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憐見，生日即將來臨，卻還要先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磨。

    都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他李若愚一沒享樂，二沒沉迷于美色。

    所做之事為國為民，蒼天可鑒，日月可證，滿打滿算的一個好人。

    閉上眼睛，再次呼吸了一下月光。

    嗯，

    元氣滿滿。

    無所畏懼，百無禁忌，轉(zhuǎn)身之際，手槍已經(jīng)滑落掌心，槍上膛，只差扣動扳機(jī)。

    面前的下人，手掌從洗臉碰上摸過，隨后，一把軟劍持于手中，他就這么看著李若愚，無視了那支對準(zhǔn)自己腦門的手槍。

    “聽說李公子使得一手好槍法，小人不才，很想和李公子較量較量，到底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劍快?！?/br>
    劍乃兵器之首。

    可攻可守，可劈可砍亦可刺，且速度極快，千變?nèi)f化，往往能讓人防不勝防。

    對方越是冷靜，李若愚身上的壓力就更大。

    顯而易見，這狹小的空間，給了對方可趁之機(jī)，限制了他的機(jī)動性，沒法將槍的靈活性施展開來。

    再則，這間臥室連個阻礙物都沒有，往里面看，就一張床，唯一能夠防身的，也就面前的書桌了。

    但這一看就是廉價木頭做的書桌，莫說擋了，只怕是真的輪起來，還沒有他的骨頭硬，對方只需要一劍，就能將他通個對穿。

    “李公子怕了？”

    “嗯，有點?！?/br>
    李若愚誠實答道。

    那下人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前幾晚的攻城大戰(zhàn)，好不精彩啊，我可是看著李公子下令開炮呢?！?/br>
    “那是城主，與我何關(guān)？”

    “大炮不是你發(fā)明的嗎？”

    “……”

    “誰讓你來殺我的？”

    “沒人?！?/br>
    “那為什么要來？”

    小人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信仰吧?！?/br>
    “好吧，你個神棍?！?/br>
    這人明顯不直到神棍是什么意思，因此沒有動怒，反而身子往后倒退了幾步，就在此時，李若愚閃電般開槍。

    對方身子一閃，似早已察覺，腦袋一偏，手中軟劍一抖，剎那變得梆硬，精準(zhǔn)無誤的擋住了射來的子彈。

    當(dāng)啷一聲，子彈在劍身上擦出火花，然后落到了地上。

    “真是個機(jī)靈鬼。”

    “兵不厭詐?！?/br>
    李若愚嘿嘿一笑，打算再次開槍。

    但對方卻沒了動作，反而就這么看著他，渾身上下擴(kuò)散著一股飄逸的氣息，宛如從天而降的謫仙。

    看到這，李若愚沒來由的想到了母星歷史人物中的西門吹雪。

    一劍西來，西門吹雪。

    只可惜對方用的不是軟劍，而這里，也不是紫禁之巔。

    許久的沉默后，

    還是李若愚率先開了口。

    他腳步微微一動，最終還是停在了原地，做出了妥協(xié)的打算，隨即把槍放在桌上，道：“算了，你把我殺了吧?！?/br>
    小人平靜的面孔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但不是驚愕，反而露出了輕笑，道：“看來李公子真的怕了?！?/br>
    “怕了怕了，哎?！?/br>
    李若愚搖著頭。

    “你想怎么死？”

    “能一劍捅死我最好了，免得受折磨?！?/br>
    “嗯，也算是條漢子?！?/br>
    “可不，能屈能伸，能茍且偷生，也能慷慨赴死，正所謂我不下地獄，誰入地獄，只是可惜了這大好的江山。

    也可惜了這億萬黎民百姓?！?/br>
    “怎么就可惜了？”

    “世人愚鈍，受神明的迷惑，看不清真實的世界，本想趁著有生之年，讓他們看一看這真正的星空的，

    現(xiàn)在看來，只能在下輩子了。”

    “你相信有下輩子？”

    “自是不信的?！?/br>
    下人嘆了口氣，收起劍，坐在他的身邊，提起桌上的茶壺猛灌了幾口，末了，還舔了舔嘴唇，道：“真是好茶，這東西平生一來，還是第一次喝到?！?/br>
    “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全部送給你，你要多少，就有多少?！?/br>
    “不需要你送，反正都是我的?！?/br>
    “也是?！?/br>
    李若愚點點頭，待會兒自己死了，對方指不定還會踩在他的腦袋上，喝著他的茶。

    “可以不殺我嗎？”

    “不可以?！?/br>
    “你真人真絕情。”

    “人送外號沒有感情的殺手。”

    “呵呵。”李若愚笑了坐在凳子上，道：“坐?！?/br>
    下人也不客氣，似心知勝券在握，因此也不怕，大馬金刀的往椅子上落下屁股，隨后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即使我不殺你，也會有另一個我來殺你。”

    “我知道，神明的狗腿子嘛，我不死，你們怎能睡得安穩(wěn)?！?/br>
    下人似沒有聽見，慢悠悠的喝著茶，一時間，再次沉默了下來。

    等他杯子里的茶水見底時，方才舉起手中的劍，道：“現(xiàn)在，可以超度你了。”

    “真的非殺我不可？”

    “你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嗎？”

    李若愚想了想，道：“找不到理由，即使勉強(qiáng)找了，也是假的，我信仰科學(xué)，你信任神學(xué)，本就不死不休，看來今晚我是必須死了?！?/br>
    下人又陷入了沉默。

    回味著他剛才所說的話，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他的故鄉(xiāng)，沒了，被鄭道率領(lǐng)的長槍隊給踏平了。

    要不是他在山中修行僥幸逃過一劫的話，沒準(zhǔn)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但事實就有這么多意外，鄭道沒能殺死他。

    他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對方心愛的小孫子。

    造化弄人，報應(yīng)不爽。

    他喝著茶，臉上陰晴不定，不斷的閃爍著，眼內(nèi)明顯有掙扎的痕跡，滅族之仇，不共戴天，若不宰了他，死后沒臉面對九泉下的父母族人。

    可他，又做錯了什么？

    科學(xué)論，這本書他看過，雖然是從城主府偷出來看的，也只看了幾天，但里面的知識點，讓他意猶未盡。

    也讓他生出了些許向往。

    天下大亂在即，暗月城又是改革的風(fēng)暴中心，只要他一死，那么，一切都將走向太平。

    這筆買賣，怎么算都怎么劃算。

    可拖延到現(xiàn)在，卻提不起手中的劍了，心里，更是有一個聲音再不斷的提醒自己，這個人，殺不得。

    修行之人歷來相信第六感。

    下人嘗試了許多方法，依舊無法將心里的悸動壓下。

    許久之后，他嘆了口氣，道：“天不亡你?！?/br>
    “我不信天。”

    “……”

    “今晚你不死，今后也會死的?！?/br>
    “人固有一死?！?/br>
    “好吧?！毕氯怂撇煊X到了自己辯駁不過對方，于是不再開口，轉(zhuǎn)而持劍起身，看那樣子打算就這么罷手了。

    “你不殺我了？”

    “嗯，今天不想殺了，等下次吧?！闭f完，轉(zhuǎn)身走向門外，將后背的空檔完全留了下來，如果李若愚想開槍，完全可以將其一擊斃命。

    “喂，你叫什么。”

    “江湖人叫我酒劍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