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看什么看,蠢老虎!”景韶瞪了跑來看熱鬧的小黃一眼,“本王要重振夫綱,讓他意識到把丈夫趕出房門犯了七出!” 毛老虎回他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景韶冷哼一聲,上前拍門道:“君清,我知道錯了,讓我進(jìn)去吧!” 院子外巡邏的衛(wèi)兵都是從親軍調(diào)過來的,聽到王爺扯著嗓子喊,齊齊的一趔趄。領(lǐng)隊(duì)的罵了眾人一句,加快了腳步帶隊(duì)離開了主院大門。 “嘎吱”房門開了半扇,慕含章站在門內(nèi)瞪他:“大半夜的嚎叫,你不嫌丟人嗎?” 景韶立時單手撐住房門,賠笑道:“君清,我錯了,別把我趕出去,這若水園也沒有我的臥房,你讓我睡院子嗎?” 小黃趁著兩人說話,已經(jīng)先行從門縫里擠了進(jìn)去。 慕含章揉了揉額角,轉(zhuǎn)身回屋里,景韶美滋滋的跟著進(jìn)去,反手插好房門。 大老虎已經(jīng)自覺的竄上了床,在柔軟的被子上打滾。 慕含章爬到里面,把老虎擺到中間,當(dāng)做楚河漢界。 景韶看到他這番舉動,立時垮下臉來:“君清……”那人不理他,面朝里睡下,只給他一個漂亮的脊背。夏日柔軟內(nèi)衫貼在上面,隔著薄薄的一層絲綢隱約能看到那帶著紅痕的蝴蝶骨,單是看著就覺得心癢難耐,好想把那帶著清香的溫暖身體摟到懷里,結(jié)果一伸手,就摸到了毛乎乎的大老虎。 小黃如今已經(jīng)長大,躺著跟人差不多長,寬寬的身子睡得四仰八叉,阻隔了景韶的所有方向。 景韶氣憤不已地揪住一只毛耳朵,往床里面擠了擠,睡覺! 過了良久,在景韶都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慕含章問他:“你說你兩世都只喜歡我一個人是什么意思?!?/br> 景韶一個激靈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在黑暗里泛著光,伸手彈了一下老虎腦袋:“今生如此,來世亦然?!?/br> 慕含章轉(zhuǎn)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那你成親之前的那些妾室呢?” “咳咳,”景韶差點(diǎn)被口水嗆到,“我都沒動過她們。” “那宋凌心呢?” “宋凌心也沒動過!” “真的?” “真的!”景韶堅(jiān)定地說。 慕含章看著他,緩緩地笑了,慢慢湊過去,給了他一個輕吻:“睡吧?!?/br> 景韶瞪大了眼睛,追上去想再要一個,結(jié)果啃了一嘴毛。 “嗷!”小黃嫌棄地在枕頭上蹭了蹭。 次日,慕含章因?yàn)樽蛲淼氖律眢w不適沒能起來。 景韶心疼不已,親手喂了早飯才磨磨蹭蹭地去了戰(zhàn)場。 秦昭然昨天喝多了在若水園住了一夜,聽說他病了忙跑來看,卻被衛(wèi)兵攔在了門外:“王爺吩咐讓王妃休息,誰也不許打擾?!?/br> “是昭然兄嗎?”屋內(nèi)傳來慕含章的聲音,“讓他進(jìn)來?!?/br> 秦昭然推門進(jìn)去,看到慕含章半躺在床上,手中還拿著一本書:“怎么突然病了?” “常有的事,”慕含章笑了笑,“昨日你喝多了沒來得及問,今日我便直說了,官府對海商抽成的事,你可知道?” 秦昭然看了一眼他脖頸上的一抹青紫的齒痕,心中微苦:“我知道,但我一分未拿過。” 慕含章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些日子江州會有大動作,你莫參與?!?/br>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慕含章開始著手查找江州官員盤剝海商的證據(jù),而景韶則繼續(xù)慢慢悠悠的跟顧淮卿打仗。 直到慕含章拿到了足夠的證據(jù),帶著親兵圍住江州知府宅院的時候,他才明白當(dāng)初大皇子那個陰沉的眼神是什么回事。 “我可是大皇子的母舅,侯爺,不僧面看佛面,這些不過是小事,沒的為此上了皇家兄弟的和氣,您說是也不是?”江州知府冷冷地看著慕含章,這位侯爺帶來的不過百人,憑著自己手中的兵力,定能將之拿下。 慕含章看著江州知府身后的兵丁,忍不住蹙眉,沒想到這小小一個知府竟然有這般大的勢力,而且大皇子定然是知曉此事的,他沒有阻止自己來江南,是不是就是為了把他交代在這里? 心中盤算著景韶?fù)芙o他的這一百人能抵擋多久,江州城里平江五十里,讓左護(hù)軍現(xiàn)在回去報(bào)信不知來不來得及。 “我勸侯爺還是放下手中的寶刀,咱們進(jìn)屋好商量,不然您這細(xì)皮嫩rou的傷到了,下官也不好向王爺交代不是?”江州知府皮笑rou不笑的揮手,示意拿下這文淵侯。 原本是想把他綁了藏起來,過兩個月海商之事毫無進(jìn)展,皇上就會斷了這個念想,卻不料有人通風(fēng)報(bào)信走漏了消息,如今還給他拿到了證據(jù),連累大皇子,這樣一來只能拼個魚死網(wǎng)破,只要這文淵侯死了…… “大皇兄何時有個做知府的母舅,本王怎么不知道?”明朗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一匹黑色駿馬緩緩走了出來,景韶冷笑著跳下馬,站到了自家王妃身邊。 “成,成王!”江州知府看到還穿著盔甲的景韶,心頓時涼了半截,“你,你不是在戰(zhàn)場上嗎?” “哼,”景韶單手摟住身邊的人,抬了抬手,“一個都不許放過。”說完,身后的將士便沖了上去,他自己則抱著慕含章翻身上馬,躲到遠(yuǎn)處去看戲。 而打了一半被晾在戰(zhàn)場上的顧淮卿氣得摔了手中的長刀。 幾日后,大皇子勾結(jié)江南官員收受海商賄賂的折子就遞到了宏正帝的面前。 101第一零一章 臘月 江州知府的事解決得很順利,畢竟慕含章不是那些明知有危險還偏要以身試水的傻子,秉持著敵不動我先動的策略,抽絲剝繭逐個擊破,如今抓住了江州知府,海商的事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回去的路上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彩霞滿天。 慕含章靠在景韶懷里,看著天邊的彩云出神:“小勺,有件事要跟你商量?!?/br> “什么?”景韶?cái)堉鴳阎腥?,顧及著后面跟著的親兵,并沒有催趕小黑,只是由著它慢慢地走。 “我想把通商衙門建在鷺洲,”慕含章抿了抿唇,“畢竟那里離碼頭近,商人們也方便些?!?/br> 景韶聞言蹙起眉頭,鷺洲雖離平江不遠(yuǎn),但若要每日去衙門里辦事,就得早出晚歸。宏正帝臨出發(fā)前給他下了死命令,絕不能失了平江城,所以無論如何是不能讓顧淮卿攻入平江的,他只能越打離鷺洲越遠(yuǎn)。 “我每日只理半天的事務(wù),午時就往回趕?!蹦胶卵鲱^看他,知他不愿與自己分開,盡量撿著好聽的哄他。其實(shí)把通商衙門建在平江也沒什么,小宗買賣和緊急的事都讓秦昭然在鷺洲就地處理便是,但思慮到景韶與顧淮卿那裝模作樣的打仗,若是將衙門建在若水園,來往人多的話,容易給人看出破綻來。 “君清,”景韶抱緊了懷中人,“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嗯?”慕含章愣了愣,這跟他生氣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不會懷疑你跟秦昭然有什么的,真的,”景韶信誓旦旦的說,“我只是不想你每天那般辛苦。” 慕含章聽他提秦昭然,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著正經(jīng)事就又被他扯遠(yuǎn)了,便閉上嘴不再理會。 景韶低頭看了看懷中人,見他閉著雙目似是累了,便悶悶不樂地把人又往懷里摟了摟,好讓他睡得舒服些。 晚間回到若水園,慕含章確實(shí)是乏了,沐浴過后就去歇息,小黃也被洗的香香軟軟,自覺的跟著主人躥上床去。自從景韶不管不顧地弄疼了慕含章,小黃每天都被抱到床上當(dāng)分界線,持續(xù)了一個月早已習(xí)以為常,再不肯去睡那冰涼堅(jiān)硬的花園。 景韶洗完澡看到床上那一堆黑黃相間的毛團(tuán)臉色不由得黑了幾分,那晚惹惱了君清,后來見他放自己進(jìn)來以為此事就算過去了,誰料他每晚都把老虎弄上床,這一個月每天給看給摸就是不給吃,天知道他都快憋出病了。 “君清,我這幾日就得把顧淮卿趕出平江城的地界,往后回家可能更晚了?!本吧匕阉难霭瞬娴睦匣⑼锩嫱屏送?,躺到床上去。 “嗯?!蹦胶绿稍诶飩?cè),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老虎頭,大老虎舒服地瞇著眼睛,長長的尾巴悠閑地甩來甩去。 景韶可憐兮兮的看著那只瑩潤如玉的手,把自己的腦袋挪到老虎背上,巴望著那只手也能摸他一下。 慕含章瞥了一臉委屈的景韶一眼,只作不知,拍了拍景韶的腦袋,翻身朝里睡了。 景韶郁郁的拽了拽老虎耳朵,小黃沖他呲了呲牙,炫耀一般地把rou墊抵在慕含章的脊背上,美美的在那上面蹭蹭腦袋,歪著頭準(zhǔn)備睡覺。 景韶睜著眼睛瞪了那毛團(tuán)許久,直到床里側(cè)的人呼吸變得均勻,才伸手從床下摸出來一塊加了香料的rou干,在毛老虎的鼻子前晃了晃。正滿足地打著呼嚕的老虎頓時睜開了一雙琉璃色的大眼睛,盯著那左晃右晃的rou干,張嘴欲咬,那rou干就被扔了出去。 大老虎立時追著rou干跳下床去,景韶瞥了它一眼,迅速霸占了大床中央的位置,小心地朝床里側(cè)伸出手,慢慢把睡著的人圈進(jìn)懷里。懷中人動了動,卻沒有醒來,修長柔韌的身體帶著淡淡的清香,脖頸處搭著幾縷青絲,睡得暖呼呼。 景韶把鼻子埋到那暖暖的頸項(xiàng)中,貪婪地吸了幾口,輕聲嘟囔著:“戰(zhàn)場離了平江,你再去鷺洲,我們相聚的時間就更短了,你怎么這么狠心呢……”哼哼唧唧地說著,把人又向懷里抱了抱,在那青絲上磨蹭幾下,委委屈屈地睡了。 而被圈在懷中的人,則緩緩地勾起了唇角。 次日,慕含章讓人去收拾若水園的前院,準(zhǔn)備改成通商衙門。而景韶則拎著小黃給送到了涉水園去,美其名曰跟著獅子學(xué)捕獵。 大辰宏正十四年八月,成王景韶帶親兵奔赴江南,抵御淮南王入侵。原本乃是撤藩征討之戰(zhàn),皆因四皇子景瑜之誤被淮南王反侵入江州腹地。宏正帝下旨召回四皇子景瑜,并于朝堂之上當(dāng)眾斥責(zé)其好大喜功,命其前往宗廟反省己身。 同年九月,文淵侯查清江州知府壓榨海商、私自養(yǎng)兵一案,宏正帝下旨徹查,朝中有人彈劾大皇子與江州知府有所牽扯。 “殿下,咱們可是表親,你不能不管??!”江州知府家的公子跪在大皇子府中,痛哭流涕道。 “上不了臺面的蠢貨,竟然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拿捏不??!”景榮冷冷地看著面前跪著的表弟,“你且回去,這事本皇子自有分寸?!?/br> 待那吵吵鬧鬧的母族親戚離開,大皇子景榮提筆,在折子末尾寫道:“兒臣惶恐,奏請斬殺江州知府?!睂懲?,狠狠地將手中的玉筆摔到了青石磚上。 十月,鷺洲碼頭修葺一新,文淵侯慕含章于平江若水園設(shè)立通商衙門,專理海外番商買賣貨物、收取海商稅。 戰(zhàn)爭持續(xù)到臘月,才堪堪收回一座城池。成王上奏,江南兵因之前四皇子的消耗,折損馬匹、兵器無數(shù),奏請戶部撥款補(bǔ)充馬匹、器具。 冬日的江南并不溫暖,若水園里百花凋零,只有幾枝臘梅開得正艷。 海商到年末紛紛歸航,海商衙門也清閑了不少,慕含章便安心在宅子里安排下人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 平江城里一片祥和,百姓完全沒有被戰(zhàn)爭波及到,各個喜氣洋洋的準(zhǔn)備過年。 淮南王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望,百姓們聽說是淮南王攻城,并不十分惶恐,反倒是當(dāng)初聽說成王前來帶兵的時候,很是緊張了一陣子。 “明日臘八,你安排人去城外設(shè)個粥棚?!蹦胶虏橥曩~冊,對若水園的管家道。 管家是平江當(dāng)?shù)厝耍瑢ζ浇侵械氖轮鯊V:“是,侯爺。不過,往常城中的富商都會在自家府門前設(shè)粥棚,為何咱們府要設(shè)在城外?”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因戰(zhàn)逃往平江的百姓都在城外?!?/br> 管家立時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轉(zhuǎn)身著人去辦了。這半年來成王的做派百姓們都看在眼里,加之慕含章的有心維護(hù),人們對于成王的看法已經(jīng)改觀了許多。 “明日施粥啊,我也去喝一碗?!币坏狼辶翋偠穆曇魪纳砗髠鱽?,還未說完,就被另一道熟悉的聲音給打斷了。 “要喝先給錢?!本吧氐闪艘谎垡粫r沒看住就往自家王妃身邊晃悠的人。 那人笑了笑,隨意地在慕含章的桌前坐下來,赫然就是應(yīng)該正與成王打得不可開交的淮南王。 “京中調(diào)撥的糧草錢已經(jīng)到了,拿我的那一份不知夠不夠買一碗粥?”顧淮卿拿起一本賬冊翻了翻,似笑非笑地說。 “應(yīng)當(dāng)是夠了,”景韶把賬冊奪走,對自家王妃道,“直接把帳劃過來,再退他十兩銀子?!?/br> 慕含章抿唇輕笑:“你們這般明目張膽的呆在這里,當(dāng)心給人看了去?!?/br> “我來接這小子去涉水園?!鳖櫥辞淙嗔巳嗯吭谂癄t旁邊沒精打采的小黃,自打天氣轉(zhuǎn)涼之后,怕冷的老虎就不愿離開暖爐半步。 小黃到了涉水園的暖閣里,立時就精神起來,邁著步子在溫泉水氤氳的園子里巡視了一圈,就蹦跶著去找在園子中央睡覺的小獅子了。 獅子比老虎長得慢,如今的小黃比小獅子大了一圈,整個虎趴在獅子上,厚厚的毛毛就把短毛獅子完全的遮住了,只留一個獅子頭在外面,被小黃抱著啃個不住。秋天的時候隔三差五地被景韶送到這里來學(xué)捕獵,小黃最終也沒學(xué)會,倒是跟獅子學(xué)得越發(fā)愛睡覺了。 顧淮卿看著園中兩個毛團(tuán)滾來滾去,沒有接慕含章遞過來的銀票:“聽說弟婿開春準(zhǔn)備做海上生意?” 慕含章與景韶對視一眼,緩緩道:“倒也不是,只是開一個萬寶閣,幫那些番人換貨物?!边@是慕含章管了半年海商看出的門道,那些個番人跋山涉水而來,已經(jīng)耗時無數(sh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要怎么交換貨物,而江南做海上生意的多是些小商人,不能短時期買下一船的東西,所以他準(zhǔn)備出資在鷺洲開一個萬寶閣,專門大量換取番人的貨物,再提價賣給辰朝的商人。 “我拿今年的份子錢也摻一分,可好?”顧淮卿笑著說道。 慕含章正愁景韶得的那一份還不太夠,想著把娘親給的十萬兩銀子也拿出來,顧淮卿此舉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大哥信得過我,自然求之不得?!?/br> “對了,景琛最近可有來信?”顧淮卿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 “哥哥每旬都有信件寄來,”景韶瞥了他一眼,故作不知地問自家王妃,“最近的應(yīng)該今日就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