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政大飯店不愧是全城最好的飯店。

    踏進門檻, 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木蘭、洋甘菊、茉莉……各種香精調(diào)和在一起的味道，是金錢堆積出來的專屬氣息。

    半掩下來的紫羅蘭色窗簾擋住了外面刺眼的陽光，水晶吊燈的柔和燈光照亮了屋內(nèi)的每個角落。

    今天來吃飯的人并不多, 只有寥寥幾個國外的食客，坐在里面靠近舞臺的位置，上面演奏的小提琴曲可以遮蓋住他們聊天的聲音。

    祝桐桐有種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和整個城市的蕭條比起來，這里的繁華景象似乎是二十年后才該出現(xiàn)的。

    紅酒、牛排、燭光餐，很難想象在七零年代也有這樣小資的餐廳。

    烏泱泱來的一群人帶來了一股市井氣，還有股……牲口味, 那破破爛爛帶補丁的衣裳看著就覺得寒酸。

    負責接待的兩名禮儀小姐哪里見過這陣勢？這一群人涌進來, 跟要打群架一樣。

    別說接待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人是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做了一上午的檢查, 祝桐桐也有些餓了, 聞著飯店里的香味，肚子都跟著開始咕咕叫。

    祝桐桐睨了眼呆若木雞的禮儀小姐，仰了下下巴, 問：“有菜單嗎？”。

    禮儀小姐：……

    這女人長得好看，穿得也不俗, 只是這一開口, 還是能聽出她是實打?qū)嵉拇謇锶恕?/br>
    村民剛才在門外面還小心謹慎, 跨過了這道門, 又變得嘴碎起來。

    摸摸桌布、指指頭上的燈，議論的聲音不知不覺就變得很大，全然沒了剛才和這個階級格格不入的自卑。

    聽到外面的動靜，飯店的經(jīng)理很快就從后廚出來。

    和那兩個禮儀小姐一樣，他也被他們粗獷的氣勢嚇了一跳，但畢竟要有身為經(jīng)理的素養(yǎng)，所以臉上還是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沖著前面的祝桐桐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經(jīng)理語氣依舊和善：“對不起各位，我們這是高檔飯店，不收農(nóng)副產(chǎn)品?！?/br>
    “嚯，怎么這打雜的都穿得這么齊整？”范大娘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別看他只是個經(jīng)理，這一身西裝配上锃光瓦亮的皮鞋，還有頭上被發(fā)膠固定的頭發(fā)，真有那么點成功人士的架勢。

    就連那兩個禮儀小姐，穿得都跟貴婦一般。

    祝桐桐把手里那一沓檢查報告塞進崔世杰手里，解釋道：“我們不是來賣東西的，是來吃飯的。”

    放眼整個飯店，幾乎都是正正方方的紅木桌子，桌子正中都放著一只插有玫瑰花的玻璃瓶，下面全鋪著一模一樣的紅白色格子布。

    只有少數(shù)兩個圓桌擺放在角落，鋪在上面的黃布還有玻璃轉(zhuǎn)盤看著是高貴了點，不過看著，應該也坐不下多少人。

    “我們村里人習慣吃大桌菜，要不你把桌子拼一拼，我們好坐下一起吃？”用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祝桐桐囑咐道，“要是耽誤你做生意了，虧多少我們賠，只要能讓我們吃高興了就行?！?/br>
    祝桐桐的語氣也是一樣客氣，盡量把每一個字都說清楚，不帶半點方言味。

    來高檔的地方吃飯，總要改一改自己的談吐不是？

    “這位小姐，我們這……噗！”話還沒說完，經(jīng)理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真以為這是在村里吃大桌菜嗎？光是聽她那一番話就覺得好笑。

    不止是他，剛才變啞巴的兩個禮儀小姐也掩嘴偷笑，稍微抬眼瞧他們一下，更是笑得恨不得把一圈牙花子都露出來。

    這是在嘲笑自己？

    祝桐桐皺了一下眉，倏地就收起了對他的客氣，“咋著？以為我們吃不起是吧?！?/br>
    “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經(jīng)理敷衍地低了低頭，說話時還是沒藏住他的笑，“只是……您知道我們這兒的飯菜價格嗎？我們怕超出您的承受范圍，另，要是付不起賬，我們這是不接受留下來打雜賠償?shù)摹！?/br>
    狗眼看人低！

    “娘，那是啥花？”劉七姐懷里的妮兒問道。

    指著門口柜子上的玻璃瓶，里面的玫瑰花嬌艷欲滴，剛噴過水，在燈光下能折射出七彩的顏色。

    小妮兒伸手想摸一下，還沒碰到那花瓣，旁邊的禮儀小姐就快步跑了過來，硬生生地撞在了劉七姐的身上，從她們面前把那一瓶玫瑰拿走。

    禮儀小姐的動作又快又粗魯，奪過玫瑰花的時候，花枝上的刺劃過了小妮兒的手背，這一下，就被劃出了一道血印。

    小妮兒疼得一下就哭出了聲，“娘！疼！”

    沒有一句道歉、甚至連一點愧疚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來，退回到經(jīng)理身邊，禮儀小姐自以為他能夠把這些鄉(xiāng)巴佬趕出去。

    但是，她錯了。

    經(jīng)理還在敷衍，這次連嘴角都懶得勾一下：“抱歉，這花比較名貴，不小心劃破了小孩子的手也是無心的，不如你們先帶她去診所看看？”

    “不急，我們先買點吃得再走?！弊Ｍ┩╇p手交叉疊在胸前，態(tài)度傲慢道。

    不到黃河不死心，這群人還真是難纏得很。經(jīng)理這樣想道。

    拿出一份菜單，他隨手遞到祝桐桐面前。

    祝桐桐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并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小姐，您可以看看您想吃什么，建議您挑選前兩頁的東西，后面的菜肴不再您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br>
    祝桐桐深吸了一口氣，不冷不熱道：“我手不舒服，你幫我翻?！?/br>
    經(jīng)理耐著性子擠出一個笑，心不甘情不愿地替她翻動菜單。

    “往后，再往后，繼續(xù)……好了，往前翻吧，再往前，繼續(xù)……”

    祝桐桐的眼睛始終沒有從經(jīng)理的臉上挪開過，依舊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是怒是喜。

    來來回回反復了十幾次，經(jīng)理舉得手都要酸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小姐，請問您到底要吃點什么？不點的話，我就去招呼其……”

    “我要你們店最貴的那一道菜吧?！辈坏人f完，祝桐桐就打斷了他的話。

    “本店最貴的菜是神戶牛排，二十元一位，”停頓了一下，經(jīng)理又補充了一句，“請先買單?！?/br>
    區(qū)區(qū)二十塊錢而已，祝桐桐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隨手從帶來的小包里抽出一張二十塊，在經(jīng)理的眼前晃了一圈，不等他接到手里，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快點，我趕時間?！?/br>
    看著桌子上的二十塊錢，經(jīng)理愣了一下：嚯！沒想到這村里來的人這么有錢！

    收起了剛才的鄙視，幾乎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經(jīng)理就換了副討好的嘴臉：“好好好，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等著做菜少說也要十分鐘。幾個村民站得有點累了，想去沒人的座位上休息會，還沒坐下，就被祝桐桐叫住了。

    “叔！勞煩您再站會，等會再坐，中不？”

    幾個長輩的臉瞬間就陰了下來。

    說好是來吃飯的，結(jié)果呢？憋了一肚子氣不說，現(xiàn)在連坐都不讓坐，真是過分！

    拍了拍屁股，幾個村民翻了個白眼，又繼續(xù)在門口附近溜達。

    約摸著七八分鐘左右，經(jīng)理便親自端著祝桐桐點的神戶牛排從后來走了出來。

    白色的瓷盤上蓋著一只鐵罩子，里面剛剛烤好的rou發(fā)出“滋滋”的響聲，這還沒走近，祝桐桐就聞到了罩子下面的rou香味。

    經(jīng)理端著盤子站在祝桐桐面前，腳后跟都沒站穩(wěn)，站在他旁邊的崔世杰抬手就是一下，半斤的重量倏地在手里抖了一下。

    “啪！”

    剛烤好的牛排在盤子里翻了個個，被崔世杰這么一打，直接從盤子里掉出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經(jīng)理的手背上，而盤子和上面的鐵罩子也接連掉在地上。

    被牛排這么一燙，經(jīng)理疼得趕緊撤回了手，guntang的黑椒汁里摻著幾絲血，溫度還和剛出鍋時的一樣。

    崔世杰學著剛才禮儀小姐一樣的表情，若無其事地揉了揉祝桐桐的手背，岔開話題道：“這天挺冷的，一會買一管護手霜抹抹。”

    還是崔世杰了解自己，知道剛才買這一份牛排是什么意思。

    他一定是心疼自己跟這種人動手，所以才會主動把盤子給推了。

    捂著燙傷的手，經(jīng)理真是罵娘的心都有了，但在資本面前還是不得不咽下去強裝笑臉。

    祝桐桐這才看了眼地上的牛排，裝作不是故意地嘲諷他，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br>
    目光在牛排和經(jīng)理的臉上來回打轉(zhuǎn)，祝桐桐又補了一句：“這二十塊錢真是買了個很好的教訓呢。”

    掏出口袋里的存折，里面的一排零可要比古代皇帝的金牌令箭還要有威懾力，把經(jīng)理臉上所有的不服全都變成了膽怯和懼怕，分明手背疼得要命，卻還是擠出笑臉。

    盯著經(jīng)理的眼睛，祝桐桐一字一句道：“二十塊錢對我來說，真不算錢。所以，少狗眼看人低，懂嗎？”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的錯，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br>
    經(jīng)理這才連連鞠躬認錯，連帶著剛才的禮儀小姐也跟著賠禮道歉。

    松了一口氣，祝桐桐這才恢復了好心情，重新比劃了一遍：“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布置，我點的牛排再來六十份。”

    “對了，”祝桐桐停頓了一下，“記得替我叔嬸兒們把椅子都擦干凈，謝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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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崔世杰：別生氣了媳婦，對身體不好。

    祝桐桐：不行！你得幫我出氣，唔！

    崔世杰抱住祝桐桐長吻十分鐘……

    祝桐桐：這怎么幫我出氣了？

    崔世杰：我跟你肚子里的孩子說了，讓他安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