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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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旭環(huán)顧四周,豎起食指以臂當尺,斜對某棵光禿禿楊樹方向,用車上的雪鏟鏟出一塊約一平方米的土路,積雪頗厚,好在尚未完全結(jié)冰,孟旭動作麻利,等他鏟完,一旁的花氏父女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孟旭蹲下,仔細觀察鏟出來的土路,半響,他神色一凜,指著東北方道:“走這邊?!?/br> 花甜穿著大號羽絨服,頭上戴著風雪帽,帽檐一圈白絨毛一顫一顫的,白毛擋住視線,她不明白:“為什么走這邊?” 從地圖上看,西南方向才是這一片最大的鎮(zhèn)集荷花鎮(zhèn)。 孟旭的視線落在花甜一顫一顫的毛絨帽檐上,丹鳳眼一瞇,喉結(jié)微微聳動。 “如果去荷花鎮(zhèn)不會從這下車,從這下車的,只有可能去下面的村落,下車的有兩個人,她們第一次來,應(yīng)該有當?shù)厝私討?yīng),三人以上的交通工具,在農(nóng)村以電動三輪車最為常見,而正巧土路上的車輪印出現(xiàn)在東北方?!?/br> 啪!啪!啪! 寂靜的曠野中,熱烈的掌聲響起。 花甜回頭,瞅見一臉崇拜望著孟旭的自家老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下了鄉(xiāng)道,接下來的土路擺明不適合孟旭的大眾,他把車停在鄉(xiāng)道旁的河渠上,打開雙閃,又放了路障提醒標識,這才朝東北方走來。 一路上,呼嘯凜冽北風夾著冰冷刺骨雪花狠狠打在臉上,花甜臉都凍僵了。她抬頭,瞅一眼前面頂著狂風驟雪,拿雪鏟開路的孟旭,心里徒然涌起一股暖意,其實以他對自己的厭惡,完全不必跟來,但他還是來了。 “我們還要走多久?”身后的郝仁最先扛不住,他身嬌體弱,平日里風和日麗走個三公里都搞得氣喘吁吁,這會頂著暴風雪徒步十幾里地,已經(jīng)到了極限。郝仁喘得跟風箱似的,后半段完全是花甜攙著他爹在走。 前面的孟旭回頭,瞅見花爹撐著個破樹枝,整張臉面紅如潮,哼哧哼哧喘粗氣,瘦小的身子戰(zhàn)戰(zhàn)巍巍,小腿肚都在打顫。孟旭眉頭一緊,三步并兩步靠近郝仁,伸出右手,一個過肩摔把他甩在背上,郝仁嚇了一跳,連忙摟住孟旭的脖子,雙腿牢牢盤在他的腰間,嘴里還在客套:“小伙子,這怎么好意思,把我放下來吧?!?/br> 花甜……別的不說,老爹你腿盤那么緊是幾個意思。 孟旭不廢話,扭頭望向花甜,黑漆漆夜里,雙眸出奇發(fā)亮,似乎在問她需不需要幫助?;ㄌ鸪虺蛎闲袷掷镂罩难╃P,又瞅瞅他背上死皮賴臉的老爹,臉皮厚如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拒絕了孟旭伸出的手。 三人,準確來說,是兩人加一包袱又走了幾公里,孟旭的呼吸都開始變紊亂之時,終于望見不遠處傳來的光亮。 與孟旭并排而行的花甜激動得直接跳了起來。 “老大,我們找到村子了!” 孟旭勾了勾唇角,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不過這笑意太淺,花甜一時間沒注意到。 三人頂著鵝毛大雪,終于走到了村子邊緣。找到村子,郝仁不好意思繼續(xù)賴在孟旭背上,因為之前節(jié)省了體力,不想讓孩子們看輕,他率先跨過村碑,才走了三步,寂靜的雪夜,零星亮光的村子里,突然響起尖利的響鈴聲,離界碑不遠處的小屋里猛然竄出好幾個拎著甩棍的彪形大漢,與此同時,村里的狗也開始叫了起來。 頂在最前面的郝仁反射性的抱頭蹲下,嘴里連連告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們只是路過?!?/br> 花甜捂臉,不忍看自家老爹慫樣,以前他也這么慫,但沒一次像這一次礙眼過,花甜用余光瞥一眼一旁的孟旭,一時間,整張臉火燒火燎起來。 第58章 獅所警事15 不簡單 漆黑的雪夜, 寂靜的村落,擰著甩棍刀片面色不善的彪形大漢, 以及圍上來咧著嘴眼泛兇光的大狗。郝仁抱頭蹲在最前面,花甜孟旭挨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均get到對方眼中的深意,這個村子不對勁。 孟旭眼神好,一眼望去,郝仁腳邊一根細若毛發(fā)的銅絲清晰可見,正是絆到這根銅絲,掛在外墻上的電鈴才響, 繼而驚醒村口守夜的人。 孟旭上前兩步, 越過抱頭蹲下的郝仁, 沉聲道:“我們的車熄火了, 雪大天寒,不知貴村是否方便借宿一宿, 價錢好商量。” 話音剛落,孟旭大衣下擺一緊, 他低頭, 郝仁兄正努力扯他下擺, 生怕他沒注意,還扯得頗為用力。 “孟小子,你瘋了,這群人擺明不是好人?!?nbsp;郝仁努力壓低聲量, 但萬籟俱寂的雪夜,對面的彪形大漢,只要沒聾的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握武器的手驟然收緊,臉色越發(fā)不善起來。 花甜捂臉…… 這下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六名彪形大漢挾持三人往村里走,花甜越走越吃驚,太安靜了,周圍環(huán)境太安靜了,現(xiàn)在撐死晚上九、十點鐘,即便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也不可能靜謐到如此地步。 花甜幾人走在村土路上,耳邊除了一行人踩在雪里的吱呀聲和北風的呼嘯聲,竟沒聽到一絲村民鬧出的生活動靜,偌大的村子連電視機的聲音都沒有,偏偏周圍的房子又零星亮著燈光,大門外除雪痕跡明顯,提醒她,這里絕非無人村。 花甜抬頭看一眼一旁并肩而行的孟旭,發(fā)現(xiàn)對方的神色也出奇凝重。 又走了幾分鐘,領(lǐng)頭的光頭突然停下腳步,雪天地滑,花甜差點撞到前面人背上,還是孟旭及時伸手扶住她。 光頭神色不善看一眼三人,指著路右側(cè)一層磚瓦房,吩咐其他人:“把他們先關(guān)起來,我去問下大先生。” 顯然,他們也沒料到如此惡劣的天氣,還會有陌生人闖進村來。 彪形大漢中,一名三角眼垂涎的目光一直盯著花甜白皙細膩的臉蛋,他沖光頭使個眼色,“這種事還麻煩大先生,要不?!比茄鄞甏晔?,食指在脖子上劃了一道。 光頭搖搖頭,呵斥道:“別惹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麻煩了,一切等我請示完再做決定,想想你的右手。” 三角眼一哆嗦,不甘心移開目光,余光依舊念念不舍往花甜那瞄,顯然并未死心。光頭目光略過搖搖欲墜的郝仁和弱不禁風的花甜,手中砍刀泛著金屬特有的寒意,沖孟旭道:“進去,倘若鬧出什么誤會,后果你們知道?!?/br> 威脅,□□的威脅。 孟旭點點頭,雙手平舉,示意自己很老實。 三人被鎖進一間臥室內(nèi),臥室只有一張床,窗戶被鋼條封死,房門外守著方才幾人。 花爹郝仁一屁股坐地上哀嚎,整個人沮喪得不成樣子。 “哎,這可如何是好,你媽沒找到,還把你折進去,我簡直!”郝仁悔不當初,早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把閨女扯進來。 花甜挨他爹坐著,不知為何,彼時彼刻有孟旭在,她竟不覺得張。方才六人,雖說拿著甩棍刀片,但她有信心,僅孟旭一人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干掉他們,甚至不用自己動手。 “老爸你別擔心,老大在呢?!?/br> 郝仁瞅瞅孟旭,半響又垂頭喪氣道:“他能打有什么用,咱闖進人窩里了呀,一人不行兩人上,兩人不行十人上,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光人海戰(zhàn)術(shù)都能堆死咱們。我死了不要緊,關(guān)鍵是你,甜甜,你才二十出頭,戀愛也沒談,我以前還在想,你將來會禍害那家臭小子,現(xiàn)在……” 花甜跳腳……我的親爹,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郝仁還喋喋不休:“依我所見,咱們遇見的不是傳-銷就邪-教,這兩家無論靠上那一家都輕易脫身不得,等會我伺機制造混亂,孟小子拽著我趕緊跑,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絕不能跟他們硬剛!?!?/br> 花甜詫異,孟旭更詫異。 “郝先生,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孟旭不恥下問。 郝仁揮揮手,情況緊急,不是客套的時候,“他們穿的鞋子,鞋沿邊上用紅線繡著彼岸花,若非有組織有紀律,一群大老爺們誰沒事繡那玩意。” 彼岸花,孟旭一路觀察環(huán)境,還真沒注意到匪徒鞋沿上繡著圖樣。 教育警察的機會可不多,郝仁眉飛色舞,連比帶劃。 “其實無論傳-銷亦或邪-教,組織紀律不比你們警察差,他們內(nèi)部等級森嚴,對成員歸屬感要求相當高。因為本身見不得光,不可能所有人統(tǒng)一著裝,所以這種紀律性集體感往往提現(xiàn)在鞋子袖口紋身等相對隱蔽的地方,方才挾持我們的六個人中,光頭鞋上彼岸花三葉,三角眼兩葉,其他人一葉,從剛才對話也能聽出來,三角眼聽命于光頭,對其他人卻毫不客氣連踢帶踹?!?/br> 花甜嘖嘖稱贊:“老爸,你可以的呀?!?/br> 郝仁:“那是,也不看你爸是誰教出來的?!?/br> “可是爸,咱們跑了,媽怎么辦?” 郝仁莫名其妙:“你媽又不在這?!?/br> 花甜:“您怎么知道我媽不在這?” 郝仁瞪圓眼睛,若非親眼所見,他真懷疑眼前的傻子不是自家閨女。 “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成,村里無論搞傳-銷還是搞邪-教,能低調(diào)就低調(diào),最忌諱外人插手,你媽幫人起墳遷墓,又敲鑼又放炮,怎么可能在這里?!?/br> 孟旭瞇眼,起墳遷墓? 花甜恍然大悟,老爹大智若愚。 花甜瞅瞅孟旭,“老大,按我爸的說法,這里指不定是一幫邪-教成員搞年會,咱滿打滿算才兩人,雙拳難敵四手,要不先撤吧。” 昏黃燈光下,花甜郝仁兩雙四只眼睛仿若五百瓦的大燈泡熠熠生輝。 孟旭有些晃眼睛……為什么說起跑路,父女二人如此興奮,郝仁不虛氣不喘了,花甜漲得滿臉通紅。她究竟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警察。 “咱們是警察。”孟旭一言難盡。 花甜理直氣壯:“咱們是警察怎么了,警察也得先保住自己才能保護群眾啊,再說我爸不是群眾吶?!?/br> 郝群眾雙手牢牢抱住自己,眨巴眨巴眼睛,弱小無辜又可憐。 孟旭……這兩父女能不能有點作為警察和警屬的自覺。 “如果村子里其他村民……” 孟旭話音未落,郝仁強勢打斷:“這村子哪有什么正常村民,來的路上你也聽見了,一點聲音都沒有,村民要么入伙要么被害,但村子上百戶人家,少說幾百號人,遇害不可能,那就只有可能入伙了。一群入伙邪-教傳-銷的村民需要咱們搭救,孟小子,還是先救救你叔我吧。” 孟旭……這順桿爬的功夫,我說什么了,你就成我叔了。他看看郝仁,又扭頭瞅瞅花甜,總算明白某人的厚臉皮來自何處了。 “哎呀,你們別說了,先出去再討論這問題行不行?!被ㄌ鸪闲瘢骸袄洗?,你沒在農(nóng)村待過不知道,窮鄉(xiāng)惡水出刁民,村民人橫起來可比市民橫得多,人多勢眾又不懂法,真干起來,鋤頭鐵鏟都能砸死咱,再說這荒郊野嶺的,隨便找個地方一埋,我們找誰哭去啊?!?/br> 孟旭滿頭黑線。最終,被花甜說服,先出去,立馬帶人來查。 噔噔蹬!清晰的腳步聲傳來,房門被人從外拉開。一名身形清瘦的男子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黑色骷顱頭面具遮住他大半張臉,只能看見下巴線條流暢,光頭站在離他一尺遠的斜后方,在遠些是三角眼和其他小弟。 花甜心一顫,這應(yīng)該就是光頭嘴里的大先生。 清瘦男子視線掃過三人著裝,帶著面具看不清表情。他開口,嗓音尖細。 “什么來歷?” 光頭上前一步,弓腰匯報道:“說是車壞了,想借宿?!?/br> “村子離最近的鄉(xiāng)道也有二十余里地,車壞了來這借宿?!蹦凶勇曇衾飵е@而易見的嘲諷。 花甜神色一凜。又聽男子問道:“最近村里來了什么人?” 光頭畢恭畢敬回道:“昨天來的那兩神婆。” 神婆!花甜跟郝仁對視一眼,心頓時沉到大西洋底。老媽還真在這! 男子譏笑道:“無知村夫,竟然背著我們請神婆,神婆有用嗎?” 光頭搖搖頭,“具體情況不清楚,請神婆是那群鄉(xiāng)老的主意。不過聽說疼痛有所緩解。” 男子可不管什么神婆不神婆,他只知道村子里的人背著他們將外人引進來,繼而導(dǎo)致更大的麻煩,眼前這三人便是麻煩的開始。 “疼痛有所緩解,也就是說治標不治本嘍?!蹦凶铀菩Ψ切?。 光頭搖搖頭,態(tài)度很謹慎:“村里的事由村長負責。” 男子不滿,吐出一句:“冥頑不靈。” “大先生,這三人怎么處理?”光頭問道,花甜心頓時提溜了起來,她用余光瞄一眼孟旭,發(fā)現(xiàn)孟旭竟然毫無反應(yīng),仿佛說得不是他們一樣。他究竟知不知道,對方越是輕描淡寫,三人處境越危險呀! 男子審視目光再次掃過三人,問道:“摸了嗎?” 光頭一愣,反手一巴掌呼上臉,清脆巴掌聲將花甜搞懵了,打自己用得著這么用力嗎,瞅瞅那血印子,多大仇多大怨。 “我錯了,就收了手機?!?/br> “知道錯了,還不去摸!”男子一腳踹在光頭后膝蓋處,后者腿一歪,單膝跪地,光聽聲音都覺得疼。光頭也惱火,之前三角眼一直跟他糾結(jié)女人,導(dǎo)致他顧此失彼,將最重要的東西都給忘了,現(xiàn)在擱大先生面前丟臉,簡直不當人子。 光頭剮一眼三角眼,后者眼神閃爍,右手不住顫抖。光頭單手撐著地,緩慢站起來,整條右腿全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