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你又想看看孩子，蛛絲馬跡，總有一天教人看穿。”

    房正軍知道他說得對。要保護(hù)張小兵，最好的方法莫過于讓他永遠(yuǎn)隱沒在人海，遠(yuǎn)離金川案的一切，就像“張小兵”這個名字從未來過世上一樣。

    “你是不是信不過我？”梁峰誠懇地看住他：“軍子，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我跟你保證，只要我在一天，沒有任何人能動這孩子半根毫毛。”

    房正軍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點頭。

    梁峰帶著張小兵走了，而他依然偷偷地關(guān)注著梁峰。他知道梁峰去了長安，又知道張小兵似乎康復(fù)，上學(xué)了。梁峰真的沒有再出賽，他的運動生涯在遇見張小兵的那一天畫上了句號，他韜光養(yǎng)晦地活著，盡量平凡地活著，把所有精力都用來撫育這個養(yǎng)子。

    十二年過去了，他們?nèi)缤s定的一樣，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

    再見到梁峰，是在尸檢房里了。

    他聽聞是盧世剛的兒子誤傷了梁峰，無人能解他那一刻的心情，他真有心將盧世剛千刀萬剮。

    真是老鼠兒子會打洞，老子的帳還沒有算清，兒子又害死了他的兄弟。

    而他房正軍什么也做不了，他連當(dāng)面哭一聲都做不到，還要若無其事，公平公正地處理這場民事糾紛。

    為何惡人總能次次無辜地逃脫？梁峰一生忠厚，他又對不起了誰？

    房正軍連他的葬禮也不敢去，陳國華見他不去，也就默然地沒有出席。梁峰的葬禮簡薄得可悲，房正軍聽說，只有shè擊館的同事前去致哀。

    他只能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看著梁峰的卷宗，想起他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他多胖！可是粗中有細(xì)，做事比誰都穩(wěn)妥。

    他的眼淚未敢為人所知，兒子來了，他就立刻停止了流淚。

    梁峰躺在冷庫里，容貌還是那個樣子，沒有大變，而他再也不會說話了。

    他沒有等來養(yǎng)子冤仇得雪的一天，也沒有等來和房正軍痛快相認(rèn)的一天。他躺在那里，再也不會舉起他心愛的氣qiāng，也不會笑著給他斟酒，喊一句“軍子！華子！”

    而他始終未負(fù)所托。

    房靈樞看著房正軍，房正軍低著頭，他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剩下一雙血紅的眼，腳邊全是煙蒂。

    房靈樞不知該說些什么，是的，原來就是梁旭，原來竟然是梁旭，奪走他對父親的一切期盼，結(jié)束了他遲遲不肯面對的空曠的童年。那個人就是梁旭。

    而奪走梁旭人生的，又是誰呢？

    天已經(jīng)大亮，刺眼的日光從窗簾縫隙里shè進(jìn)來。

    房靈樞也不知道到底是幾點了，恐怕已經(jīng)過了上班的點頭，他沒有心情再去指責(zé)房正軍什么，他只想公事公辦，了結(jié)此案。

    “靈靈，我是真的，對不起你，但你……但我……”房正軍哽咽道：“我真的是……”

    “別再說了。”房靈樞低聲道：“房隊長，你隱匿證人，這個到底是不是當(dāng)年專案組的決定，還需要你想辦法來出示證明。但你和陳國華副局長涉嫌濫用職權(quán)，不經(jīng)合法程序為梁旭登記戶口，這個問題，洗脫不掉的。”

    “不關(guān)老陳的事?！狈空婘鋈坏溃骸八裁炊疾恢溃俏易约阂粋€人?！?/br>
    “有什么好開脫呢？你保護(hù)證人，這沒有錯，即便違規(guī)，也有情可原。但你和陳國華在曲江案的偵破環(huán)節(jié)上隱瞞事實，這個行為，你要給出解釋?！?/br>
    房正軍無話可說。

    “有什么話，檢察院會讓你好好說清楚的。”

    房靈樞背過身去，擦掉眼淚：“可是爸爸，我并不覺得你做錯了?！?/br>
    房正軍抬起頭來。

    “你有很多讓我失望的時候。”房靈樞說：“但是，在保護(hù)證人這件事上，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做相同的選擇?！?/br>
    房正軍無聲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他捂住臉，大聲痛哭起來。房靈樞不知道他是為誰而哭，是為了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抑或為了走上歧途的張小兵，又或者是為了再也不會復(fù)生的梁峰。

    時間永不回頭，抉擇永不回頭，他們都是善良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為惡的念頭。

    怪兇手殘忍，也怪命運不公。