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心內(nèi)倏爾一動，又看向臺面接道：“別說，還都是我愛吃的?！?/br>
    桔清低下頭嘴唇動了動，靜默好幾秒后，她抬眼迎著他的目光輕道：

    “你先去鍛煉，等下吃早餐的時(shí)候我有話和你說。”

    桔清心中澀然，為什么睡不著，為什么要哭？等下他就會明白。

    “現(xiàn)在說”季帥卻道，定定的看她目不轉(zhuǎn)睛：“有什么話現(xiàn)在就告訴我，我聽著?！?/br>
    桔清望著他，心頭涌起巨大的悲傷。她是做出決定下定了決心，可是在這一瞬間里，真要割舍，真要把那話說出口，她心里卻是這樣的難過，這樣的疼！

    這個(gè)男人自她有記憶開始，就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再自她曉事起，融進(jìn)她的生命中。

    他們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他見過她最糟糕的樣子，她也看到過他最失意的時(shí)候。他是她的鄰家哥哥，是她心動的開始是她情感的烙印。甚至，他是她的喜怒哀樂，是她所有的情緒。長這么大，在她的情愛世界，她眼里心上都只得他一個(gè)！

    但于他，她不是！

    而這就是他們的問題。

    桔清眼眶一熱，到底沒忍住落下淚來。

    “我們離婚吧?！苯K于她說。

    季帥愣了下，隨即他皺了皺眉，盯住她臉色不再柔和，神情變得有點(diǎn)冷。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他語氣極輕道。

    桔清曉得他惱了，但是停了停她還是重復(fù)說道：

    “我說，我們離婚吧?！?/br>
    季帥放開她，將她按在椅子上坐著，自己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半瞇了眼瞧她。隨后他眸色涼涼，沒好氣道：

    “言憨巴，你這是一夜沒睡腦子都不清楚了嗯？”

    “我是認(rèn)真的！”

    “認(rèn)真的？”季帥拉長了聲，語氣不善。

    旋即他傾身兩手并用，著惱的用力掐一把她的臉。

    桔清不耐疼，低低嘶氣。

    “疼了？知道疼就好！現(xiàn)在清明了？”

    桔清忍著淚意不吱聲。

    家暴是社會問題頻見報(bào)端，而家暴他們家也有。不知道是不是她臉上的rou多好捏，這人心情好的時(shí)候或者興致上來總愛捏她的臉。但若惹到他讓他惱了，抑或純粹他心情不好，他也會掐她的臉。是真掐，弄疼她的那種，就如此刻這般。

    “吃醋了？因?yàn)榻?？因?yàn)樽蛲砦曳菐е闳ジ帮埦?？所以你今天就要跟我鬧脾氣？”季帥睨著她帶著點(diǎn)兒不耐：

    “言憨巴，一大早上的，你這吃的哪門子醋！我是回收站嗎？?。∥铱粗笫斩重浀?？”

    桔清不說話，也不看他。

    然后余光中就瞥見他又俯身過來要掐她的臉，頓時(shí)下意識的，她就拿手捂住了臉埋下腦袋。她一直都特別怕疼，痛感很低，而他惱起來掐的真的很疼！

    第3章 她以為婚姻是什么？

    季帥瞅她這慫樣好氣又好笑，他低哼一聲伸手揉她的頭，把她頭頂梳得光順整齊的頭發(fā)揉得松散凌亂，弄得毛茸茸的。又屈指在她額際彈了兩下，這才舒坦了些直起身來輕嗤了句：

    “出息！”

    說完他回身拿起手機(jī)，繼續(xù)開了新聞聽著走去樓上健身房。一個(gè)小時(shí)后，他洗澡換上襯衣西褲，板著臉下樓徑直走到餐廳卻不見人，只有桌上擺放著冒著熱氣的早餐。并不多，單他一人份的。一碗魚片粥，兩個(gè)煎蛋，幾片吐司和小半碗的水果沙拉。

    季帥也不叫喚，坐下吃早餐。心道那家伙是怕他責(zé)罵這會躲他呢！

    “小樣，還長脾氣了！”

    他喝著粥心里嘀咕，難怪有說越是老實(shí)，脾性溫順的人，越是容易冷不丁給你來一下！他得承認(rèn)方才乍聽她那話，叫他很是驚震了一回，在那瞬間，他幾乎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來不使小性的人，一出口就是離婚！刺人得很！這么想著他又恨起來。心說，回頭還得好好收拾收拾她！看她以后還敢不敢亂說話！

    吃過早餐，季帥到公司開完早會后回到辦公室，他坐在位子上瞥見桌上的相框，順手拿起來看了幾眼，那里面是一張他和桔清的結(jié)婚照。望著她rou嘟嘟的臉，羞澀的，帶著些傻氣的表情，想著她眼下的青影哭紅的眼睛，還有她怕疼的慫樣子他不禁心下一軟。真說來，這家伙其實(shí)一直都很乖了，只除了今天！但就是鬧脾氣也沒忘給他做早餐。

    如是想著，他不由又馬上想到讓她鬧脾氣的緣由，想到昨晚上見到的人，季帥皺眉神情放冷。頃刻后，他拿指頭戳相片中桔清的臉，不無氣惱道：

    “憨巴！”

    言罷，他放下相框拿手機(jī)給她撥號，結(jié)果電話響了老久也無人接聽。季帥抿了抿嘴再撥一次，這回不同，剛接通響了兩聲就被掛斷。

    哼，這是還在鬧呢，這家伙是真欠收拾了！都敢不接他電話了！季帥冷哼，接著打，然后聽見系統(tǒng)提示他對方已關(guān)機(jī)……

    季帥不可置信瞪著手機(jī)，好幾秒后，他忍了忍把手機(jī)扔到桌上打開電腦開始辦公。只是沒一會，他就煩躁的合上電腦，抓起車鑰匙起身。今兒他非得好生治治她不可！膽兒肥了，敢關(guān)機(jī)！

    季帥一路疾馳趕回家，臨進(jìn)門前他扯唇?jīng)鰶鲆恍?，心道：言肥橘，你死定了?/br>
    然而一進(jìn)門，他人沒看到，卻是瞧見客廳茶幾上用門鑰匙壓著的便條——

    季哥，離婚吧，我是認(rèn)真的。這是我深思熟慮后做下的決定，并不是一時(shí)沖動，更不是負(fù)氣任性。我只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做夫妻，該及時(shí)止損沒必要彼此耽誤。我先搬出去住了，你想好了給我發(fā)消息，我們約個(gè)時(shí)間把手續(xù)辦了。

    “呵！”季帥看著字條氣笑了。

    他疾步?jīng)_上樓打開衣柜，旋即“砰”一聲大力關(guān)上。行啊，是真出息了！先斬后奏，離家出走的戲碼都給安排上了！

    他在原地定了定，胸膛起伏努力克制情緒。好一會后他薄唇緊抿，掏出手機(jī)給她微信發(fā)消息：

    “我想好了，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下午吧！你回來，我在家等你！”

    消息發(fā)出去，好半晌沒有得到回復(fù)。打她的電話依然關(guān)機(jī)。季帥陰沉沉的坐在沙發(fā)上，持續(xù)的給她打電話。他心頭壓著火，恨恨的想，等他抓到她，他要打腫她的屁＆股！

    離婚？

    她說得好輕易呢！

    死丫頭，她以為婚姻是什么？又當(dāng)他是什么？居然還敢離家出走！

    只直打到手機(jī)沒電，也沒能打通她的電話。季帥給手機(jī)充電，繼而給自己點(diǎn)了支煙。他瞇著眸子濃眉微鎖，出奇英俊的臉孔顯得不耐又不好惹。

    煙抽到一半，他終于等來了她的回復(fù)：

    “不，你沒有想好！你再想想。等你氣順了，冷靜下來，真的同意后再給我發(fā)消息?！?/br>
    季帥立馬撥號，電話接通響了一聲就被按掉，再打又是關(guān)機(jī)。他吁一下氣，重看一遍她回復(fù)的消息，這次他是真笑了。明明很火很氣她，但這一刻，他又忍不住莞爾。這家伙，太了解他！咧著嘴看著手機(jī)屏他微是思忖，決定不再被動的等。他要主動緝拿，親自去把她抓回來！

    ※

    隔天下午，桔清老家。

    “他打你了？”張?jiān)簿褪墙矍宓哪棠?，瞅著桔清臉上微腫的眼皮，和那幾點(diǎn)紅紅紫紫的印跡出聲問道。

    第4章 誰要敢再罵她打她，我就叫……

    緊接著不待桔清回應(yīng)她又黑著臉斥道：

    “做人媳婦就要起眼動眉毛，不要呆頭呆腦惹人嫌！更不要學(xué)你媽好吃懶做，只顧自己享樂！你勤快點(diǎn)，討人喜歡一點(diǎn)，把他安置（注：方言，謂照顧，伺候之意）好了，他總會對你好一點(diǎn)！”

    說著，她加重語氣，斜眼看著桔清十分嫌棄的說：

    “不要搞得跟你媽一樣討嫌！”

    桔清抿了抿嘴，有一會沒有出聲。其實(shí)早該習(xí)以為常，可她還是心頭發(fā)涼，一若以往即使大熱天的呆在這間屋子里，她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總是這樣，自小到大，真在外挨了欺負(fù)，回到家等待她的也永遠(yuǎn)不會是心疼和愛憐。只有無盡的數(shù)落和責(zé)罵，斥她沒用！

    “還這么一杵起干嘛！克后頭燒火克??！等我安置你？”張?jiān)樕蠜]有一絲笑意，沉眼看著孫女語氣很不好的說：“今天你做晚飯多搞兩個(gè)菜，小皓在屋里。”

    停一停又道：“我這兩天腰桿子疼得很，你跟他說哈，要他還跟我買點(diǎn)藥。他上次買的那個(gè)藥還有點(diǎn)效?！?/br>
    桔清望著奶奶稍頓了頓回道：

    “把藥盒子給二叔，讓他拿到藥店照著買?！?/br>
    張?jiān)宦犆济拓Q起來了，正要發(fā)作又聽孫女說道：

    “我們要離婚了。以后他和我沒關(guān)系，和你們更沒關(guān)系！不要有事無事都找他，更不要再去問他要錢！”

    桔清說罷自包里掏出一張卡放到桌子上。

    “這里面有八萬塊您先拿著，我暫時(shí)也只有這么多！”她說：“密碼我給改了，是您的生日加爸的生日日期?！?/br>
    這錢是結(jié)婚這幾年她從季帥給她的零花錢里攢下來的，她給自己留了點(diǎn)其余的都在卡里。

    聞言，張?jiān)惑@馬上急問道：

    “他要跟你離婚？他在外面有人了？”

    桔清搖頭，應(yīng)道：

    “不是他，離婚是我提的?！?/br>
    說完，她等待著預(yù)料中奶奶的暴怒。

    果然她話音甫落，張?jiān)蚜嘀照?，朝她身上連著擊打了好幾下，怒氣沖沖的罵開了：

    “小x花子，你是不是腦筋不做主神經(jīng)了?。亢萌兆舆^煩了要克討飯克！跟他離婚你吃狗屎？狗屎都沒得吃滴！媽的個(gè)賤破花子，你以為你是么東西??！老子跟你說，你敢跟他離婚！你要和他離婚，就跟老子死到外面克，不要回來！老子不得管你……”

    一如往昔毫無顧忌，她破口大罵，中氣十足罵得難聽又大聲，不給桔清一絲臉面。

    隔壁左右坐著閑聊的人聽得直搖頭，嘴上不說，都安在心里嘀咕，這張老太是真有點(diǎn)不清白（注：方言，謂不講理）！兇悍了一輩子，臨到老了也不留點(diǎn)口德，罵自家親孫女也罵得丑死了！

    而剛把車停在巷口的季帥，隔老遠(yuǎn)就聽得那熟悉的辱罵聲，他濃眉緊鎖冷著臉也不同街坊鄰里打招呼，邁著長腿目不斜視徑直朝桔清家走。他大步流星，很快就走進(jìn)她家院子。正待進(jìn)屋聽見桔清的聲音，他停下來，站到門邊。

    “……奶奶，您知道嗎？小時(shí)候我特別羨慕小皓！每次只要他哭，您就會放下事來很溫柔的哄他。您從來不會打罵他。

    我也想要被哄哄，想您能來哄哄我，讓我覺得自己也很重要！有人在乎有人疼。于是那天我也哭”桔清笑笑，語聲悲涼：

    “可是我得來的是一頓鞭子。您沖到后頭，二話不說拿著細(xì)竹條對著我沒頭沒腦就是一頓抽，邊抽邊罵?！?/br>
    從那時(shí)起，她就再也不那么哭了，除非打得疼了忍不住才哭。因?yàn)闀薜暮⒆佑心坛?，這話不適合她。在這個(gè)家里她注定是被嫌棄，被忽視的那一個(gè)！

    奶奶本來就重男輕女，又因憎恨她mama連帶著也不喜歡她，甚至是非常的厭惡她！年少時(shí)，她聽的最多的就是：

    “短陽壽的x花子，你個(gè)爛心肝的討債鬼，你怎么不死！”

    在兒時(shí)，奶奶不喜她，二叔不喜她，二嬸更是從不拿正眼看她。直到她長大嫁給季帥，他們有所求才與她虛偽的笑臉。并且也僅止于有季帥在旁時(shí)，他們會給她好聲相。

    而由于童年缺愛，她曉事以來一直渴求愛，尋找愛，使得她不自覺形成的討好型人格，讓他們對她全不遮掩。他們吃準(zhǔn)了她不敢怎么樣，也不會怎么樣。

    聽見孫女的話，張?jiān)粫r(shí)微怔。她嘴唇蠕動幾下沉著臉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