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子上被她種了些梔子，都沒開，全是翠翠的葉子。她的手一擱在那兒，就被后面的濃綠襯得雪白。

    況且，不是說胖了嗎？怎么手腕細得跟后面的花枝似的。他要是在，怕是一折就能斷吧。

    破壞欲從心底升騰而起。

    沈勁回了句：“你怕不是想被我玩死。”

    發(fā)完就摁滅了屏幕，機場的廣播開始提醒登機，沈勁松了松領帶，大步往機艙里走去。

    *

    這次的峰會是南城市政府牽頭的一個大項目，背靠“互聯(lián)網(wǎng) ”，由互聯(lián)網(wǎng)新興產(chǎn)業(yè)去帶動南城部分的傳統(tǒng)產(chǎn)業(yè)。

    沈勁抵達峰會召開的酒店后，有門童過來替他開車門，他徑直朝站在大廳焦灼等候他的向舟走去。

    “沈總?！?/br>
    “情況怎么樣了？”沈勁問。

    “不太樂觀。之前耀豐醫(yī)療的人已經(jīng)露了口風，說今年這次必定是和訊科合作的，昨天卻在去酒店和奇駿的劉總談了一宿，今天他們也是一起來的……”

    “奇駿一向負責網(wǎng)絡安全，怎么會和我們搶NPL的單子。你確定他們也是在談語音修復的技術合作問題？”沈勁往會場里一邊走，一邊問向舟。

    行至電梯口，忽然，他想到那天傍晚，他給向舟打電話交待阮胭的營銷問題時，匆匆從電梯里下來的少年，以及隨后又跟下來的奇駿老總劉啟軍……

    向舟想了想：“聽說劉啟軍最近去首大挖了位計算機大牛，還把那位大牛的弟子也挖過來了。但我查了，他們的研究方向是做圖像處理的，與醫(yī)院想合作研發(fā)的語音修復技術沾不上邊啊。”

    沈勁皺了皺眉，“先上去看看情況再說?！?/br>
    水晶吊燈白得亮堂，整個會場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

    訊科是國內(nèi)NPL領域的頭部企業(yè)，位置被放在了第一排中間的A區(qū)。

    沈勁找到屬于訊科的座次表后，不遠處坐著的一個中年人便坐到他旁邊過來搭訕，胡天墜地吹著自己手里研發(fā)的項目，希望沈總能高抬貴手、投一下他們。

    沈勁最煩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的指節(jié)在桌上敲了敲，正準備趕人，旁邊就響起一道年輕的男聲：“這位先生，你坐到了我的位置上?！?/br>
    中年男人看了眼桌上的座次牌，是奇駿的人，惹不起。

    他連忙起身道歉，臨了，還不忘塞張名片給沈勁，希望他能持續(xù)關注自己的項目。

    人走后，沈勁看都沒看那張名片一眼，嘴角噙了淡淡的諷，指尖將名片夾起，扔到一片空白的煙灰缸里。

    鄰座的男人看見他的動作，問他，“沈總不考慮考慮？”

    沈勁這才又偏過頭去看他。

    他高且瘦，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右眼下有滴淚痣，像是被水性筆的墨沾上一樣。

    沈勁的目光緊了緊，阮胭大學時資助過的那個小男生？

    他掃過聞益陽桌上的座次牌，原來是去奇駿了啊。

    “太弱了。”

    他只說了三個字。

    不知道是在說剛剛那位不自量力的中年男人，還是出于對別的什么感嘆。

    聞益陽笑了下。

    臺上的主持人開始宣布此次峰會正式開始，各個高級領導挨個上臺致辭。大多是泛泛而談的空話。

    直到奇駿科技的總裁劉啟軍上臺，講到他們正在研發(fā)兒童唇腭裂術后語音訓練的人工智能技術時，沈勁這才掀了掀眼皮。

    “奇駿科技即將與首都大學計算機學院共建圖像處理實驗室，實驗室由顧家成教授做負責人，以及顧教授的博士生聞益陽……”

    說到這里的時候，劉啟軍頓了頓，看向聞益陽，聞益陽站起身，微笑著點頭向眾人致意。

    然后在一片掌聲中坐下。

    “劉啟軍拉的人是你們?！鄙騽耪f這話，也沒半點意外似的。

    “嗯?！?/br>
    “天真。”沈勁的嗓音冷沉，眉宇在燈下拓出一片陰影，“他以為請了幾個做圖像識別的就可以拿下耀豐醫(yī)療了嗎?！?/br>
    “沈總從來都這么自信嗎？”聞益陽沒和他爭辯，只是問了他這么一句。

    碰巧，此時又有一個領導上臺致辭了，叫陳明發(fā)。是南城市前來尋求合作的一位水產(chǎn)養(yǎng)殖業(yè)企業(yè)代表。

    他的普通話不太標準，講到水產(chǎn)養(yǎng)殖業(yè)的要素時，用了自己養(yǎng)殖場的親身經(jīng)歷，把場上的人都逗得頻頻發(fā)笑。

    哄堂的笑聲里，沈勁沒太聽清聞益陽的話，“你說什么？”

    聞益陽：“我說……”

    “有的魚，它就是過于自作自信，總以為自己咬的是蟲，不是餌；明明被釣了，還以為自己賺到了。這種魚，我們本地人一般叫它‘瞎子魚’……”

    陳明發(fā)在臺上講得唾沫橫飛，周遭的人又笑開來。

    聞益陽在笑聲里，甚為舒適地接口道：“我說，沈總很自信，這樣挺好的。”

    沈勁的臉色沉了沉：“是啊，聞先生性情……”

    “狡詐狹隘、顧慮過多！這類魚，跟人一樣，本來不想捕它，把網(wǎng)都解開了，它還愣在原地不游，非要往網(wǎng)里鉆。這種魚，我們本地人一般叫它‘傻子魚’……”

    陳明發(fā)講得陶醉，鄉(xiāng)音穿透力極強。

    沈勁也跟著笑了：“我說聞先生性情謹慎，倒也不賴?！?/br>
    “你……”

    “你們要知道，咱們水產(chǎn)養(yǎng)殖業(yè)就是這么個玩意兒，魚都是養(yǎng)著玩、養(yǎng)著吃的，不管是塘里，還是海里，對養(yǎng)魚的人來說，自然是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