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兇手書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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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飏醒來的時(shí)候,時(shí)值中午,大船一路順風(fēng),早早地行過華陽、銅陵,比預(yù)計(jì)時(shí)間提前了半天抵達(dá)了蕪湖。船老大將船停在了蕪湖的裕溪口碼頭,道“今日還需要在此裝載一些布匹,所以只能在此留宿。明日一早出發(fā),傍晚便可到達(dá)京城?!?/br> 蕪湖已逼近京城管轄的地帶,卓青飏坐在船艙,便看見碼頭停著的都是官船,甲板上都是一些身著官家服飾的人,船上一些橙黃、深藍(lán)、殷紅的旗幟蔽日飄揚(yáng)。 葉君成貪玩,出門這一路上遇上名山大城便都要登岸觀光,見到卓青飏醒來,道“卓兄,蕪湖到了,咱們進(jìn)城里喝酒去?!?/br> 卓青飏幾番推辭,卻又拗不過他,只得背了包袱、斗笠,提著星月劍隨他上了岸。兩人進(jìn)了城,葉君成走街串巷,忽然嗅到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開懷一笑,道“可算找到一處好去處。”說著進(jìn)了一座小樓。 卓青飏見這座名叫“皖香閣”的居所,煙柳畫橋,紅絹繡緞,裝飾得十分高雅,便跟葉君成走上樓去。樓上早有一個(gè)描眉畫目的老板娘搖風(fēng)擺柳地迎上前來,道“兩位官人,樓上有請,茶都沏好了?!?/br> 葉君成從腰間荷包拿出一錠銀子,道,“給我們安排個(gè)安靜的房間?!?/br> 老板娘喜笑顏開,收下銀子,道,“客官盡管放心,隨我來,您看看這間‘青梅嗅’怎么樣?” 葉君成見這房間窗明幾凈,十分寬敞,高幾上焚著沉水香,淡淡香氣沁人心脾,頗覺滿意,道,“就這里吧,擺酒,唱曲?!?/br> 老板娘道個(gè)萬福,委身退去。卓青飏一看,那房子簡直是間閨閣繡房,中央鋪張地毯,上有桌椅,桌子鋪著緞面桌布,上邊擺著幾盤精致的點(diǎn)心和茶水,窗臺上花草開得正艷。墻邊還鑲著一張大床,鴛枕羅衾,錦幔繡帷。卓青飏沒想到這里的飯莊如此有趣。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幾聲笑,老板娘推門進(jìn)來,絡(luò)繹跟進(jìn)來七八個(gè)妙齡女子,手里抱著樂器,推搡著站了一地。另有幾人端了酒菜、水果放在桌上。 老板娘上來斟了酒笑道“大官人,我們這里的姑娘可是十里八鄉(xiāng)的水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br> 葉君成吃個(gè)葡萄,道,“伺候好了,都有賞?!?/br> 老板娘忙上前伸手接了葉君成吐出的葡萄皮,滿臉堆笑道“如此可謝過大官人了。貞貞,鳳尾,快來給兩位官人捶腿?!?/br> 卓青飏這才明白過來,這地方哪里是喝酒的飯莊,而是一家青樓,忙道,“葉兄,小弟門派有戒,小弟先告辭了?!?/br> 葉君成忙攔住他,按他坐下道,“我們只是喝喝酒,聽聽曲而已。你不必太過緊張?!?/br> 卓青飏道,“可……” 葉君成道,“聽個(gè)曲而已,昆侖派哪一條的規(guī)矩禁止聽曲了。到了此處,就著曲來下酒,這才叫江南風(fēng)味,你豈能辜負(fù)。” 老板娘忙示意一眾女子,只聽琴箏齊奏,一個(gè)身穿藍(lán)裙的女子悠悠唱道“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xì)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br> 那名叫貞貞和鳳尾的娼妓,就勢坐在葉君成和卓青飏身側(cè)斟酒,葉君成見卓青飏局促不安,笑著微微搖頭。貞貞、鳳尾久在風(fēng)月,貫通手段,纖指拿起酒杯,遞到卓青飏唇前,溫婉柔媚地勸酒。葉君成也在一旁慫恿,卓青飏只得張嘴喝了一杯,葉君成拍拍掌以示鼓勵,趴在卓青飏耳邊道,“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人生苦短,這樣才對?!?/br> 貞貞又掀起一個(gè)葡萄喂到卓青飏嘴邊,卓青飏閉口不吃。貞貞笑道“官人,這里的葡萄甜得很,你嘗一個(gè)吧。”葉君成卻在一邊調(diào)笑,道“那也甜不過你?!?/br> 卓青飏如坐針氈,起身道,“葉兄,小弟還是回船上等你吧?!?/br> 葉君成叫道,“不許走。卓兄呀卓兄,你這個(gè)人,你這個(gè)樣子,讓我很做不來的,分明瞧不起我嘛?!?/br> 老板娘也在一旁敲邊鼓,道“這位官人說的極是?!?/br> 卓青飏道“我沒有這個(gè)意思?!?/br> 幾人正僵持著,房間門卻開了,走進(jìn)一個(gè)身著墨綠兵服的人,留著兩撇胡須,道“平mama,您老貴人多忘事,這個(gè)月的例銀還沒繳納呢?!?/br> 老板娘平mama,笑道,“任匹奇,你沒看我在這兒招呼客人呢嘛,一會兒給你送過去?!?/br> 任匹奇忽然走上前幾步,一見葉君成坐在屋內(nèi),忙躬身行禮,道“葉少爺,小人還以為看錯了,您怎么會大駕光臨呀。您知會一聲,好讓我們撫臺大人八抬大轎出城迎接您呀?!?/br> 平mama和卓青飏都是一驚。只見葉君成坐在桌前,抿了一口酒,眼也不抬一下,雖然是穿著平庸,但是氣度不凡。那任匹奇又是斟酒,又是溜須,又是陪笑臉。 平mama并不認(rèn)識葉君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多大來頭,但只見任匹奇這樣嘴臉,肯定是高官子弟,哪能放棄這樣巴結(jié)的好機(jī)會,忙上前來,道“原來是葉少爺,mama我年歲大了,有眼不識泰山。招呼不周的地方,您可多多擔(dān)待。小紅,快拿鑰匙到庫里拿那壇子貢酒來,讓廚房把新買回來的蝦炒了來?!?/br> 任匹奇又道,“平mama,還不趕緊把蕭雨姑娘請過來。這可是京城來的……” 只聽“噗”的一聲,還有幾聲驚呼,葉君成手里一把尖刀直插入任匹奇的心口,任匹奇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倒在地上,他也許根本不知道葉君成為什么殺他。葉君成拔出尖刀,用桌布擦擦尖刀和手,冷笑一聲,道“多嘴多舌,真不好玩。”一群穿著花紅柳綠的群衫尖叫著紛紛跑出房間,那平mama站在當(dāng)?shù)?,臉色煞白,微微發(fā)抖。 卓青飏最為吃驚,他忽然想起來那一日在湖口的江灣,葉君成趴在亭子里等著看松鼠。那個(gè)被夫子追趕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果斷地一刀刺死一個(gè)巴結(jié)自己的人。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gè)人,一副皮囊下到底是怎樣令人恐怖的內(nèi)心?;蛘哌@個(gè)看著人畜無害的書生,欺騙過眾人,還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一陣喧囂的聲音,沖上來幾個(gè)捕頭,見死了的人竟然是撫臺大人府里的。紛紛拔刀,道“天子腳下,何人行兇?還不跪下伏誅?!?/br> 眾人都不敢做聲,卓青飏定定地看著葉君成和死了的任匹奇,一個(gè)殺人兇手,另一個(gè)是無賴兵痞,卓青飏內(nèi)心搖擺不定,矛盾極了,也許他覺得殺人兇手應(yīng)該得到懲治,但無賴兵痞被殺也是罪有應(yīng)得。 葉君成站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幾個(gè)小小捕快,哈哈大笑,道“我殺的。你們追上我再說吧?!?/br> 說著,便身子向后一飄,踩住窗臺,身子朝后跳出窗外。眾人只見他輕飄飄地踩著一片鱗次櫛比的屋瓦,飛身而去。忽然眼前一個(gè)青影一閃,只見卓青飏也已經(jīng)緊隨其后躍了出去,向前直追葉君成。 葉君成見身后卓青飏孑然一身而來,邊奔邊道,“卓兄,怎么樣?好玩吧?!?/br> 卓青飏道,“你為什么要?dú)⑺??!?/br> 葉君成道“這種人,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br> 卓青飏道,“他也許還有父母妻子,等著他養(yǎng)家?!?/br> 葉君成道,“與我何干?!?/br> 卓青飏道,“他是不是說中了你的私隱?!?/br> 葉君成停住腳步,反手一刀砍出,道“你有時(shí)候聰明過了頭。” 卓青飏奔來,沒料到他中途砍出一刀,再停腳已然不及,眼見就要撞在刀上,只得拔劍與之相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