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也跟著有些細(xì)微的開心，她先看了看宋邇的眼睛。宋邇的眼睛是干干凈凈的, 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眼睛底下有一顆黑黑的小痣。她的心情似乎不錯，眼睛里帶著些微笑意，連眼底的小痣看起來都活潑多了。

    裴霽的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來, 她正要說話，卻看到宋邇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宋邇問：“裴霽, 有客人嗎？”

    她改口叫她裴霽，眼睛里的笑意雖然消失了, 但聲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幾分, 還帶著些親密感。

    裴霽愣了一下, 這才想起陸曼來, 說：“對, 陸曼來了?！?/br>
    宋邇立刻笑道：“陸小姐，你好。”然后又說裴霽，“陸小姐要來，你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家里都沒準(zhǔn)備。”

    裴霽不認(rèn)為陸曼來家里，需要特別準(zhǔn)備些什么，就說：“沒事?！?/br>
    陸曼在邊上看著，一直沒有說話，到了這時，才笑著出聲道：“冒昧打擾了，我要向裴霽借套書，因為要得急，所以才跟著來了?！?/br>
    她的嗓音柔柔的，不是小女孩那種甜美，而是一種自然知性的輕柔，話語更是得體禮貌。

    宋邇抿了下唇，沒再說話。

    裴霽開了口：“上樓。”

    陸曼很體貼，進(jìn)了電梯，和裴霽交談時，也會帶上宋邇，但并不會問宋邇的眼睛怎么了，又或是裴霽什么時候認(rèn)識了新朋友她怎么不知道，這類帶有探問隱私，或是挑釁的話語。

    她就像她留在裴霽車?yán)锏哪侵闼臍庀?，成熟溫柔，知性體貼，仿佛沒有任何攻擊性，卻又穩(wěn)穩(wěn)地掌控著局面。

    宋邇站在裴霽身邊，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裴霽的手腕，叫了聲：“裴霽?！?/br>
    裴霽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卻習(xí)慣性地扶住宋邇沒拿導(dǎo)盲杖的那一側(cè)。

    陸曼看到了，笑了一下，也沒說什么。宋邇看不見，卻感覺得出來，陸曼仿佛在說，孩子把戲。

    她的心猛地下沉，正想開口。

    八樓到了。

    裴霽開了門，扶著宋邇進(jìn)去，然后回頭對陸曼說：“書要找一會兒，你在外邊等一下?！?/br>
    這套書是裴霽很久前和陸曼一起逛書店的時候買的，她的書架總是在更新?lián)Q代，看過的或者不喜歡的書，都會收到箱子里放起來。

    裴霽的東西都齊整有序，她知道收在哪里，但被一本本厚重的書壓在底下，拿出來要費點力氣。

    陸曼笑說：“好，你去吧?！?/br>
    裴霽沒有馬上走，直到把宋邇扶到沙發(fā)邊上，才去了書房。

    她一離開，留在客廳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陸曼甚至沒有意思性走進(jìn)來，坐一下，直接站在了門口。

    書房里不時傳來一些輕微地響動，宋邇突然說：“聽說陸小姐認(rèn)識裴霽十多年了。”她的語氣很平淡，也很隨意，跟裴霽在時，完全不一樣。

    陸曼看到椅子邊上倚著的那把吉他，又看了看宋邇露在口罩外的那部分眉眼。

    宋邇沒聽見她的回應(yīng)，就輕笑了一下，說：“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陸曼聽著她的聲音，確定了她的身份。

    她沒有笑，而是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是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宋小姐比我聰明，也比我的速度更快，我的十年比不上你短短的幾個星期，或是幾個月?！?/br>
    她不知道裴霽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宋邇的，但她和生活得像是隱居在深山老林里的裴霽不一樣，她會看電影，看劇看綜藝，當(dāng)然知道宋邇是誰。宋邇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她露在外邊的那部分眉眼也讓人感覺到熟悉，那把吉他說明這個人是懂音樂的，正好和宋邇歌手的身份對上。

    宋邇失蹤四個多月，將近五個月。陸曼判斷她們認(rèn)識不會比這個時間長。

    這么短暫的時間，卻抵得過陸曼十幾年。陸曼不想承認(rèn)，又不得不承認(rèn)。裴霽對宋邇，和對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

    宋邇既不意外她認(rèn)出她，也不認(rèn)為陸曼的話是在示弱，她靜靜地聽著，等陸曼講下去。

    果然，陸曼反問了她：“你比我聰明，也比我快，可是你為什么，這么不自信？”

    這句話讓宋邇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握緊，她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窒息而又冷徹心扉。

    左側(cè)的腳步聲悠遠(yuǎn)而近，宋邇轉(zhuǎn)頭望過去，卻沒什么也看不見。

    她只能聽。

    “給你?！迸犰V說。

    然后是書本傳遞的聲音，伴隨著陸曼的笑語：“還這么新，你看沒看??？”

    “看了?！迸犰V簡單地說。

    接著是書頁快速的翻動聲，陸曼又說：“嗯，確實看了?！笔撬诜瓡?，大概是翻到里邊的筆記了。

    宋邇在距離她們半個客廳遠(yuǎn)的地方。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裴霽和陸曼說話用的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裴霽有沒有看她，如果看過是用什么樣的眼神，如果沒看，那她的目光是一直在陸曼身上嗎？

    宋邇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話，她有很強(qiáng)的的社交能力，她和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人打過交道，她懂得怎樣得體的表現(xiàn)自己，而不是像個青澀而又張牙舞爪的小女孩?？墒撬袷潜怀楣饬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裴霽，這些書太重了，我搭你車來的，你能不能送到了小區(qū)外邊的路口，那里好打車?！标懧终f。

    宋邇的心緊了一下，緊接著，她聽見裴霽說：“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