會幫我，到時我在你們說出是外商之前，先把你們毒打一頓再說，真是紕漏鬧大時，把你們幾個做掉弄成碎rou丟江里喂魚，一了百了哪個知道？還是那句話，你們怎么樣我不管，但不要來撩我！"

    趙初十道："少東家，這小子的舅舅真是公安，而且官不小，這小子自小頭腦不正常，而且在外面也不知道和什么人玩，真能叫人把你們宰掉剁碎了丟江里喂魚的，你帶來的保鏢護(hù)不了你們的，看在我的老臉上，不要理他，我來幫你切石頭！"

    張明亮也是初來乍到，也知道現(xiàn)在大陸的天變了，再不是舊社會，新生代的人生在陽光里，長在紅旗下，不買舊社會老輩人的賬也是正常，當(dāng)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