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瑗才從一位婦女口中聽聞沖軍選擇了一批郭氏女眷和奴仆押到附近的集市中販賣，這位婦女她物傷其類的悲哀，只能讓她平靜接受這樣的命運(yùn)。王瑗震驚之余，迅速奔到那位婦女口中所說的集市上察看。

    這日正是趕集之日。販牛有牛市，販馬有馬市，販人則有人市，這正是扶風(fēng)當(dāng)?shù)刎溬u人口，買賣奴隸之地，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存在著，更因戰(zhàn)亂，人口買賣更勝于往昔。

    那些沖軍顯然一個個都發(fā)了大財，將郭氏女眷和往昔郭氏莊園里的奴仆拴在牛棚馬圈里，他們靠著墻根或是欄桿或坐或立。郭氏女眷為被賣個好價錢被打扮一新，釵環(huán)具備，而尚有悲戚之色。那些奴仆身體僅僅除了遮羞之外，無論男女，皆不著寸縷，在春日尚帶寒意的稀薄陽光下瑟瑟發(fā)抖，神情黯淡，無精打采。不過他們的共同之點在于無論貴賤，都在脖子上懸掛著書寫姓名身份價格的木牌。

    人們在他們四周聚集著，圍觀討論，或向沖軍詢問，討價還價，氣氛十分熱烈。

    有人看上了其中的一個女子，沖軍將她拉到臺上來，向眾人展示。

    這個女子王瑗并不認(rèn)識，她戴著華彩的首飾，輕薄絢麗的衣衫，潔白端正，起先隱匿在尚覺得十分安全的待賣的人群之中，現(xiàn)在陡然面對毫無顏面的被人挑選，也只是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那人顯然十分中意她，向沖軍示意，于是沖軍上前剝光她遮羞的衣衫，讓買主仔細(xì)察看她的身體有無影響價格的缺陷，兩者據(jù)此拉鋸一番。

    潔白的身體，柔軟豐腴，正是往昔養(yǎng)尊處優(yōu)才能養(yǎng)出的富貴姿態(tài)，臺下人們指指點點著，就像評價牛馬的肥壯癟瘦一般。

    女子只是垂首，將頭埋在臂膀上，此外再無動作。

    沖軍又將她牽下臺去，引她到買主前，買主則按住她的頭，翻開嘴唇，檢查她的牙齒，就像人們買牛馬牲口一般，以來確定她的健康狀況，真實年齡，而她并沒有反抗。

    王瑗再也看不下去，她還能怎么辦呢，她回到郭氏塢堡，正要前去尋找李沖，只見他在院中已騎上馬，正要出門去。

    她沖上前去牽住他的韁繩，止住他的腳步，他身邊的親兵大聲呵斥，欲想抓住她責(zé)打一頓，而李沖揮鞭示意他們退下。

    她問道：“你昨天不是答應(yīng)了我嗎？”

    李沖定知她會前來質(zhì)問他，但并不是他預(yù)想中一臉正義凜然的怒容，而是無能為力的悲哀。

    “你要知道，敗者沒有資格討價還價?！?/br>
    她似無力，滑倒在地，跪在他的馬前，泣道：“求你，不要賣了她們。  ”?o?⑧sм.c??

    她可以預(yù)知那些女眷被賣的下場，幸運(yùn)一點的，還能在本地淪為他人的婢妾，折辱終日，更可憐的是，那些被賣到外地，轉(zhuǎn)賣多人的，從此與故鄉(xiāng)父母親友永隔東西，此生再無機(jī)會回到故土，然后帶著遺恨死去。

    李沖見她的目中有淚水降落，這讓他想到了她那夜的話。

    她的淚水只為女子而流。

    “要怎么做，你才能放過她們?！蓖蹊ビ制蚯蟮?，她自知自己并無讓李沖聽從的力量。

    李沖在馬上彎下身，道：“我知道，你的心中對我等并不真正心悅誠服，昨日也只是曲意逢迎，我看不到你的誠意?！?/br>
    王瑗聽聞，目色一垂，隨即動手脫起衣服來。

    他在馬上見到，她站起身來解開束帶，一件件剝離自己的衣裙，堆積在腳下，毫不扭捏地露出上體以及全身，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身體  。

    玉體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他眼前。

    微微左傾的頭部，垂下的手臂，雙膝微曲，支撐雙腿的胯部向右傾著，與腰部形成一個略凹的轉(zhuǎn)折。全身上下的曲線優(yōu)美，氣韻干凈流暢，如同仙樂和諧，又如同水波溫潤。人體之美，至善至美。

    一雙眼睛，是憂傷而又迷惘的神情。

    女子的身體，是最優(yōu)美的身體，上天最美的杰作，不動的時候就像一尊雕塑，動的時候就像注入了生氣向他走來一般。

    “如此，還需要做什么?”

    熟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就如昨日的情形一般，明明對方什么都沒做，而他竟然先有一絲氣餒和自卑，如此無用。

    明明想徹底挫敗她的銳氣，摧毀她的尊嚴(yán)，然而欲要從對抗中落荒而逃的那個人卻是他。

    “快把衣裳穿上！”他怒道，“除了已經(jīng)賣了的，余下的我暫時不會動?！?/br>
    不能乞求，不能希冀他們的憐憫，這換不來尊嚴(yán)，望著李沖遠(yuǎn)去的身影，她已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