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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棲君側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嫣香朝前頭望了望,便說要去前邊的荷花池子邊上找找,裴溪故有意放慢了腳步,沒有與她一同去。

    上次便是嫣香故意陷害他,現下他可得離這人遠點才是。

    他站在原地朝四周望了望,幾個方向皆已有人去尋了,只有左后方有條極偏僻的小徑,似乎還沒有人進去找過。

    那小徑邊上荊棘叢生,里頭瞧著像是塊荒廢已久的園子,也不知種的什么東西,遠遠望去一片刺眼的黃。

    裴溪故猶豫了許久,還是朝那條小徑走了過去,萬一姜姜進了這里頭呢?

    他抬腳小心翼翼地跨過那些荊棘,順著鋪了青磚的小路往里走去,才走出不過十步路的功夫,便看見前面的地上有一大塊紅色的東西。

    裴溪故慌忙跑了過去,待到了跟前才看清,那竟是一灘血。

    鮮紅的血順著磚縫緩緩地淌,而旁邊,便是那只通體雪白嬌貴非常的雪玉貓。

    它四肢僵硬,毛絨絨的身體上沾滿了血,早已沒了氣息。

    他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余光往一旁的地上瞥了瞥,發(fā)現不遠處竟扔著一把還帶著血的匕首。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宮女尖銳的聲音。

    “是他!就是他殺了長公主的貓兒!”

    第26章 烙刻   “都是屬于她的?!?/br>
    裴溪故猛地轉身, 見身后已經圍了好些宮女太監(jiān),其中站在最前頭的, 便是宋夕韻身邊那個叫秋蘭的宮女。

    秋蘭快步朝他走來,指著地上的血跡厲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長公主最疼愛的貓兒,你可知自己該當何罪?”

    裴溪故冷冷道:“這貓不是我殺的,想必姑娘也心知肚明?!?/br>
    “如今我們這么多人在這兒,可都瞧見了,長公主的貓兒死在這青石徑上,只有你一人在側。”

    秋蘭輕嗤一聲,朝身后擺了擺手,立刻便有太監(jiān)上來將他架住, “把這奴才押回去, 讓陛下親自發(fā)落?!?/br>
    裴溪故自知辯解無用, 只得任由人押著回了御花園。秋蘭一見到宋鳴, 便立刻跪了下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啟稟陛下, 奴婢去晚了一步,長公主的貓兒已經……已經死了?!?/br>
    宋鳴立刻皺起了眉, 冷了聲音問:“好端端的, 怎么會死了?可查清了是何人所為?”

    秋蘭忙不迭地點頭, “回陛下,奴婢已查清了,是長公主身邊那個寢奴所為。奴婢去時,他就站在那貓的尸體前頭, 刀子還扔在一旁,鐵證如山?!?/br>
    說話間,身后的太監(jiān)已將那貓兒的尸體呈上前去, 掀開蓋布的一角,露出了里頭還沾著血的絨毛。

    周圍坐著的貴女們皆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膽子小的,甚至已經以扇遮面,不忍去看。

    宋鳴的神色越來越難看,生辰宴上見血,可是極為不吉利的兆頭。

    他的目光落在裴溪故身上,斟酌了半晌,才緩緩開了口:“敢殺長公主的愛貓,還讓夕韻的生辰宴上見了血,必得重罰才是?!?/br>
    宋夕韻雙手環(huán)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戲謔地勾起唇角,附和道:“父皇所言正是,一定得重重地罰他?!?/br>
    她將“重重”二字咬的極狠,眼中滿是嘲諷,唇角勾起愉悅的微笑。

    裴溪故咬著牙,抬頭仰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奴走到那兒時,長公主的貓已經死了,并非是奴所殺?!?/br>
    秋蘭忙道:“陛下,奴婢親眼瞧見是他動的手,只是來不及阻攔,才釀成此禍?!?/br>
    宋鳴眸光愈發(fā)幽深,他慢慢地轉著手中的酒樽,淡聲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么?”

    一直未出聲的趙皇后聽了這話,連忙輕輕拽了下宋鳴的衣角,附在他耳旁道:“陛下,這奴才畢竟是棲遲身邊的人,要不還是等棲遲回來,問過了她的意思再作處置罷?!?/br>
    宋鳴遲疑了下,她這話說的沒錯,如今棲遲不在,他若就這么處置了她身邊伺候的人,怕是會惹了她不高興。

    可是……

    宋鳴皺眉掃視了一圈四周,今日這御花園中,來的客人少說也有一百多位,眼下所有賓客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都在等著他的決斷。

    他堂堂九五至尊,萬人之上的君王,不過是處罰一個奴才這樣的小事,若是還要等棲遲回來再作決斷,豈非太沒面子了些?

    他這一輩子最看重的便是顏面二字,如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更是不能失了皇家的威嚴。

    思及此處,宋鳴輕輕咳了幾聲,撂下手里的酒樽,沉聲開口道:“這奴才殺了長公主的愛貓,又讓夕韻的生辰宴上見了血,如此種種,乃忤逆之重罪。”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侍衛(wèi)上前來,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趙皇后見他這是即刻就要處置了裴溪故,慌忙攔住,扯著他的袖子低聲道:“陛下三思,臣妾聽聞這奴才似乎頗得棲遲喜歡,陛下罰歸罰,但是好歹得顧著棲遲,別……別下手太重了?!?/br>
    她知道宋鳴管束宮人一向手段狠辣,而宴上見血又是他最忌諱之事,這一罰下去,怕是得沒命了。

    她這一提醒,宋鳴倒也冷靜了幾分,原本想行杖刑,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帶他下去,即刻行烙刻之刑?!?/br>
    這烙刻之刑也算是大夏前朝時的幾大重刑之一,顧名思義,便是用燒的guntang的鐵刃在人身上刻字。因其滋味實在痛苦,宋鳴便常常用此刑罰來威嚇宮里那些犯事的奴才,只是真正受過此刑的還沒幾個。

    那侍衛(wèi)聞言,似有些不敢相信,猶豫了一瞬才低頭應下:“屬下遵旨。”

    趙皇后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這烙刻之刑雖說極其痛苦,但好歹不會要了他的命去。

    裴溪故被兩個侍衛(wèi)押著離開了御花園,身后只寂靜了片刻便又恢復了方才的熱鬧喧嚷,一片觥籌交錯聲中,隱隱可聽見有人說著些“陛下英明”之類的奉承話。

    他冷笑一聲,驀地加快了步子。

    *

    刑房內。

    裴溪故跪在一張刑架前,脖頸被身后的侍衛(wèi)狠狠押著,連頭都抬不起來,渾身酸痛的厲害。

    “張大哥,快些動手吧,行完了刑,咱幾個還得回去當差呢?!?/br>
    那侍衛(wèi)一邊抵著他的脖子,一邊不停地催促著。

    張侍衛(wèi)從火架前取過燒的通紅的鐵刃,端詳著裴溪故清瘦的面容,忍不住嘆了一聲:“瞧你這身子骨,定是受不住這刑的?!?/br>
    裴溪故低垂著眸子,淡淡道:“我受的住,你只管行刑就是?!?/br>
    張侍衛(wèi)聽了這話,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少年挺直著身子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鬢發(fā)散亂不堪,模樣十分狼狽。

    只是再狼狽,也掩不住那一雙清澈的鳳眸中如野狼一般的桀驁不馴。

    他不服氣。

    張侍衛(wèi)心底默默嘆了一聲,還是無奈地舉起了手中的鐵刃,輕聲道:“我是奉命行事,你也別怨我?!?/br>
    他打量著裴溪故的身子,又道:“你這副好模樣,若被烙上了字,實在可惜。左右今兒也沒旁人在這,我就與你行個方便,這烙字的位置,便由你自己來選吧?!?/br>
    裴溪故頓了頓,忽而抬起頭來,問他:“那這烙什么字,也可由我自己來定嗎?”

    “這烙刻之刑,一般都是烙一個奴字在身上。”

    張侍衛(wèi)轉身回到火架前,背對著他把手中的鐵刃又燒了一遍,“不過你若想烙別的字,也不是不可以?!?/br>
    裴溪故咬著唇,低頭思量了許久,終于低聲開口道:“那就有勞張大哥,替我烙上‘棲遲’二字?!?/br>
    張侍衛(wèi)聞言,驚的險些把手中的鐵刃掉進火里,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裴溪故,提高了聲音道:“尋常人烙上一個字便痛的昏死過去,你竟要烙兩個字?我只怕你會疼的大半條命都丟了去!”

    “我不怕疼。”裴溪故抬眸,眼神竟是異常的堅定,“只要能烙上這兩個字……多疼我都受的住?!?/br>
    張侍衛(wèi)神色松動了下,遲疑道:“只是,這長公主的名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刻的……”

    裴溪故平靜道:“我是長公主的奴,整副身子都是她的。在身體上烙下她的名字,又有何不妥?”

    這話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張侍衛(wèi)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點了下頭,走到他面前道:“既如此,那你選個地方,我烙上這二字就是?!?/br>
    裴溪故低下頭,伸手扯開胸.前的衣裳,指著心口的位置,竟微微笑了起來。

    “這里?!?/br>
    他要將她的名字,烙在離他的心最近的位置。

    他要讓她的名字,與他的肌膚血rou緊緊相融,融成一生都無法消褪的痕。

    自此,他這副身體,他的心,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東西,都是屬于她的。

    且只屬于她一人。

    張侍衛(wèi)無奈地點了點頭,俯身拿了塊帕子塞進他嘴里,手中的鐵刃冒著絲絲熱氣,直逼他的胸.口。

    “咬緊些,別傷了舌頭?!?/br>
    裴溪故閉上眼,guntang的刀刃貼上他細.嫩的肌膚,登時冒出裊裊白煙。他痛的撕心裂肺,汗珠如雨般滴落,口中的白布被他咬的皺成一團,甚至滲出了血。

    他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聲,張侍衛(wèi)都不忍去聽,烙完第一個字后趕緊停了手,勸道:“就烙一個字吧,你受不住的?!?/br>
    他拿掉裴溪故口中的白布,少年蒼白的唇邊還掛著咬出來的血珠,大顆大顆的汗自他下巴滑落,啪嗒啪嗒地落在眼前的石地上。

    裴溪故舔了舔唇邊的血,費力地抬起頭,纖弱的身子飄搖欲倒,口中說出的話卻堅定的可怕。

    “烙完?!?/br>
    *

    御花園東南角。

    宋棲遲已經將整個玫瑰園子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看見姜姜的影子。

    溫采望著她額角上的汗珠,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也許姜姜是跑到別處去了?!?/br>
    宋棲遲搖搖頭道:“它是最喜歡聞玫瑰花的香氣的,這園子里這么一大片玫瑰,它肯定會嗅著味道跑進來的。”

    溫采想了想,道:“其實若說玫瑰,西南角那邊原也有個玫瑰園子,只是里頭種著的紅色玫瑰今年不知怎的開出來竟全成了黃的,陛下擔心是妖異之兆,便將那園子封了。”

    宋棲遲聞言,連忙加快了腳步,“走,陪我去那邊看看?!?/br>
    溫采趕緊攔住她道:“殿下,那園子荒廢許久,前頭的青石徑上又生著好多荊棘,路極難走,還是別去了罷?!?/br>
    “可是姜姜萬一進了里頭……”

    “殿下,殿下不好了!”

    正說話間,前頭忽然跑過來一個淺粉衣裙的宮女,見著她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著頭道:“殿下,您……您的貓兒已經,已經死了!”

    “死了?”

    宋棲遲猛地瞪圓了眼睛,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急切道:“怎么會死了?這不可能!”

    “奴婢親眼瞧見了姜姜的尸體,此事千真萬確?!?/br>
    小宮女惶惶不安地低著頭,嘴里的話說的飛快,“是秋蘭帶著人把姜姜的尸體帶了回來,還說您的貓兒是那個寢奴殺的……如今陛下是生了大氣了,已經叫人把那寢奴拉去刑房,去行烙刻之刑了!”

    她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宋棲遲聽完,險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