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陸庸坦蕩地說:“嗯,他住在我家?!?/br> 沈問秋補充說:“我來h城不久,還沒找好落腳,手頭沒什么錢,打算安穩(wěn)一些,再在附近租個房子?!?/br> 丁老師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陸庸,意味深長地說:“是,附近的房子不太好租?!?/br> 沈問秋總感覺有哪里不對。 該不會被誤會了吧?他聲名狼藉,并不顧惜自己,但陸庸的名聲多好啊。 等上了車,沒旁人在場,沈問秋才問:“丁老師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改天去跟他解釋一下?!?/br> 陸庸平淡地說:“沒有誤會,丁老師不是那種八卦多嘴的人?!彼蓝±蠋焺偛畔胝f什么,公司提供包吃包住,有職工宿舍,沈問秋因為是直接被他帶進來的,最近一門心思鉆研業(yè)務,反而沒問過這方面的待遇,以為只有cao作間的工人是住在統(tǒng)一宿舍。 車開到半路。 沈問秋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打開看,是短信提示,他賬上的余額被銀行作為抵債劃走了。 是他剛發(fā)的第一筆工資,四千五。 他欠著的錢,現(xiàn)在還了一部分,未免再被不法分子sao擾,他拉下臉皮問陸庸借了一千多萬,把非法貸款的錢先給填上了。但他并不覺得那是還完了,只是債主轉變成好脾氣的陸庸。 這份工資跟他背著的債務全額比起來是九牛一毛,但卻是他認真工作以后自己第一賺到還上銀行欠款。 沈問秋說不出的高興,放起手機,主動說:“今天我給你做飯吧?!?/br> 陸庸:“嗯,好。狗狗的病也好了,我們去把他接回來家吧?!?/br> 兩人去超市采購了一番,又去寵物醫(yī)院接那只小京巴。 這只小狗命夠硬,生了重病還是活了下來,陸庸最后還是辦了會員充值。 才到大廳,正有說有笑地往電梯去。 有個男人走近他們,沈問秋察覺到不對,回過頭,笑意凝固住,對方冷冷瞥了他一下,沒說話,轉向陸庸:“好久不見了,陸庸?!?/br> 第28章 二手情書28 陸庸起初沒認出來,只覺得對方看上去似乎有些面善。 這個男人臉瘦長,下垂眼,長而疏朗的眼睫毛直直地壓垂著,黑眼圈略重,眼眶微陷,左眼下中有顆淚痣,高眉骨搭配上和過高的鼻梁,還有個駝峰,不笑時嘴角下撇,眼皮也略耷拉著,顯得頹喪厭世而桀驁不馴。 他穿的并不正式,一看就是隨便裹的日常服裝,并沒有過于醒目的logo,可是從紐扣和領針等等每個細節(jié)都能看出昂貴不菲。 陸庸依然很迷惑,他緊皺眉頭,覺得應當是自己認識的人,但一下子對不上號。他猜測,大概是高中同學。 男人站沒站相,站得很不直,即使見到他們,還是沒有個正經(jīng)樣子,朝陸庸走近了一步,用掂量商品般的目光脧巡陸庸,以跟年少時一模一樣的冷誚態(tài)度輕聲說:“現(xiàn)在混得很不錯嘛。哦,我應該尊稱一聲陸總是不是?” 陡然之間,往昔回憶里許多零零碎碎的羽片像被這句來意不善的話給掀起,叫這一陣邪風吹得在腦海里狂飛起來―― “陸庸,幫我們跑腿去買下飲料吧,剩下找回來的錢都算你的跑腿費?!?/br> “你們還瞧不起陸庸了?行行出狀元啊,就不許撿破爛也有個狀元?。俊?/br> “干什么?。筷懹?。你又來?沈問秋是你老婆嗎?別人不許抱啊?你們倆搞同性戀嗎?” “你說不要跟我去看電影,說要補課,沈問秋,你跟我撒謊就是為了跟陸庸一起撿垃圾?” “沈問秋,你都鴿了我?guī)谆亓耍俊薄吧騿柷?,你怎么跟陸庸一桌了,你們最近真是不一般的好……?/br> “沈問秋,你為什么老是帶著陸庸一起???他跟我們又玩不到一塊兒,還老是冷場……” 他腦海里當年那個總是不好好穿校服、時常與沈問秋相伴而對他的存在挑刺的少年他一直想不起相貌,只剩個模糊的模樣,終于在此刻一下子清晰起來。 “……盛栩。”陸庸艱難念出這個名字,他總算是記起來了。 陸庸和老同學們都不怎么聯(lián)系,當初學生時代他只對沈問秋感興趣,所有的目光和記憶都傾注在沈問秋一個人的身上,對其他人就如失憶一般,隱約有個印象,日子久了,連相貌面孔都記不起來。 非要說的話,沈問秋那會兒玩的好的幾個他還能記著名字,但臉也早就忘了,在他的回憶中有個“男同學”的印象,反正那幾個人對他說話和態(tài)度都相差無幾。 不過,努力回憶的話,其中好像是有一個人格外特別,是跟沈問秋認識最早、玩得最好、家境相近的男生,作為小團體的另個核心人物。 ――盛栩。 盛栩臉上笑著,笑意不達眼底:“老同學見面,不請我上去坐坐?” 陸庸問:“有什么事嗎?” 盛栩仍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讓陸庸覺得很不舒服:“我特意過來找你,當然是有事啊?!?/br> 說著,稍稍轉過頭,看沈問秋:“是吧?沈問秋?!?/br> “你這人,真不講義氣,搬家找工作也不告訴我一聲?!?/br> “還是前幾天我見到老吳,才知道你把那邊的借債居然還上了,我納悶你哪來的那么多錢,原來是陸庸給的啊?!?/br> 沈問秋緊抿嘴唇,說:“不是給的,是我借的?!?/br> 盛栩不留情地說:“還得上才叫借,還不上就是給?!?/br> 沈問秋一開口,陸庸的注意力就被拉走,回到了沈問秋的身上,他發(fā)現(xiàn)沈問秋臉色很不好看,眼神有點渙散,額角還冒出了細細冷汗,精神恍惚起來,先前剛被他撿回家時的模樣像是要再次出現(xiàn)。 陸庸不由地著急起來,身體比意識先行動,緩鈍堅實地上前一步,切斷沈問秋想被抓住一樣發(fā)愣的視線,轉身朝向他,強行讓沈問秋看向自己,像用寬厚的肩膀為他隔開個可以呼吸的空間,影子罩在沈問秋身上,如件寬松大衣兜頭要將沈問秋裹住藏起來。 陸庸把袋子遞給沈問秋,溫和嗓音像是在撫摸沈問秋瑟瑟發(fā)抖的情緒,說:“你先上樓吧,把東西拎上去,不是要做新菜式嗎?去做飯嘛?!?/br> “盛栩找我,我和他聊一聊,我再回去?!?/br> 陸庸沒說什么“別怕”之類的話,可被他平靜溫柔的眼睛一望,沈問秋立時被安撫住了,微微仰視著他,怔愣地點頭:“嗯……” 陸庸把人送進電梯,他則擋在門口,別說盛栩,另個回家的住戶也被殃及池魚,上不了電梯。 盛栩的目光越過陸庸,冷冰冰地緊盯著沈問秋,即使沈問秋一直沒有回過頭。 直到電梯門關上,他再轉而看向一旁顯示電梯上升層數(shù)的電子屏上。 陸庸打斷他:“小區(qū)外面有家還不錯的咖啡店,我請你喝杯咖啡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慢慢談?!?/br> 盛栩頷首:“行。” 兩人步行五分鐘過去,一言不發(fā),不像去談和平事項,像要去干架。 到了咖啡店,他們各點了一杯咖啡,陸庸要了美式黑咖,盛栩要了招牌的拉花拿鐵。 咖啡很快送上來。 陸庸隨意喝了一口,回想著盛栩的事情,慢慢記起一些來,以前沈問秋跟他講過……他們是小學五年級時認識的,盛栩轉學到他們班,沈問秋作為小班長很照顧新同學,兩人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上差不多的興趣班,順理成章地玩作堆,后來初中同校同班,高中也是,自然而然地成了沈問秋的頭號朋友。盛栩是個挺叛逆的人,那時大家規(guī)矩穿成套校服,盛栩都是里面衛(wèi)衣,外面不拉拉鏈地套校服上衣,褲子還穿自己的牛仔褲,被老師抓他發(fā)型不符合中學生標準,他就自己剃個像少年犯一樣的平頭。 沈問秋時不時地要勸他別生氣別生氣。 盛栩挑剔地看了眼咖啡上的奶蓋拉花,捏著杯把晃了晃,才喝了一小口,舔了下嘴唇上沾到的奶蓋,嫌棄地說:“涮鍋水。不過想想這種小店也不會用多好的咖啡豆。你喝不出來嗎?你現(xiàn)在不是挺有錢了?” 真是熟悉的味道。陸庸也依然不以為恥,說:“喝不出來。我不怎么喝咖啡,我也喝不出來好不好。” 盛栩:“你的衣服哪買的?我看不出牌子?!?/br> 陸庸:“商場隨便買的,我也不記得牌子,國產(chǎn)的吧。” 盛栩:“你現(xiàn)在不是都開了三家工廠了嗎?怎么不換塊好的手表?還帶著這個便宜貨?” 陸庸:“能看時間就行了,計時很準確,為什么要換?” 盛栩了然地點點頭,好笑地說:“你還跟以前一樣誒?!?/br> 陸庸端正坐著,如屹然聳立的礁石,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嗯。” 盛栩掏出香煙和一個黑漆打火機,剛抖出根煙,陸庸說:“公共場合不能抽煙?!?/br> 盛栩半晌無語,但也沒堅持,把玩著手機打火機,輕輕磕碰桌面,一邊用略微頹喪的目光看著陸庸,無聲地對峙。 “篤、篤、篤、篤……” 有規(guī)律地間斷敲擊。 然后突然停下來。 “我真想不通?!笔㈣蛘f,“你以前那么窮,好不容易有了錢,居然會這么舍得地送給沈問秋,不覺得是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陸庸沉聲:“沈問秋不是狗?!?/br> 盛栩哈哈笑:“比喻啦比喻,你還是那么假認真,抓不住重點,跟你說話就這樣,老是聽不懂別人的話?!?/br> “別岔開話題?!?/br> 盛栩斂起笑意,靠在桌邊,問:“你知道沈問秋總共欠了多少錢嗎?” 陸庸毫無猶豫地點了下頭:“知道?!?/br> 盛栩被鯁喉似的停頓了幾秒,“……那你應該知道其中有三千萬是我借他的吧?” 陸庸回憶了下沈問秋寫的債務名單:“知道?!?/br> 話音剛落。 陸庸從懷里拿出了支票簿和鋼筆,盡管沒明說,卻是一副打算爽快墊付的架勢。 盛栩的目光溫度驟降,本來就冷,一下子更是冰的幾乎要凝成冰錐。 卻似氣極反笑:“要幫沈問秋還錢是吧?還啊,現(xiàn)在把支票寫給我。” 陸庸卻停住筆。 惹得一聲嗤笑。 陸庸在他鄙夷的目光中撥通沈問秋的電話,沈問秋先開口:“還回來嗎?我已經(jīng)把飯做上去了……” 陸庸說:“嗯,回去的。” 盛栩陰陽怪氣地嘀咕:“他什么時候會做飯了?還給你做飯,能吃嗎?” 陸庸沒理他,只是坐直,往后挪了挪,盡量遠一些,不清楚電話那頭的沈問秋聽到?jīng)]有,他問:“盛栩跟我講了你欠債的事……說不介意我?guī)湍氵€錢,需要我?guī)湍氵€嗎?我可以幫你還嗎?” 沈問秋:“……” 盛栩這時像有了點銳氣,睜開眼睛,不再是睡不醒的頹喪神情,刻薄之極地說:“陸庸,你賤不賤???過了那么多年還是沈問秋的舔狗?” “他讓你幫他還錢你就還?” “哦,你當初變態(tài)一樣地喜歡沈問秋,過了這么多年終于得償所愿了是不是?” “你睡到沈問秋了嗎?好睡嗎?就算睡到了他也值不了那么多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