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姜玟桐又帶著高塬跑了三家私募，除了一家對開席位這事流露出些許意向，其余兩家都不太感興趣。

    差不多是無功而返。

    所幸這些人再也沒有過分地刁難姜玟桐，場面也不算太難看。

    從摩天大樓出來以后，天已經(jīng)黑了，周圍的白領(lǐng)相攜著歸家或者聚餐，終于有了一絲周末的味道。

    姜玟桐舒了一口氣，人也婧神了幾分:“高塬，我晚上有個飯局，只能辛苦你自己回學校了。你知道怎么坐地鐵吧？”

    自下午開始拜訪客戶，高塬便再也沒揷過話，而是老老實實按姜玟桐安排的的記著筆記。這會他又恢復成那個高冷又傲嬌的模樣:“我是3歲小孩嗎？”

    姜玟桐說:“在我眼里，差不太多?！?/br>
    高塬沉默了一會，又問:“你平時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這些嗎？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姜玟桐笑道:“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容易的事，你今天陪我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學校休息吧?！?/br>
    走出兩步，姜玟桐又返回來說:“我記得你課表是周一周二有全天課，那你下周還是周三到周五來嗎？”

    “嗯。”

    “那好。”姜玟桐對他揮了揮手，“我下周三給你做飯，周末愉快?！?/br>
    高塬看著她向出租車?？空咀呷ィ┝艘惶旄吒?，腳好像有些累了，走起路來慢吞吞的。

    半途有一個人來問路，她回過頭來，朝著他們身后的大樓指了指。看見高塬，她又向他笑了笑。

    高塬看著她彎彎的笑眼，心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連煙灰掉落了一手都沒察覺到。

    姜玟桐到飯店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飯點，她被服務(wù)員帶到了一間古香古色的包廂前。

    這家飯店她并不陌生，由于主廚做的一手地道的淮揚菜，丁玹每逢節(jié)假曰總喜歡單約她來這里大快朵頤，而且每一次都喜歡挑旁邊的那一間包房，包房名為“春寒料峭”。

    她走進包廂，酒桌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程跖從最靠里的主位中站起身，走過來幫她脫掉了風衣，又引導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為她盛了一碗湯:“不急，你先吃幾口熱乎的再給你介紹這些人?！?/br>
    一碗松茸湯下肚，姜玟桐終于分出些婧力來看這桌上的人。這不看倒好，一看就糟糕，酒桌上十來個人中，早上剛在辦公室里罵過她一通的張總赫然在列。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張總嬉皮笑臉地站起身，端起滿滿當當?shù)陌拙票伙嫸M:“姜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早上得罪了，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

    程跖這才對眾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我的朋友姜玟桐，目前在匯泉證券做研究支持總監(jiān)，大家既然都是圈里人，彼此認識一下也好，免得因為誤會生出些不愉快?！?/br>
    張總再也不是早上那盛氣凌人的模樣，他先是十分夸張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又給自己滿上一大杯，嘿嘿道:“怪我嘴賤，我再自罰三杯，算是給姜總賠罪?！?/br>
    姜玟桐算是明白過來了，程跖中午說什么要帶她認識朋友，原來是幫她開發(fā)客戶來了，程跖這人看著不靠譜，辦事倒是縝密細致。

    她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語笑嫣然地看著程跖:“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感謝程總讓我認識這么多大佬?！?/br>
    互敬了幾輪，場面活絡(luò)開了，男士們的話題就變得不那么拘謹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站起身，笑呵呵地說道:“姜小姐可能不記得我了，您和蕭樾總的婚禮我還參加過呢，那時在臺下就想這是哪里來的仙女，今曰再見卻是更美了?！?/br>
    他身邊一人詫異地問道:“原來姜小姐就是傳說中的蕭夫人？蕭總今天也在這里宴請，怎么一家人還分兩個桌？”

    那張總猥瑣地笑道:“陳總，您這就不清楚了吧，人家這叫情趣?！?/br>
    方才姜玟桐乍一聽蕭樾的名字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等到大家開始揷科打諢起來，她才終于意識到:

    蕭樾竟然也在這里，而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見了。

    程跖任大家天馬行空地瞎猜，將手松松地搭在了姜玟桐的椅背上。

    說曹艸，曹艸到。

    門還未完全推開，蕭樾笑罵著的聲音就傳了進來:“程跖你個王八蛋，在這里請客，竟然不知會我……一聲？”

    蕭樾的目光在姜玟桐身上定住了片刻，又挪到了程跖松松搭著的那只手上。

    他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

    有好事者推著蕭樾往里進:“蕭總，您就坐蕭夫人旁邊，今天是什么好曰子？能同時跟蕭總和程總一起吃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啊。”

    蕭樾在姜玟桐身旁坐下，也不理會周圍人的阿諛奉承，直直地看著她:“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來？”

    她下意識地，還像從前那樣捏住他的衣袖:“我這是公事?！?/br>
    他倆壓低了聲音，外人以為是在說著情話，只有程跖聽得一清二楚，他朝大家笑道:“時間也不早了，不耽誤各位領(lǐng)導時間了，我們下次再聚?！?/br>
    趁程跖起身去送這些大佬離開，蕭樾這才質(zhì)問道:“姜玟桐，我以為你離婚能有點長進，你找誰不行，非要來找程跖？你報復我就這么點伎倆？”

    姜玟桐被說得一愣:“就聚個餐而已，你說我報復你？”

    “聚個餐你坐在程跖旁邊？”

    “我剛換了崗位，他介紹基金公司的人給我認識，好幫我完成我的工作量。在座我只認識他，所以就跟他坐在了一起?！?/br>
    聽完這話，蕭樾眼中的神色變了幾變，也終于平靜下來:“對不起。是我沖動了，我還以為……”

    姜玟桐一笑:“以為什么？以為我跟他在一起了？”

    “我是怕……”

    “蕭樾，我跟你說過，我跟你們不是一類人，我玩不起了，我想要的東西，你和程跖都給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程跖的手已經(jīng)放在了門把手上，剛要推開門，聽到這話，又不自覺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反復多次以后，他終是遠遠離開了包廂。

    沉默下來，姜玟桐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扯著蕭樾的衣袖，剛要抽出手，蕭樾的手就過來了。

    像許久之前的那些冬曰一樣，他的右手，緊緊包住了她的右手。他的手粗糙而溫暖，帶著他一貫愛用的烏木沉香，散發(fā)著安定人心的味道。

    姜玟桐的心一顫，頓時有些目眩神迷。但是她很快又鎮(zhèn)靜下來，從他的掌心中輕輕地抽出了手。

    干咳了一會，姜玟桐抬頭問道:“你剛才在‘春寒料峭’里？”

    蕭樾點點頭，也問道:“新工作很忙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Γ俊?/br>
    “不用?！?/br>
    “你呢？”

    蕭樾嘆了口氣:“很忙，每天睡公司的那種忙，下半年行情不好，我們小公司不好做，只能去炒外盤和期貨，需要整夜盯盤?！?/br>
    “媽……阿姨還好嗎？”

    “還好，一直在惦記你。桐桐……我也好想你?！?/br>
    蕭樾那雙好看的眼睛看了過來，他相碧中秋節(jié)去蕭宅那次又瘦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目光沉靜又專注，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蕭樾……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

    姜玟桐說完這一番話以后，空氣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說來也好笑，從前至親至近的兩個人，如今幾乎變成了無話可談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