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累也要去啊, 比起之前那些在斷頭臺下擠著哭喊的演員, 還有跪在地上大喊“皇上萬歲萬萬歲”的比起來，起碼當丫鬟不用擠出一身汗。

    前排的戲骨是影視城的?？土? 演技有保障，首選的人自然從他們之中挑。

    至于丫鬟的角色, 挑選的時候，場工留意的每個舉手人的樣貌。

    不能太丑影響觀感, 又不能太漂亮搶了主演的風頭，有一張大眾臉, 是最合適不過的。

    來影視城跑龍?zhí)椎难輪T很少有科班出身，大多都是半路出家, 純粹是喜歡演戲才來，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長著一張明星臉。

    “你，你，還有你也跟著一起來吧。”

    明昭身邊的女生被挑選后走到場工身邊，步子輕快, 還沒進劇組，就已經(jīng)低聲地相互打氣。

    孤零零地舉著手，場工的眼神好幾次從她身上經(jīng)過，有快速地轉(zhuǎn)到別人身上，沒有絲毫猶豫。

    丫鬟和小廝都找齊了, 準備走的時候, 明昭突然站了起來, 問：“我之前有拍戲的經(jīng)驗, 可以考慮一下我嗎？我覺得我可以勝任丫鬟的角色?！?/br>
    ……應該可以吧。

    這是她距離找到角色最近的一次機會，她不想放棄。

    場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有些許的欣賞，但張開時卻失望地搖頭：“抱歉，丫鬟的角色需要演員能吃苦耐勞，你，算了，不合適?！?/br>
    明昭的顏值別說當群演了，當主角都是可以的，所以剛才場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她。

    只是，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幾乎是用標簽貼在身上一樣，從頭到腳發(fā)出的“別讓我干粗活”的信息，讓場工毫不猶豫地放棄她。

    都是在等著跑龍?zhí)椎难輪T，除了明昭，沒有一個人戴著遮陽帽和太陽鏡，肩上挎著一只手提包，天知道里面還有多少沒用的東西。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經(jīng)的群演，還是別請這位祖宗了。

    撲哧。

    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刀，忿忿地看著場工，分明是在生氣，但她的眼眶卻閃爍著淚光。

    自己怎么就不吃苦耐勞了？連試都不試就妄下評論。

    快速地蹲下，明昭快速地用手扇風降火，看向別處，只當做沒聽到他說的話。

    不過是個丫鬟而已，劇組里需要的龍?zhí)走@么多，總會有一樣適合自己。

    時間還長，說不定下一個劇組會更合適。

    下午，出來找群演的劇組不少，人頭攢動的龍?zhí)拙奂貢r不時都會有人來。

    有的是找之前合作過的龍?zhí)祝械氖乾F(xiàn)場挑選。

    每一次明昭都硬著頭皮往前擠，卻沒有一個劇組愿意選她。

    大宅院的丫鬟、逃荒的難民、宮廷的宮女，還有擠在一起看不清臉的門派弟子……

    機會像雨點一樣落下來，明昭卻毫無意外地一一閃過，到最后，還是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龍?zhí)捉巧?/br>
    再怎么說，之前也是演過女主角的，不至于這么不堪吧，連龍?zhí)捉巧疾贿x自己？

    天色越來越晚，留給明昭的時間只剩下最后幾個小時。

    劉鴻說，如果再找不到龍?zhí)捉巧鸵饧s。明昭索性拋開面子，把帶來的東西都扔到一旁，解開頭上的皮筋，之前扎的丸子頭重新梳成一個簡單的馬尾辮。

    不管了，必須要搶到一個龍?zhí)捉巧?！只要有戲拍，讓她干什么都行?/br>
    過了下午，來找群演的劇組已經(jīng)少了大半，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又重新等到舉著紙板找人的場工。

    被火燒死的宮女太監(jiān)、被屠殺的宮女太監(jiān)、士兵，共60人，前排宮女有臺詞，露臉，要求長相端正20-30歲之間，有打戲經(jīng)歷優(yōu)先。

    200/天

    這樣大規(guī)模的找群演好幾天才有一次，基本都是要拍大場面才會找這么多人。

    而且相比其他的龍?zhí)捉巧?，這種戲是最好拍的，只要不需要什么演技，隨便在里面混一混就能過。

    當群演最怕出錯，因為一點錯誤導致劇組重新拍攝，是要扣錢的，可這種戲，幾乎沒什么犯錯的余地。

    湊個人頭而已，誰不會？

    有時候要連續(xù)拍好幾天，換一身衣服、換一個場景，就是全新的龍?zhí)捉巧?，輕輕松松劃水就有錢拿、有盒飯吃，所有群演都很喜歡拍這類戲。

    在場的人還不到60個人，只有53個，不過勉強也是夠的。

    “你們這兩天都有戲嗎？”離開前，場工再一次確認道，“要是中途離開去別的組耽誤拍攝，當天是不給錢的?！?/br>
    “沒有?！贝蠹耶惪谕?。

    馬上就要拍了，場工又問了個幾個問題，便帶著一群人往劇組走。

    跟在人群里，明昭暗暗慶幸。蹲等了一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自己可以勝任的角色。

    換上宮女的衣服，導演的助理拿著劇本過來給群演們講戲：“一會你們會在宮殿里，叛軍會來殺你們，其他人在后面盡量表現(xiàn)出恐懼，我現(xiàn)在需要三名……還是四名宮女吧，出來記一下你們的臺詞?！?/br>
    有臺詞的可以多拿錢，所有換好衣服的人都紛紛往前擠。

    “我之前演過女老師，會演戲。”

    “我可以，我之前跟楚歆琪搭過戲，也沒問題。”

    “我就是電影學院畢業(yè)的，找我吧。”

    明昭不甘示弱，努力地往前擠，自認為比其他人都更有優(yōu)勢：“我演過女主角，也拍過其他戲，我的臺詞基本功絕對不會有問題?！?/br>
    女主角？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周圍的女人都不可思議地打量著她。

    長得是挺標致，看她也不像是經(jīng)常跑龍?zhí)椎娜耍此臍赓|(zhì)，確實像是演過女主角的人。

    只是，都能演女主角了，怎么會跟大家一起來跑龍?zhí)祝?/br>
    導演助理眼前一亮，以為自己撿到寶了，臉上的笑容都更加燦爛：“好的，那你還有你、你都過來，我給你們講一下詞。”

    旁邊的女生得意洋洋地享受著周圍人羨慕的眼光，明昭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當女主角的春風得意。

    跟在助理身后，其他兩個女人都對她很客氣，又是問拍戲經(jīng)驗，又是問她拍的是什么劇，只有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生理都不理她，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鄙視。

    “演過女主角又怎么樣？不還是來跑龍?zhí)?？”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女生扶了扶頭上略重的假發(fā)，“真要有演技，就不會來跟我們搶飯吃?！?/br>
    明昭：？？？

    這兩天明昭注意過這個女生，她長得不算是好看，中規(guī)中矩的大眾臉，卻有很多劇組都會搶著要她。

    前天，她光是一天跑了五個劇組，演了六場戲。和所有人都不親近，每次回來都只是坐在角落看手機，直到下一次有劇組來招人。

    聽說她的片酬都是1000塊起步，是影視城有名的龍?zhí)住?/br>
    “你，你！”明昭被她懟得啞口無言，心里想了不少反擊她的話，但怎么都罵不出口。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受，最后倒是把自己給難受哭了。

    大家都不認識，怎么對自己有這么大的敵意啊。

    見明昭開始抹眼淚，女人也不心軟，繼續(xù)挖苦她：“我怎么？說不過就哭？呵呵，你不會指望我跟你道歉吧，我可不是你家里人，會特意照顧你的情緒?！?/br>
    女人字字珠璣，把明昭說得眼淚都不敢流了。

    誰說我不會演戲？等會就讓你見識下什么叫女主角！

    止住了眼淚，明昭大跨步地往前走，與她并肩，紅著的眼睛充滿了挑釁意味。

    沒了麻麻的保護，羽毛還沒有長全的雛鷹總要試著自己飛翔，就算跌得粉身碎骨，也要邁出離開巢的第一步，否則就只有餓死……

    剛下飛機，馮梓懿和樊子晴就分成兩路，重新踏上了去加拿大的班機。

    樊子晴的試鏡和他錄《絕地求生》的時間撞了，只好提前分開，等馮梓懿錄完節(jié)目再回來。

    馮梓懿就是個出門不帶腦子的傻狍子，跟樊子晴比起來，他才是最有可能整出幺蛾子的人。

    所以姜舒最后是陪他去錄了節(jié)目，讓樊子晴跟聚星在美國的分公司經(jīng)紀人去試鏡。

    加拿大的北部提前進入了冬季，被冰雪覆蓋的山林是他們第三站要拍攝的地點。

    目睹了野生的狼和馴鹿在山林里奔跑，也看到了馮梓懿他們在被河水浸濕衣服后艱難生活的過程，雖然出了一些小意外，但整體來說，這一周的拍攝下來還算順利。

    就連節(jié)目組導演都夸馮梓懿是個鬼才。

    那天，幾個嘉賓說要砍木柴，結(jié)果馮梓懿活生生用一把小斧子把一棵樹給砍斷了。

    最后又在幾個嘉賓的注視下，他淡定地從鞋底里掏出了一只塑封袋，把里面的錢全都放在樹樁上，還壓了塊石頭……

    砍斷了樹，又用樹做成的紙賠給樹，也只有馮梓懿這樣腦洞清奇的人能想到了。

    回美國的飛機上，馮梓懿看著手機里樊子晴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嘆氣。

    “萬一這次她還有吻戲怎么辦？”

    “我不在她身邊這幾天，她會不會認識別的男人？”

    “她要在美國拍多久？回來還愛我嗎？”

    “完了完了，我右眼皮一直跳，子晴她肯定不愛我了?！?/br>
    馮·怨婦·梓懿腦補出了各種樊子晴拋棄他的畫面，連姜舒都不知道，反射弧一向巨長的他是怎么了，竟然變得這么敏感多疑。

    不就是樊子晴吻了他嗎？也沒說跟他在一起，怎么比談戀愛的小男生還患得患失？

    靠在座椅上，姜舒往后翻了一頁雜志，淡淡然道：“這次拍的是科幻片，沒有吻戲。而且子晴只是演個配角而已，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拍完?！?/br>
    憑樊子晴的水平還當不了這種大制作的女主角，女配角的位置都是看在劉鴻的面子上才撈來的。

    姜舒看過一部分劇本，講得是一行人去外星探索的科幻片。樊子晴在里面的角色是里面一位科學家的女兒，親情的戲份偏多，沒有什么感情戲。

    而且聽說這次找到演員里，有不少都是有真才實學的科學家，陣容強大，并不是只走熒幕效果的流量電影，片方確實是用了心的。

    下飛機后，姜舒跟分公司的經(jīng)紀人打了個電話。

    經(jīng)紀人：“子晴的試鏡通過了，過幾天就能進組拍攝?！?/br>
    姜舒禮貌地感謝道：“謝謝你啊，這幾天辛苦你照顧她，她現(xiàn)在在酒店嗎？”

    “沒有，這幾天她都在麻省理工大學，跟那里的教授取經(jīng)。”

    馮梓懿睜大了眼，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是我沒有證據(jù)。

    快步走出到達大廳，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見到樊子晴。

    經(jīng)紀人在電話里一直夸樊子晴，說：“這小姑娘很好學，看劇本里有很多專業(yè)性的知識，有空就去找一起拍戲的教授請教，回來還做了筆記，嘖嘖，她在國內(nèi)的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br>
    姜舒：？？？

    聽經(jīng)紀人這么夸子晴，她都不好意思告訴他，其實樊子晴連大學都沒考上……

    “嗡嗡……”

    在去麻省理工大學的路上，盛博淞打來了電話。

    每天上午九點，他都會給自己打一通電話。

    出道后，他的工作也增加了不少，但養(yǎng)成了每天都而給姜舒打電話的好習慣。

    有時候是簡單的幾句寒暄，有時候是一個多小時的談心，相隔幾萬公里，他的聲音總能讓她莫名地放松。

    姜舒：“喂？”

    盛博淞神秘兮兮地捂著話筒，盡量擋住周圍的聲音，說：“你猜我現(xiàn)在在哪？”

    “劇組，”姜舒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你去找明昭了對嗎？”

    果然，什么都逃不過姜舒的眼睛。

    盛博淞“嗯”了一聲，眼神里面的興奮黯淡了不少。

    美國的白天是國內(nèi)的夜晚，今晚明昭要參與拍一個大場面的鏡頭，所以盛博淞特意過來看看她。

    盛博淞了解姜舒，知道她有多在意明昭最近的情況。

    劉鴻和姜舒都是嘴硬心軟的性子，嘴上說著不管她，其實私下里都會注意她的情況。

    明昭接到那份群演的角色時，劉鴻安排在附近的人就已經(jīng)告訴了他，這小半個月她拍的戲，劉鴻都看在眼里，卻依舊無動于衷。

    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影視城回公司工作，卻還把她留在那繼續(xù)跑龍?zhí)住?/br>
    姜舒坐直了身子，裝作不在意地問：“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說到底她也是自己手底下的藝人，當初是她堅持簽的她，心里多少有點舍不得拋棄。

    盛博淞撓撓頭，說：“算有進步吧，只是感覺距離一個演員的標準，還是差了很多?！?/br>
    明昭最近一共跑了三次龍?zhí)?，每一次過程劉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聽他說，明昭確實有了變化，不在乎接到的角色有多困難，只是嬌氣的性格沒有太大改善，演戲的時候怎么都做不到專注。

    分明導演們也給了她說臺詞的機會，但都被其他人搶走了。

    沒辦法，沒有別人優(yōu)秀，只能被別人搶走飯碗。

    姜舒還以為會有什么好消息，聽盛博淞這么說，只是失望地嘆了口氣。

    看來明昭確實改變不了了，還是解約吧，對大家都好。

    姜舒：“行，我知道了。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我回去跟她談解約的事。”

    “要不，再給她一個機會吧，”盛博淞看著遠處正在換衣服的明昭，有些不忍心，“進步都需要一個過程，說不定給她一兩個月的時間，她就能吃苦了。”

    擠在一群人里，明昭飛快地往身上套衣服，也不在乎自己的衣服，一股腦地往頭上套。

    嘴里不停地重復那兩句話，如同一個莫得感情的復讀機。

    她這次好不容易分到兩句臺詞，可不能再搞砸了。不知道該怎么表現(xiàn)臺詞里的感情，只能一遍遍地重復，仔細體會。

    她要證明自己可以的，就算是從龍?zhí)鬃銎?，她也是有實力的演員。

    看著窗外過往的景，姜舒淡然道：“但愿吧。”

    掛斷了電話，盛博淞和其他場工一樣站在外面，空氣里混雜著焦土和馬糞的味道，點燃火把，滾滾的黑煙一股股向上涌。

    呆會要拍的是戰(zhàn)爭的場面，士兵們在城外打仗，而武林里的反派勢力派出了刺客來搗亂。

    明昭要扮演的就是刺客，難得有要吊威亞的戲份。

    “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br>
    “殺掉那個騎馬的男人。”

    明昭嘴里不斷地重復這兩句臺詞，拿起那塊黑色的面紗蒙在臉上，心里莫名地緊張起來。

    那個一直搶自己戲的趙楠今天破天荒地沒有跟自己搶，老老實實地和其他群演一起拍打斗的部分。

    沒有臺詞，趙楠十分悠閑地看著一會要拍攝的場面，雙手插在腰間，像是巡視著戰(zhàn)場的將軍。

    馬上就要開拍了，上場前，明昭從趙楠的身邊經(jīng)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被她搶了好幾次戲份，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把，掂量著手里的寶劍，明昭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以為這個位置給你，你就能表現(xiàn)得很好嗎？”趙楠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只是浪費屬于別人的機會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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